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半浮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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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倪菲拿好桌子上的打火机,起身离开。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快要将我压垮。前所未有的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冷的不断发抖。
报仇,或许真的没我想象的那般容易。
林静和我说过,在最糟糕的时刻我们总是期望着上帝,可上帝往往都来的太迟了。
当时我问她,连你这样的信徒都怀疑上帝,那我们其他人还能怎么办?
她告诉我,在上帝没来的时候,我们需要自己处理糟糕的处境。
我以为,此生我不会有比精神病院再糟糕的生活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从咖啡厅出来,外面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左亚站在咖啡馆红白条的屋檐下抽烟,见我出来他讨好的跑过来:“吕姐,你们聊的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左亚顾虑的看看窗檐往下滴着的水,追出来拉我:“吕姐,你等我送你回去吧……你的手怎么了?”
“松开。”
左亚略微歉意:“吕姐,我刚才是不小心说错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比脑子快。”
这次会失败不在意料之内,但也算是情理之中。我不想理会左亚,并不是因为倪菲给我提的醒,也不是他说错了话……而是我们两个的关系,本身就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现在共同利益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也不必要有什么牵扯了。
左亚以为我是在生气,他陪着我淋雨往家走。路上,他不放弃的一直喋喋不休的解释。我静静的迈着步子,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快到家门口时,我猛然停住,左亚可怜兮兮的说:“谢天谢地,吕姐,你可算不生我的气了。”
左亚看我还是没有理会他,他奇怪的顺着我的目光看……等看清我因为什么停下来时,左亚也惊呆了。
在深秋寒凉的大雨里,停着的是上次去接我出院的那台车。而此时穿着白色结婚礼服站在雨里脸色不善的男人,正是今天结婚的卢生。
☆、020 围墙
卢生应该在是看到我和左亚的时候,他才从车上下来的。纯白色的西装被雨点打湿,看起来深浅不一。雨水顺着他脸颊往下流,汇集在下巴尖上凝聚成水柱。卢生抱臂一直迎视着我走近,他个子很高,站在那里颇有气势。
想起上次在雨里见到卢生,还是出院那天。
出院那天上午,林静意外的没有跟我说要逃跑的话。吃过早饭后,她把我拉到一旁问:“吕诺,你是可以出去了吗?”
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虽然知道说过她也会忘,但我还是忍不住嘱咐:“林静,不要再跑了。你跑不出去的,呆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安全?”林静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拽拽窗户上的铁窗:“我的精神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关在这里?这些人完全把我们当成动物……吕诺,我知道你也不是病人。现在你要出去了,你能不能报警?你能不能也救我出去?”
一想到我出院后,林静每天早上起来都会问医生吕诺哪去了。一想到林静会如此,我麻木的心还是会感到难过。不管她杀过多少人,在她神智尚算清醒时,她还是个正常人,她还是拿我当朋友的。
“好。”我于心不忍,哄骗着:“你等我,等我出去了,我会派人接你。”
林静瞬间冷脸,冷冷的戳穿说:“你撒谎。”
可就算我不忍心,我也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吃过午饭我检查完身体最后回病房取私人物品时,却发现隔壁的林静自杀了。
精神病院里被人杀都不算什么稀奇,更何况是自杀。医师们像是看乐子一样围着地上的尸体说,少了林静,也少了一个每天惹麻烦想逃跑的疯子。多了一个单间,又多了一笔收入。
“天天想着跑,”医生王强踢踢林静的鞋:“这下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天空黑的压抑,突然一阵连续的响雷,屋子里的嘲笑瞬间噤声。医师们虽然研究人体神经很透彻,可某种程度上他们比一般人还要怕鬼怪、信神魔。我想可能做亏心事多的人,终归是要有所畏惧的。不是怕天理,也总会担心有报应一说。
林静的尸体跟我是同一时间离开精神病院的,最终她还是逃出来了。
以她喜欢的方式。
我看着夜幕下雨中的卢生,他身上的白西服异常扎眼。跟出院那天一般,我仰头看天。苍穹之下一片漆黑,哪里都是一样。终于有一件事,老天对我和他是一视同仁的。
寒冷刺骨的雨水让我头脑清晰异常,我从出院到现在,犯得最大错误就是我还不能忘记这三年来的生活。
即使我拿着精神正常的诊断出来,我也还是不能从以前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仇恨给了我力量,却也同样禁锢住我。当我不能前进时,我又总觉得四周还是围墙。
逃不开,跑不掉,如影随形。
在精神病院中我学会了一个道理,如果我不能忘掉原来的生活,拥抱现在的世界,那么等着我的注定是死一条。
死亡是我们所有人的最终出路,但却不一定是唯一结局。
我想的有点多,沉默的时间也有点久。我站在雨中没说话,左亚也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卢生先开了口:“诺诺,我要跟你谈谈。”
在结婚当天的晚上跑来找前妻谈谈,这种思维实在是让我很匪夷所思。卢生叫的如此亲近,左亚倒是不知所措起来。泡在雨里的时间太长,左亚冻得直打喷嚏:“吕姐,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卢生谨慎而又警惕的盯着左亚,直到左亚的身影走进院墙,他才再次开口:“吕诺,我们的离婚协议有点问题。”
果然,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卢生是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间来找我。
我收起自己的戾气,平静的问他:“我不都已经签好字了?有什么问题,你的律师团队应该可以解决吧?”
