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制情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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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要给他多少个娘亲,才能代替他原有的那一个能给予他的?」
「……」宁昭云再次语塞。
回静所言半点不差,他也不是不清楚不明白,只是,那毕竟,是与自己,骨肉相连的……
「朕会尽力……」他低低道,「给他,至少……」
「没有什么至少。」回静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气异常地斩钉截铁,「至少有什么意义?要给,就给一个完整。如果做不到,那么一开始便不要扯上任何关联,给彼此也给旁人增添困扰。」
宁昭云心中猛然一凛,瞪着回静无言良久,眼睫隐约地震动着,也是迟迟不得平复。
不知道这了多久,他缓缓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眉头一拧,有些失魂落魄般地,茫然离去。
早晨,皇甫令雪历来起得早。哪怕头天晚上被某只磨人精磨到再晚,只需睡上一两个时辰便能恢复了精神。
这天亦不例外。一大早,他出了房间独自来到庭院处,却发现那里早已坐了一个人。
「没人告诉过你一大早如此饮酒对身体不好吗?看来你是平日里被下人照顾得太好。」皇甫令雪边说边走上前去,夺走宁昭云手中的酒壶。正要找处地方将之处理掉,却冷不防被人拖住了手臂。
虽说他要甩开手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其实也没必要做到那一步。
「不会再让你喝了。放手吧,莫逼我就地摔壶。」
皇甫令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宁昭云,后者坐在石凳上,面对着站在那儿的皇甫令雪,自然免不了要稍许仰着头。
「琰然、琰然……」如此喃喃着,宁昭云的手越抓越紧,头颅却渐渐低了下去,「你说,朕曾经给过你什么?朕给的够不够?……你可如愿?朕给你的,是不是你想要的?还是,给你造成困扰过吗……」
「昭……皇上?」皇甫令雪露出一脸莫名,随即皱眉,「你喝醉了。松手吧,我送你回房。」说罢伸出手去,按住宁昭云的肩膀,准备把人拎起来扔回房里去。
始料未及的是,宁昭云更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而后又将额头抵在他的腰上,连连摇着头,显得沮丧异常。
「朕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以为给了便是好,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但是……朕的给予,有时候却是无意义,无意义……」
「到底在说些什么?」皇甫令雪听不懂他的喃喃碎语,当然,也不会知道他是受了什么打击,突然这么消极。
皇甫令雪有些头疼地按住太阳穴,眼角不经意一瞥,愕然看见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扈唯。
就在刚才,皇甫令雪离开房间之前,还特意为睡得人事不知的扈唯盖好了被子。哪料到这会儿扈唯却突然出现,自是令人颇为意外。
正想问他怎么不睡觉,却又发现,此人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里亮得出奇。不是水亮,而是,犹如烧着两团熊熊的火。
恍然间明白了什么,皇甫令雪觉得呼吸被呛到了一下,「喂……」
没等他真正讲出话来,扈唯就一个转身,气势汹汹地跑没了踪影。
留下皇甫令雪茫然地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叹出一口长气。
不是吧?这样就生气了?还在考虑着这个可能性时,扈唯却又不期然地折返回来。只是这次,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此人揉着已经梳理整齐的长发,百般无聊似地打着呵欠,看上去还是慵懒得不行。
「去去,去吧。」扈唯如此怂恿回静,后者表情怪异地瞟他一眼,「要给我看的东西就是这个?这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事。」扈唯理直气壮地,「你不是很爱护你们教主吗?没看到他正被那个皇帝……唉唉,反正你去啦,去啊!」
回静挑着眉瞪他半晌,摇头:「看你平时耀武扬威,原来还是有不敢招惹的人。」
「才不是怕他。」
扈唯伸展了脖子,又收回来,「我只是,不喜欢掺入到那两个人中间去,总觉得很复杂……」
「是是,你善良,你体贴,所以黑脸就由我来做。」回静又摇摇头,却不像是真的在抱怨。
稍一沉吟后,他走到皇甫令雪面前,也就是宁昭云的身后,弯下腰,在人耳旁低声道:「皇上,晚些时候你就要启程回京了,作为赠别礼,请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宁昭云虽是半醉,但总归也有半醒。听见回静如此说,他狐疑地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微笑着一如平常的脸。微笑,却只在嘴角。
不知怎的,竟是拒绝不了。
回静带宁昭云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前一天才来过的那间小筑。
站在屋子门口,宁昭云不禁生出几丝犹豫,想进去,想再看一看……却又想立即离开,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知道过。
不论如何,他既已来了,就算真的想走,回静也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推开门,示意他进了屋子,而后回静便径自走到床前,将他独留在门口呆立。
床上,句晓冲依然沉睡着,却睡得不甚安稳,眉头紧皱着,也不知是由于身体的不适,或是作了什么恶梦。
回静在床沿坐下,拍拍少年的脸颊:「晓冲,句晓冲。」没有回应,连眼睫也未曾颤动一下。
睡熟到这种地步,怕已经不是沉睡,而是昏睡。
回静从衣襟内摸出一个小瓶,这瓶子不同于昨日的琉璃瓶,是白玉的。回静将瓶子捏在手中,看看句晓冲,又看向还呆立在原处的宁昭雪,说:「你来吧。」
宁昭云眉头微微一动,不明所以地看着回静,「……什么?」
「你……」回静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算了,还是我来吧。」说罢拨开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倒了少许到口中,而后倾下身去,将之喂入了句晓冲嘴里。
宁昭云又是一愣,错愕地想到,莫非回静方才想叫他做的,就是这个?
只是,这究竟是做什么,为了什么?
