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尘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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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楚宁听了,不觉出了一身虚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只得客随主便逐个点头握手。好在他学生小朱已官至文化局长,自己还觉得有点资格坐在这张桌上。
“楚教授,这是我们县里土生土长出来的画家。姓印,印象派的印。”县长特地给楚宁做了介绍。
“幸会幸会!”楚宁伸手与印先生握了握。
“楚教授是画什么的?”印先生递上名片问。
“噢,中国画。印先生,您呢?”
“我画竹子,老家与郑燮郑板桥同乡,偶尔也写写字。我上学的时候,跟郑板桥的后人学过几年,后来又拜你们南京的许多名画家为师。来!楚教授,我先敬你一杯酒,有机会我还想跟您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郑板桥可是宦海沉浮并不得意啊!印先生画竹可谓是‘难得糊涂’啊!我敬你!”楚宁起身敬酒。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爱好。”
“印先生谦虚了,画竹者定是个性强的人啊。”一杯酒下肚,楚宁又恭敬地说。
“没错,老印是个很倔的人,去年我们县里举办芦花节,县文联请他画一幅宣传我们芦花荡的画,他硬是不肯画。给他钱,他都不肯。”县长说。
“有个性!给钱都不肯画啊?有郑板桥的风范!”
其实,郑板桥的后人有没有画竹子的?楚宁不知道,但这位清代的著名画家做过知县,后以画竹子卖画谋生,他知晓一二。酒桌上也没必要去刨根问底,喝酒聊天,本身就是一种海阔天空的事,画画人给自己找师承关系,这也如同木匠奉鲁班为祖师,瓦匠找不到要奉的人,干脆也奉鲁班为祖师一样,都是连一条师承筋脉罢了。
酒宴一开就是高潮跌宕,气氛是异常活跃。一道道整鸡整鸭、活鱼活虾、一人一个马蹄鳖、一人一碗银鱼羹、滑溜溜的软脰、青嫩的时蔬依次上桌,接着还有丰美的猪、羊、驴、兔肉和这个季节难见的螃蟹也堆了上来,桌子上堆的是层层叠叠,如同一座坟茔矗立在敦敦的红木桌上。酒是话的媒介,幸好楚宁还有点酒量,在小朱局长的特别保护下,他总算勉勉强强地闯过一圈酒关。其实,楚宁对酒倒是不怕,他担心张同不习惯这种乱哄哄的场合,原先他想给张同吃一顿村长招待饭的故事却泡汤了。他用特有的眼神对张同说:客随主便吧。张同也用眼神告诉他:挺好玩的。
酒过半巡,接着内讧开始了,文化局副局长和教育局长划起拳来。这一下,再斯文的人也划的脸红筋涨,大呼小叫,一派豪侠气概。一阵划拳喝酒,教育局长的舌头在嘴巴里乱转着,其频率和出拳的速度也不那么利索了,不是舌头跟不上拳掌,就是拳掌跟不上舌头,总而言之是输多而赢少。县长在一旁观战,时而也裁判一下他们喝酒的规矩。一阵热闹的划拳稍停,县长的脸也喝的爆红,他眼睛射出灼热光芒,他举杯敬楚宁:“楚教授,我单独敬你两杯,”喝完一杯酒后,县长又说:“过几天我们县里有庙会,可热闹了,周围几个乡镇的人都会到县城来,还有邻县的、安徽的、也有你们南京的,千把个摊位两里多长,壮观的很啊,你不可不看啊。”
“噢,谢谢!这回恐怕赶不上了。”楚宁谢道。
“哎呀,可惜,可惜!”
“县长啊,以后还有机会,我以后一定专门来赶庙会。”
“好,干了!”县长爽快地一干而尽。
楚宁跟县长干完酒后,县长又对楚宁说:“我家孩子他表舅就在你们南京。”
“噢,做什么?”
