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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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了,莫雷斯塔尔昂首挺胸地往前走着,毫不犹豫。对于边境,他是太熟悉了。他可以闭着眼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漆漆的夜里,沿着边境线走过。在某个地方,一根树枝挡住了去路;在另一个地方,一棵老橡树的树干,用他的木棍去敲打时会发出空洞的声音。每到此时,他就宣布前面有树枝,他敲打着老橡树。
他那莫名其妙的焦虑消失不见了。他又看了看表,加快了速度,以便在预定的时间回到家里。
可是,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相信在离他三四十步远的地方看见一团黑影消失不见了。
“你看见了吗?”他喃喃道。
“是的……我看见了……”
突然,一声干巴巴的尖厉的唿哨声……好像正是从黑影消失的地方传来的。
“不要动。”约朗塞说道。
他们等待着,心收得紧紧的,即将发生的事件使他们惊恐不安。
一分钟过去了,然后又过了几分钟,传来一阵脚步声。在他们下面,德国那一边,一个男子急匆匆赶路的声音……
莫雷斯塔尔想起了他给杜尔卢斯基指明的那条陡坡上的小路,沿着那条小路可以从阿尔伯恩森林绕过冷泉到达边境。毫无疑问,有什么人借助树枝和在小石子上的艰难行走,爬上了这条小路的最高处。
“一个逃兵,”约朗塞舒了一口气,“不要干傻事!”
但莫雷斯塔尔一把推开他,向两条路的交叉口跑去。他刚跑到那里,就看见一名男子气喘吁吁地出现了,那人显得很狂乱,结结巴巴地用法语说道:
“救救我,我被人出卖了……我害怕……”
几个人影从黑暗中冲出来,仿佛是从树丛里突然冒出来的。
“救救我!……救救我!……”
莫雷斯塔尔一把抓住他,把他甩到路边。
“快跑……笔直往前跑。”
一声枪响。那人摇摇晃晃地呻吟着,但他一定只是受了点儿伤,因为片刻之后,他又站了起来,跑进了树林里。
与此同时,他们开始搜寻。四五个德国人越过边界,开始骂骂咧咧地追那名逃兵;他们的同伙人数更多,直冲向莫雷斯塔尔。
约朗塞拦腰抱住他,迫使他往后退:
“往那边跑。”他说道,“往那边跑……他们不敢……”
他们返回野狼山谷,但马上就被截住了。
“站住!”一个粗暴的声音命令道,“我要逮捕你们……你们是同谋……我要逮捕你们。”
“我们是在法国。”约朗塞迎击侵略者,反驳道。
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肩膀。
“走着瞧……走着瞧……跟我们走。”
十个人把他们俩团团围住,但他们俩强劲有力,怒不可遏,紧握拳头,终于使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在野狼高地,”约朗塞说道,“……我们走在路的左边。”
“我们不是在左边。”莫雷斯塔尔说道。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他们已经改道朝右边走了。
他们回到法国领土上,但追逃兵的警察让逃兵溜走了后便突然转向他们这一边。
于是,他们俩朝右边拐了个弯儿,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不踩过那条路,然后又继续走,一直被那些德国人追赶着,像是踩着他们的脚后跟一样。他们到达了野狼高地的斜坡上。这时,他们俩四面八方都被包围了,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必须歇下来喘一口气。
“逮住他们!”那个领头的说道。他们俩认出他就是威斯立希警察分局局长。“逮住他们!我们是在德国。”
“你在撒谎,”莫雷斯塔尔吼道。他挣扎着,爆发出一股野性的力量……“你们没有权利……这是一个罪恶的圈套!”
斗争很激烈,但没有继续下去。他的下巴挨了一枪托,他摇摇晃晃,却仍在奋力抵抗,对他的敌手又打又咬。最后,他们终于把他摔倒在地,并塞住了他的嘴巴,以阻止他大喊大叫。
约朗塞往后一跳,靠在一棵树上,一边抵抗一边抗议:
“我是约朗塞先生,驻圣埃洛夫的特派员。我这是在自己的国土上。我们是在法国。这是国界。”
他们扑向他,把他拖了过来;他声嘶力竭地叫喊道:
“救命啊!他们在法国国土上逮捕法国特派员!”
一声枪响,然后又出现了另一声。莫雷斯塔尔用一股超人的力量把抓住他的那些警察打翻在地,再次逃走了,他的一只手腕上绑着绳子,嘴巴里也塞着东西。
但是,他往魔鬼山口方向逃跑到两百米远的地方时,他的脚被树根绊了一下,跌倒了。
与此同时,他遭到突然袭击,被捆得牢牢实实的。
没过多久,两名囚犯被德国警察吊在马上,带到去往阿尔伯恩森林的路上。他们被带到魔鬼山口,从那里,经过威尔德曼工厂和托兰小村庄,前往德国的波厄斯威仑市。
一
苏珊娜·约朗塞推开栅栏门,进入老磨坊的领地。
她穿着一身白衣裙,头戴意大利大草帽,容光焕发,黑色的天鹅绒帽带落在肩膀上。短裙使她露出了小巧的脚踝。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一只手握着一根头部镶了铁块的拐杖,另一只手玩儿着她从路边采来的野花,然后心不在焉地把它们扔在地上。
莫雷斯塔尔家的房子静悄悄的,在早晨的阳光中苏醒过来。好几扇窗户都打开了,苏珊娜瞥见玛特坐在她卧室的桌子前面写着什么。
她喊道:
“我可以上来吗?”
但莫雷斯塔尔太太在大厅的窗户边出现了,急切地向她示意:
“嘘!不要出声!”
“到底有什么事?”苏珊娜走到老太太身边后问道。
“他们还在睡。”
“谁呀?”