不过片刻,一直昏睡不醒的句晓冲突然咳嗽几声,睁开了眼睛。那一刹那,宁昭云恍惚感到一道莫名的热流窜过脊背,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僵硬了。
「醒了吗?」回静问了声。
「唔……」句晓冲含糊应着,抬起手来,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终于碰到回静的衣衫,立即如攀浮木般将他紧紧抓住。
「嗯、嗯……」喉咙里挤出这样的声音,看来是很急于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太心急而一时说不出来。
那边,宁昭云注意到句晓冲的眼睛,虽是乌亮,却毫无焦距,只是茫然地瞪着一处。
心中一动,宁昭云诧异地向回静看去。回静也正向他看过来,看到他眼中的疑问,回静点点头,以唇语无声地说:「已眼盲了好一段时日。」
至此,宁昭云再也说不出话。再度看了句晓冲,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那本是多么活灵活现的一双眼睛。双拳,不自觉地紧握起来。
这时,句晓冲忽然喊了一声:「娘……」
回静似笑非笑地挑起了唇角,应道:「嗯。」握住了少年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手。
这一幕看在宁昭云眼中,不由得又惊又疑地微微瞪大了双眼。
「娘、娘……」如此声声呼唤着,句晓冲拼命向回静怀中挤进去。
回静也由着他,淡淡应着:「嗯,嗯。」
明明是显著的男性嗓音,明明依偎着的那副胸膛是平坦的,句晓冲却像是完全发觉不到这些,只管抓住此时能抓住的一切,「娘,不要抛下冲儿,不要……」
「嗯、嗯。」回静又应了两声,倏地朝宁昭云眨一下眼睛,招手示意他过来。
宁昭云完全搞不明白现下这究竟是什么状况,脑子里一片茫然。只是身体在此时替大脑作了一回主,拖动他的双脚,将他缓缓带到了床边站定。
而后,回静向他伸出手,示意他把手递过来。
宁昭云也是茫然照做,随即回静便用另一只手牵起句晓冲的手,将他的手与宁昭云的手握在了一起。
宁昭云浑然怔住,手掌一瞬间像是烧起来般地轰然发烫,却是作不出任何反应。
「冲儿,感觉到了吗?」
回静低声道,「现在你握着的这只手……握着你的人,是你爹。」
「爹?」句晓冲惊得一下子松开了手,已经看不见东西的双眼瞪得通圆,脸上露出惊惶与无助交织的慑然表情。
宁昭云的手还维持在原处,僵硬着,不知道该收该放。
渐渐地,心里涌上一股股不能言喻的苦涩。不是不想亲近,只是,又何苦,何必,有何意义?
如此叹息着,正要收回手,却忽然被一只小手用力抓住,紧接着,一个人影重重地撞进了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爹,真的是爹?」句晓冲连声问着,手也越收越紧,像是怎么也不会放开似的,「爹,你来看冲儿了,你终于来了……娘没有骗人,你真的会来,爹,冲儿好想念你……」
宁昭云一时间不知所措,僵着身体呆然良久,猛地深吸一口气,深深抱住了身前的少年。
只有此刻,就算只有……
「冲儿。」唤出这个其实完全陌生的名字,感觉却是莫名的亲切,毕竟,那是连着自己的血肉,不是吗?
回静坐在原处,淡淡地旁观了片刻,忽然出声:「冲儿,后院的桃花开了,带你去看看好吗?」
「嗯。」句晓冲从宁昭云怀中探出脑袋,笑着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爹……」
「你爹,当然一道去。」回静看了宁昭云一眼,目光像是若有所思。但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走到门外,示意宁昭云将句晓冲抱出来。
而后,三人来到了屋子后院。果然,这里开着大片的桃树。
春风徐徐,正是桃花盛开时。庭院里有一张长石凳,三人就在石凳上坐定。
句晓冲坐在两人中间,背靠在回静胸前,手牵着宁昭云的手不放。
「桃花,再过一段时日便能结出桃子了吧。」句晓冲低喃道。
他虽看不见桃花,但他闻得见,想像得出。苍白了多日的小脸,像是映上了桃花色,竟也隐隐地透出些许红润来。
「娘还记得吗?小时候,每次我爬到邻家桃树上偷摘桃子,总是会被你训下来,还说,下次再做这事便不许我吃晚饭……不过每次到半夜,我饿着肚子到厨房里找东西吃,总是会找到一些还温热着的饭菜……」顿下来喘几口气,像是说话说得累了,随后又接着道,「我说,要是在自家院子里也种上一颗桃树就好了……娘便说,你照顾不来,要等,等爹回来帮你种……爹,现在回来了,来年,我便可以在自家桃树上摘桃子吃了吗……」
「嗯,想吃多少便有多少。」回静淡淡道,视线瞥向了宁昭云。
宁昭云紧抿着唇不言语,只有手紧握着,如同在表明着什么决心,那个不可能实现的决心。
「爹,冲儿好想……看一看你。」如此说着,句晓冲探手摸上了宁昭云的脸颊,「娘说,爹是世间最俊的男子,唔……眉骨这样深,鼻梁可高,嘴唇薄薄的,是真的很俊。爹,冲儿可有哪儿像你?不如你俊吗?呵呵,还是,比你更俊呢?」
宁昭云紧皱起眉,却又在那双小手摸索过来时立即将眉头舒展开,哑声道:「冲儿……不错,爹不及你,及不上你……」
「呵呵,真的?」句晓冲吃吃笑起来,仰头看向回静,」娘,冲儿比爹更俊呢,娘不介意吧,不生气吧?」
「不会。」回静答道。
「那太好了,太好了……」说着,眼睛缓缓闭上了,「冲儿好高兴,好高兴……若有来生,冲儿……还想……」口中反覆着犹如梦呓般的低语,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直至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