南河镇-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去给咱再弄俩菜!”老木匠吩咐菊儿娘说。
“哎——”应了一声后,子明妈撩起围裙擦着眼睛出了房门。
见俩人都不开口,老神仙首先打破沉寂说:“害人休害己,害来害去害自己。”见老木匠有些摸不着头脑,老秀才赶忙敲边鼓说:“没想到南河镇这么大的地方,竟没一家敢要他们佘家跟柳家的女子。男人娶不上媳妇打一辈子光棍的,这世上有的是,也不会有人说长道短。可谁家的女子要是嫁不出去,那,闲话可就多了。别的不说,光这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活活的给淹死!”老木匠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弄了半天,你俩说的是余儿跟明儿。那可是两个好娃娃!”老秀才故意幸灾乐祸地说:“好,好又咋样?还不是照样嫁不出去。那柳婆子,都快急疯了。”老木匠吃惊地说:“有这事?没想到这偌大的南河镇上,竟没一个眼窝里有水水的。”老神仙则抱薪救火,说:“谁说人家眼窝里没水水?你没想想,跟开妓院的和开烟馆的结亲,不等于把净净的袜子净净的鞋,往青泥里塞么。”老秀才又火上浇油说:“谁说不是?逮猪娃先看母猪。谁又敢跟他们结亲,干这引狼入室的蠢事?”老木匠却摇着头不以为然地说:“给娃娶的是媳妇,又不是妓院更不是烟馆。怕啥?”在偷着看了老秀才一眼后,老神仙又对老木匠说:“兄弟,你这是立着说话不害腰痛。这事没搁到你的头上,要是真的搁到你的头上,你可能比谁趔得都远!”一听这话老木匠果然急了:“这事也轮不到我的头上,要是真的能轮到我的头上,我就敢满碟子满碗地应承。”老秀才又偷着瞥了老神仙一眼,然后才回过头对老木匠说:“你也是明知这张瞎瞎膏药贴不到你的身上,所以才放下心在大风地里说着野话充着好汉!”老木匠更急了,他圪蹴起来拍着腔子说:“你俩要是有本事说给我,看我敢不敢应承!这俩事我只一个字,‘成’!”老神仙故意劝道:“好我的兄弟些,饱饭少吃满话少说。我们济生堂里,可没有后悔药。”老木匠却更加慷慨激昂地说:“谁要你的后悔药?要是后悔,今后这‘刘’字,我颠倒着写。”老秀才却以退为攻地接着说:“算了算了,快别赌咒发誓了。我算是服了你了,鸭子煮了七十二滚浑身都烂了,只有这嘴,却还硬得梆儿梆的。”老木匠也退了一步说:“算了还不就算了。我料就你俩没这个能耐。不算了又能咋样,还能喝口凉水把你俩给咽了,或者当着下酒菜给吃了?”老神仙却指着老木匠说:“你呀!也太小瞧我这两把老骨头了。你甭说,我俩还正是受人之托,今黑是专门为此而来的。你可不准反悔哟,啊——”在“哦”了一声,后老木匠惊讶地说:“受人之托,受谁之托,是柳婆子教你们来的?”老神仙摇着头说:“不是不是。”老木匠又问道:“那是麻子佘?”老神仙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摇着他那颗已经斑白的脑袋。见老木匠着急的样子,老秀才这才对他说:“是余儿跟明儿。余儿看上了咱的子明,明儿又看上了咱的子亮。大兄弟,没想到吧?”说完后,老秀才跟老神仙偷偷地关注着老木匠的反应。
事情的确出乎了老木匠的意料。一是没想到老神仙跟老秀才,是专为自己的两个儿子来提亲的,而且俩人一唱一和,用的是激将法;二是没想到余儿跟明儿两个姑娘家,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
这时菊儿娘一个转身绕过门帘,用木盘端着四个菜走了进来,一盘是蒜苗炒洋芋丝,一盘是韭菜炒鸡蛋,一盘是凉拌绿豆芽,另一盘是蒜泥拌黄瓜。老木匠给老秀才和老神仙斟满酒,一边招呼他们吃菜一边说:“没想到竟钻进两个老哥綰下的套里了。”老秀才跟老神仙吃惊地说:“你反悔了?”老木匠急忙分辨说:“没,没!不反悔,不反悔!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有不接的道理?只是婚姻大事,就凭两个娃娃的一句话,靠得住么?”老秀才跟老神仙一听是这话,这才把提起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老神仙说:“只要余儿跟明儿愿意,我看这事已八九不离十了。这头老弟你已拍了胸膛,那头柳家跟佘家的脚是难缠了些。。。。。。柳叶不是小脚吗?难缠,再难缠不照样被缠了。”