“嗨!父子俩呗。”
“啊!”苏珊娜说道,“菲律普……”
“是的,他们一定是回来晚了,现在仍在休息。两个人都还没有摁铃。可是,怎么搞的,苏珊娜,你不走了吗?”
“明天……或后天……我得承认我并不着急。”
莫雷斯塔尔太太一直把她带到儿媳的房间里,问道:
“菲律普一直在睡,是不是?”
“我猜是的,”玛特说道,“没听见他……”
“莫雷斯塔尔也是……他原本爱早起的……菲律普则喜欢在拂晓时分到处游逛!其实,这也是非常好的事情,多睡一会儿对他们有好处的,对我的两个男人。顺便问问,玛特,昨天夜里你没有被那些枪声惊醒吗?”
“枪声!”
“确实,你的房间在背面。枪声是从边境那边传过来的……肯定是那些偷猎者……”
“莫雷斯塔尔和菲律普在家里吗?”
“噢!肯定在家。那一定是在凌晨一点钟或两点钟……也许还要晚一些……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她在茶盘里放上茶壶和蜜罐,玛特吃午餐的时候要用。她有洁癖,用神秘的匀称准则把她儿媳妇的那些衣物和房间里那些可以移动的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整理完后,她的两只手一动不动,眼睛却在搜寻,希望有什么东西迫使她打破这种残酷的无所事事。什么也没发现后,她走了出去。
“你起得真早啊。”玛特对苏珊娜说道。
“我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运动……而且,我跟菲律普说过我要来找他。我喜欢跟他一起去参观小修道院遗址……他还没有起床,真让人心烦。”
她好像对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感到很失望,这剥夺了她的某种快乐。
“你能不能让我把信写完?”玛特边拿笔边对她说。
苏珊娜在房间里闲逛,看看窗外,俯身看看菲律普房间的窗户是不是敞开的,然后在玛特正对面坐了下来,久久地注视着她。她的眼睑有些皱了,面色不均匀,鬓角添了一些小皱纹,中间分开、紧贴两鬓的黑头发中夹进了一些白发,所有这一切都显示出时间对支持不住的青春的小小的胜利。然后,她抬起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玛特无意间瞅见她的目光,不无惊叹地叫了起来,但惊叹之中并没有嫉妒的成分:
“你真漂亮,苏珊娜!你看上去就像一位胜利女神。你取得了什么样的胜利吗?”
苏珊娜脸红了,局促不安地胡乱说道:
“可是你,玛特,我觉得你操心的事太多……”
“确实……也许……”少妇承认这一点。
于是,她讲述昨天夜里,当她与婆婆单独在一起时,她把菲律普的那些新想法、他的工作精神、他的辞职计划以及向莫雷斯塔尔做解释的不可改变的愿望都告诉了她。
“她怎么说呢?”
“怎么说,”玛特说道,“婆婆跳了起来。她绝对反对一切解释。”
“为什么?”
“莫雷斯塔尔先生心脏有毛病。二十年来一直照顾他的波莱尔医生叮嘱他要避免与人发生冲突和过度的激动。所以,他同菲律普谈一次话可能引来致命的后果……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你应该让菲律普知道。”
“那当然。他呢,他必须,要么保持沉默,继续过一种无法忍受的生活,要么与莫雷斯塔尔先生发生冲突,惹他生气,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她沉默了片刻,而后,她用两只拳头敲击着桌子。
“啊!”她喊道,“要是我能把所有这些烦心事都承担下来,让菲律普心平如镜该有多好啊!”
苏珊娜感觉到她的粗暴和全部的力量。任何痛苦都不能把她吓倒,任何牺牲都不能削弱她的力量。
“你很爱菲律普吗?”她问道。
玛特微微一笑:
“尽我所能去爱……他值得我这么爱他。”
苏珊娜心里有些酸酸的,她禁不住问道:
“他爱你跟你爱他一样吗?”
“当然,我相信。我也一样值得他爱。”
“你信任他吗?”
“噢!非常信任。菲律普是我认识的最直爽的人。”
“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
“没关系,说吧……啊!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询问我。”
“那好吧,我刚才想到这个……假设菲律普爱上另外一个女人……”
玛特朗朗大笑起来:
“如果你知道菲律普对所有与爱情有关的问题都漠不关心就好了!”
“可是,得承认……”
“是的,我承认,”她严肃地说道,“若菲律普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他爱得发疯,那么……”
“那么,你怎么做?”
“的确……你让我措手不及。”
“你不会离婚吗?”
“孩子们怎么办?”
“可是,如果他想离婚呢,他?”
“那就对他说:一路顺风,菲律普先生。”
苏珊娜陷入了沉思。她盯着玛特,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焦虑的痕迹,或者是想深入到她最隐秘的内心世界里去。
她嗫嚅道:
“如果他欺骗你了呢?”
这一次,击中了要害。玛特颤栗了一下,被触到了痛处。她的脸色刷地变了。她用抑制住的声音说道:
“啊!这不行!如果菲律普爱上另一个女人,想重新过一种没有我的生活,老老实实地向我坦白,我什么都会答应的……是的,什么都答应,甚至离婚,不管我有多么绝望……但是背叛、谎言……”
“你不会原谅他吗?”
“绝不!菲律普不是一个别人可以原谅的男人。他是一个有觉悟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绝不会动摇,原谅也不会宽恕。再说,我,我不能……不,……确实不能。”
她补充说道:
“我太傲了。”
这句话很庄重,说出来却很简单,显示出一颗高傲的心灵,苏珊娜对此毫不怀疑。面对能把她压下去的竞争对手,她显得有些惭愧。
一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