“在省里头当一个处长。”
“哦,处长,那不是跟你级别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虽说是县处级县处级,还是有区别啊,我们是一级政府,他们是一个条口。”
“那当然是政府口子厉害了。”
“不对不对,你错。”县长手指敲着桌子,酒气冲天地说:“他们在省里头就像大观园里的丫鬟,呆在那里面憋屈呢,只有借下来检查工作的机会,才有我们这样自在。”县长给楚宁又倒了一杯酒:“我们是天高皇帝远,村村都有丈母娘,遍地都有小儿郎啊!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哦哟,这真是区别大了。”
县长和楚宁叙着,突然“噗通”一声巨响,好像是教育局长翻到在地,县长见状却哈哈大笑:“快把他扶起来,扶起来,弄到长椅那边趟趟。唉,继续喝啊,趟倒一个哪行,今天高兴,趟一双我们散席,否则今天喝的不算。”
“来来来,把文联搞趴了。”县中校长酒熏熏的说。
“哎哟喂,老九胃口不小啊?来,我们小碗推了。”文联主席迎战道。一碗酒干完,两人分外眼红,划拳的言语铿锵。文联主席眼睛瞪着县中校长:“老九,再干一碗?”
“干!”县中校长端起酒碗,他冲着楚宁一笑:“楚教授,不要见怪,看我把他撂倒。”
楚宁没敢吱声,他明白此时不能说话,免得惹祸上身。只见他两人歪歪倒倒的一手端碗,一手扒着红木桌子沿边,豪气冲天的把酒喝了。楚宁看了,心里直叫佩服。过了不到一分钟,被文联主席叫喊“老九”的趴下了。县长又哈哈大笑道:“这叫斗赌必输,斗酒必倒。不过,都是好酒量!怎么样,今天就到这吧,让客人早点休息!”
随着县太爷的一声宣布,朱局长赶忙走到楚宁身边:“楚老师,走,我先送你们回房休息,他们还有一会儿闹呢。”
楚宁和张同跟县长道谢后,随朱局长出了包厢。走过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包厢里装了满满的人,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听不清一句完整话,大呼小叫的划拳声此起彼伏。出了餐厅,朱局长说:“楚老师,不习惯吧?我们农村就这样,我今天是精简再精简了,略放宽一下,摆个两桌欢迎你们两个人是正常的。”
“太隆重了,太隆重了!辛苦你了!谢谢啊!”楚宁谢道。
“不能说谢,不能说谢,您看得起我这个学生,是我一生的荣幸!”
“唉,你可不能这么说。以前你是我的学生,今天都是朋友了嘛。”
“不敢,不敢!你们先休息,明天早晨我来陪你们吃早饭,然后带你们去湖里转转,中午就在船上吃农家饭。”
“我看还是不用了,你忙你的,我们自己随处走走。”
“那也行,那我就不安排了。你们随意,有事给我打电话,早点休息。”朱局长客气地跟楚宁和张同握手道别。
就在楚宁和张同离开南京的第二天,郑凡也安排了一桌酒宴,一来可能是想兜售一下自己的实力,二来也挽回一下前天晚上失态的面子。结果是主宾不在,也就没人领他的情了,这又让他很是尴尬。不过,这订好的酒席也不能浪费,他灵机一动,顺水请钱常富等人吃了顿酒。
酒宴上,钱常富儿子钱可带来一位朋友,此人留着长胡须,冒看像个道士。钱可给郑凡介绍说:“这位是崔大师,崔前进,著名画家,美院的大博导。”
郑凡听罢忙问:“哦,我有一个中学同学,原来也在美院,现在他辞职下海了,不知你认不识认识?”
“辞职了?哪位仁兄?”
“楚宁。”
“噢,有这么个人。”
“你们认识?”
“有过接触,他现在怎么样啊?”
“他啊,快活哦!”
“怎么讲?”
“他可是我们同学中的花魁哦,现在正带着他美国女人游山玩水呢。”
“美国女人?好像他老婆是军人吧?”