老神仙几句话,竟把老木匠一时给噎住了。按关中的习惯,即使女方倒发媒暗中求到男方,但在场面上男方还得托媒向女方提亲,以便给女方留足面子。菊儿凄惨的样子,郭福寿那越来越可憎的面孔,交替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怎么向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去下话求亲呢?一粒花生米在老木匠的嘴里嚼了半天,却就是咽不下去。善解人意的老秀才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赶忙打圆场说:“算咧算咧,你点个头就成咧。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自有人去招他们的嘴。”一句话替老木匠解了围,老木匠急忙端起酒盅笑着说:“那兄弟我就借花献佛,先谢谢两位大媒了。来,咱们干!”忍俊不住,老秀才和老神仙也扑哧一声笑了。“吱儿”的一声后,三个酒盅都见了底。
这天晚上,木匠作坊里的棉籽油灯,一直亮到了鸡叫。。。。。。
在柳春院客房里,柳叶也接待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这人显然不是来寻花问柳的,因为她也是一个女性,一个衣着朴素从不施粉黛的女性。但这个女性无论从那个角度去看上去,都足以使她的柳春院,足以使整个东街,足以使整个南河镇乃至整个阳都古城里所有的女性,都黯然失色。柳叶亲自为她沏好了上好的铁观音,并客客气气地用双手捧到她的面前说:“举人奶奶,今日屈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柳叶备感荣耀而又有些诚惶诚恐,多年来她也学会了不少的客套应酬之辞,但孙兰玉却答非所问地说:“柳妈妈,你的气色看上去似乎不是太好,是不是有啥烦心的事?”柳叶连忙掩饰说:“没有没有,是昨晚上没睡好。”孙兰玉一语中的地说:“又是为了余儿的婚事?”柳叶不觉心中一惊:“举人奶奶何以得知?”慌乱中她竟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觉说漏了嘴。孙兰玉微笑着说:“不瞒柳妈妈说,看相算命之术,我还略知一二。”柳叶更加惊讶,她索性贼不打三年自招地说:“为此烦心,已不止一天两天了。请举人奶奶可怜可怜小女,替她算算看看,并给老身指一条明路。”在柳叶的眼里,孙兰玉越看越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她正要喊余儿却被孙兰玉给止住了:“女儿为母所妨,却浑然不知。”说完孙兰玉正要起身离去,柳叶却早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面前说:“老身自知有罪,还请举人奶奶看在余儿的面上,给我们母女指条明路。”说着眼泪竟溢了出来。孙兰玉驻足回头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明路倒是有一条,就怕你不愿意走。”柳叶忙说:“举人奶奶你快说。我听你的。”孙兰玉说:“余儿的好事在西街上,你却偏偏只在正街跟东街上踅摸。”说着孙兰玉扶起了柳叶,柳叶也招呼孙兰玉重新就座,用茶。
孙兰玉又一语中的,柳叶也不觉恍然大晤。多年来柳叶一直瞧不起西街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往那边想,经孙兰玉提醒后,她才认真地把西街上人家,细细地思索了一遍。