“上份协议里,有几项财产划分的不是很清楚。”卢生拉开车门拿出一个皮质公文包递给我:“我补充进去了,你需要看过重新签字,我们的离婚才能生效。”
卢生也真是胆子大,离婚手续没办利索,居然就敢明目张胆的娶小娇妻。要不是有别的打算,我不告卢生重婚都算便宜他了。
“好,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想要接过公文包:“既然你来了,你在车里坐一下。我进去签好字,你就可以拿走了。”
卢生掐着公文包没松手,字正腔圆的叫我:“吕诺。”
我想要抽回手,可卢生却拉住我的手,问:“你手怎么伤着了?”
虽然卢生和黄家赫的体温差不多,但他们两个带给我的感觉明显不同。黄家赫掌心温温的,总是竭尽全力的想把他的热度传给我。
而卢生,他似乎想要从我冰冷到僵硬的身体里获取过多。
卢生态度变来变去,但却都是一个意思。无论他主动来找我还是绝情的推开我,无论是哪种行为,他要的都是自己利益最大化。
“不用再做这些了。”我抑制住自己冷的发抖的唇,语调平缓的说:“我会同意离婚的,你要是不想等,我可以快递给你。最迟明天晚上,你也就能收到了。不会耽误你离婚,也不会影响你结婚。”
听我这么说完,卢生痛快很多。他把公文包塞到我怀里,立马上车离开。
我回头看他车轮卷起的雨水出神,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街口,我这才继续往家走。
左亚贴在我家门口的位置躲雨,哆哆嗦嗦的叫我:“吕姐,你们聊完了?”
我打开门,左亚抢着进屋。他打了很大一个喷嚏,说:“吕姐,你自己住在这儿?你不害怕吗?这屋子……啊唒!我怎么觉得这屋子比外面还冷?”
“刚才我和我前夫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我问。
“嘿嘿,我怎么会偷听呢?”左亚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可是很有……啊唒!操守的人。”
左亚话音刚落,我抱着卢生给的公文包,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021 手段
我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感到穿白大褂的医生俯身听诊,我本能的往后挪动身体。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手上的针头,疼的我呲牙咧嘴。
“诺诺,没事儿的!你别怕!医生只是为你检查一下。”
姨妈的声音从侧面响起,我这才镇定下来。全身上下,从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我拎起打针的手掌瞧了瞧:“我是怎么了?”
“发烧,失血过多,还有营养不良。”姨妈握住我被包扎好伤口的手掌,她应该是哭过好多次了,嗓子说话都是哑的:“诺诺,你太瘦了,你现在才34公斤。医生说,你要住院修养一下。”
比我出院的时候,又掉了2斤。
医生顺着姨妈的话,简单说了些注意事项,接着从病房里出去了。我看看姨妈,静静的问她:“左亚送我来医院的?”
姨妈点点头。
我又问:“我昏了多久?”
姨妈略微停顿:“8个小时左右……不能说你一直在昏迷,医生说,你是睡着了。”
“原来是睡着了。”我揉揉眉心的位置:“我真的好久没睡过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吃安眠药,我每天也只能睡1、2个小时。”
姨妈的脸色凝重,我问:“我的病,你知道了?”
话题起的有点沉重,姨妈又开始流眼泪,她低低缓缓的说:“你来医院的时候,手上的伤口都被泡白了。医生怕血液感染,所以做了个检查……我知道了。”
被人知道了,我反而觉得轻松:“现在你明白了吗?姨妈,我不能去享受生活。我不能,也不配。”
“诺诺,你别这么说。”姨妈快速擦掉眼泪,劝慰道:“这病虽然比较霸道,但也不是必死无疑啊!我们找最好的医生,去最好的疗养院,还是能……你还这么年轻,你的好日子才刚开始!”
透着血渍的绷带,插着血管的手背,皮包骨的胸脯……我对这具千疮百孔的躯体,早已经不在乎了。多活一天,抑或多活十年,于我没有任何的差别。
“姨妈,我不想要浪费时间了。”我小心翼翼的把手掌从她手里抽出来,避免让上面透出的血迹沾染到她:“既然早晚都要死,我还不如把时间都用来做点别的事情。”
“又是和卢生有关?”姨妈觉得不甘,但又无可奈何:“诺诺,你想怎么样?”
晚上的大雨过后,气温骤然下降。屋檐上积水流淌的轨迹被保存下来,病房的窗口上都是一条条闪亮的冰凌,折射出寒冷的光。
“姨妈。”我看着窗外,冷冷的说:“我要亲自感染他,感染他后,我要看着他知道我得病后的表情。我不用他道歉,我也不用他忏悔愧疚,我要他跟我一样的痛苦。我要跟他住在一间病房里,在我发病时我要让他看着。”
“我要他知道我是怎么被艾滋折磨致死的,我也要让他知道他会跟我一样死去。”我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刺激到,兴奋的满脸通红:“我要让他没死的时候,天天活在不安恐惧和焦虑之中……这些情绪我太了解,它们杀不死人,但足以折磨人发疯。”
“诺诺!”姨妈失声的叫我,叫过之后,她又哑然失笑:“你跟你妈妈,还真是像。”
姨妈换了话题:“倪菲那面,进展的不顺利吗?”
我摇头:“被她发现了。”
“你虽然有决心,但毕竟还是太年轻。”姨妈一本正经的给我讲:“虽然你够沉得住气,可对于复仇的事情你完全没有经验。”
我不想让姨妈以为我在防备她,解释着说:“姨妈,我以前没告诉你我的病,是不想拖你下水。”
“我不是在埋怨你,而是在教你。”姨妈得意的笑:“你忘了我有五任前夫了?女人对女人的仇恨,永远大过她们对男人的仇恨。如果我没两下子,早就被那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