“下岗军人,早就转业了。”
“噢,你说的是他家外有家噢?那也很正常嘛。”
“正常个屁,他以为辞职下海当职业画家能挣大钱呢,结果是一事无成,就靠女人养他。”郑凡越想越气,他接着说:“这鸟人本事不大,信口雌黄的还很招女人喜欢。他家里有个傻老婆不说,现在又勾搭上美国的女人,弄不好他能到美国去发展呢。”
“那是好事啊!像他那样在国内也混不出来了,如果国外有人不如到国外去混,反正老外也不懂中国画,出去绝对可以骗人。”
“你不知道,他家以前穷的一塌糊涂,”郑凡拉着崔大师在他旁边就坐:“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他结婚还是我给操办的,你该明白了吧?”
“那你们关系不错啊。”
“确实不错。哎?他的画怎么样?还值钱啊?”
“一般。你想啊,要是水平高,他会辞职吗?我们美院可是人才济济啊,没有真水平那是呆不下去的。”
“嗯,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估计他是想出去了,不然他不会跟他老情人这么黏糊。”
“出去是好事啊。”崔大师羡慕地说。
“好事?看着吧,要不了多少时间,他准出事。”
“哎呀,都什么年头了,还讨论这种事干嘛。我看啊,我们还是好好的喝酒吧,谈谈实际的,找找各自的经济增长点,多捞点钱才是真的,”钱可觉得他们的话题扯得太远,他打断了郑凡的话:“郑主任,现在企业都搞企业文化,你这个大主任不能搞一场笔会吗?请些书画家来玩玩。”
“怎么搞?”
“你们这么大的企业,拿个几十万出来玩玩不是毛毛雨啊。”
“这个你们不懂了,企业讲究花钱要花的有理由。”
“理由?理由就是丰富职工文化生活啊,提高社会对你们企业的认知度啊。你要是搞成了,我让到会的书画家每人送你一幅作品,这都是钱噢,”钱可起身散了一圈香烟,接着又对郑凡说:“崔大师不仅是著名的画家,而且还是策划大师,又是社会活动家。如果你郑主任有兴趣,我请崔大师来组织,那你就不用烦了,就等着数钱吧。”
“郑主任,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请几个大名头的书画家来,包你双丰收,”崔大师来了劲:“我可以把北京的、南京的,还有安徽的几个知名画家都请来,这些都是很有分量的大师。假如你收藏了这些大师的画,那是一笔大财富啊!你收人家的钱,那叫受贿,收这些大师的作品,那是没法子定性的。”崔大师又凑近郑凡,在他耳边轻声地说:“花的是共产党的钱,得实惠的是你,明白吧?”
郑凡摇摇头:“先把事做好吧,我是靠共产党工资吃饭的,党性我还是有的。这样吧,改天我们好好议议,”郑凡高兴起来,他摆出一副官样子:“我现在还兼我们厂企业文化执委会的副主任,我看这事能玩,为我们企业做好事嘛,欢迎!欢迎!这样吧,你们先做个策划案让我看看,钱不是问题啊。”随后,钱可跟郑凡交头接耳了几句,郑凡频频的点头。
第39章
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经微山湖到泰安。当晚,他们在泰山脚下休息了一夜。泰安是张同的老家,但她一次也没回来过,更别说登过泰山了。虽说泰安是老解放区,但张同的爷爷早年留学美国,学成回来留在南京,在国民党军队里当军医,此后再也没能回老家看看。也许就这缘故,此次楚宁陪张同来泰安,也是陪她回来看看,了却她爷爷魂归故里的夙愿。
阳春三月,登泰山的游人并不是太多,除了上山进香的人,似乎没有见到什么旅游团。楚宁登过一次泰山,他知道登此山的滋味,特地安排了两天登山的计划,选择了古时候帝王祭拜封山的线路。他们徒步走过红门,沿着缓缓的上山小路前行,约走了数里,山势渐渐的陡起,眼前的山道变成了石级,由下而上犹如铺筑的云梯。其实,登泰山并不让人惬意,脚下除了石级还是石级,一级一级,一段一段,没完没了的石级悬在眼前,让人叹止又给人有一种要征服的信心。
“张同,你知道孔老二登泰山的时候悟到了什么?”楚宁问。
“你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