在似有所晤地点了点头后,柳叶又摇着头低声对孙兰玉说:“倒是想到一家,只怕人家不会愿意。”孙兰玉说:“不知柳妈妈说的是哪家?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会愿意?”柳叶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是木匠刘家。我把人家的菊儿给害惨了,人家不恨死我都算是好的,哪里还会跟我结亲?”寓意双关地“哦”了一声后孙兰玉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你愿意,我倒想试试。看能不能帮上这个忙。刘家的俩儿子以我看都很不错,不知柳妈妈指的是哪个?”柳叶一把拉住了孙兰玉的手说:“哪个都行。不过大的要更合尺一些,他比余儿能大一两岁。咱这里不是讲究‘宁教男大十,不教女大一’么?”孙兰玉说:“那好,这下我心中就有数了。”临走时柳叶又说:“烦请举人奶奶多费心尽力。只要事情能成,我倒贴赔些都没啥,就算是给人家赔个不是。”
听到孙兰玉起身告辞,一直在门外偷听的余儿像是从梦中惊醒,她脸上红扑扑的,赶忙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第四章木匠家两对鸳鸯 济生
同一时间,在南头的佘记烟馆里,佘有志也接待了一位不同凡响的客人。慢说是大烟,就是旱烟香烟,这个人也不抽。从他那里,佘有志自然是一个子也赚不上,但他对他的殷勤,却使那些前来给佘家送银子的大烟鬼们望尘莫及而又自叹不如。这个人既非富商巨贾,亦非达官显贵,却有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连一向目中无人的佘有志,也不得不对他毕恭毕敬刮目相看。
在坐定又献上茶后,心中有鬼的佘有志佘老板这才陪着小心试探地说:“佘某有何不到之处,还请举人老爷指教。”陈德润并不急于回答,反复地用碗盖滗着浮在水上面的茶叶,抿了口香茶后,他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昨天发生在府上的事,早已有人在暗中议论纷纷,听起来似乎还有些不太入耳。”听话听音,闻言后佘有志不觉心里一惊,急忙分辨说:“没有没有!请举人老爷千万莫要轻信谣传。”陈德润却反问道:“我还没说是啥事,佘老板怎么就能肯定说没有?”自知失言,佘有志急忙亡羊补牢说:“我。。。。。。我是说昨天家里啥。。。。。。啥事也没有发生。”佘有志既然欲盖弥彰,陈德润也就顺水行船了:“没有就好。这事咱就此为止。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是真的,但还有一事我却不得不说。”佘有志不得不把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举人老爷,您还有啥事?”陈德润不慌不忙地说:“佘老板不必紧。这件事可是好事,昨天陪他嫂子到济生堂看病时,明儿顺便托我给她做媒。这孩子已经不小了,可惜令尊久出未归,令堂又有病在身,没个人替她做主。长兄比父,希望你这个当哥的,能成全她。”
这事完全出乎了佘有志的意料,他心中暗暗吃惊却又强装镇静地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但不知说的是哪一家?”陈德润说:“是西街上船木匠家的小儿子马子亮。这可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子。”这次佘有志更是始料未及,于是连忙说:“这怕不行。他们跟我仇家冤家的。”陈德润说:“跟你有仇不假,但他们跟明儿,却既无仇也无怨,以我看你还是成全了他们吧。这样对大家都好,否则对大家都没啥好处,特别是对你。人常说‘家丑不可外扬’,你把她逼急了,就不怕有些事被张扬出去?”
陈德润既不温也不火,斯斯文文的几句话,对佘有志来说却字字千钧如泰山压顶,不容他不乖乖就范。“既是这样,举人老爷您就看着办吧。我不插手就是了。”佘有志无可奈何地说。“依我之见,这事佘老板还不能不管。总得给她准备些嫁妆吧!把亲亲的妹子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也是你自己的脸面。不然的话,你这个佘老板在南河镇一带,怕是不好走路了。”将了佘有志一军后,陈德润又退了一步说:“佘老板不便出面的事,可以教多儿去张罗。能替佘家出点力帮些忙,我想她心里也乐意,争回来的面子,还不都是你佘老板的?”
“那好吧,一切就依举人老爷。”应了一声后,佘有志只得借着陈德润搬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