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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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且多与壁墙分开,也就是堆在壁角的那些。最上面的一幅本来应该是最后一幅,但清晰细致的图案不像头脑不清楚,而且内容也古怪。一男一女站在沼泽边相互依偎,分明是十代大护法和她的心上人。
采蘩就想这画放错了,应该是十代的画。可是她来回看了几遍,都没地方能插上这块石片,而且风格也不似,确实出自桑桑之手。但这沼泽套在桑桑和她丈夫身上又不合适,因为那两人跟沼泽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总不能因为中了无夏,恨透那地方?可是,依偎着啊!
这时,洞中渐暗。不知道待了多久,油都烧完了。采蘩只好回到石室,却不见独孤棠和老头,刚要担心,两人便从石缝里挤了进来。
“看完了?”独孤棠不待采蘩开口,先问。
“大概看了一遍。”石缝发亮,又是白日。
“有何发现?”独孤棠又问。
“呃——我还没理清楚。”隐隐觉得有发现,却不知从何理起。
独孤棠听出采蘩的犹豫,但道,“你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所以今晚我们先离开,以后再慢慢理清楚。”
采蘩脱口而出,“我还想多待两天。”
独孤棠皱拢眉心。
老头帮他说,“这得怪你丈夫不听老人劝,非要去天衣教找什么教主密室,结果密室没找到,惊动了那个篡位的家伙,这会儿外面肯定要挖地三尺找我们出来。”
采蘩倒不担心,淡淡笑道,“他们找不到这里的。”
“那也不一定。”老头没那么乐观,“那混蛋只要有点心眼,就会知道我们没走他正大门,进而怀疑有密道。再说,密道的说法不止一天两天,数百年都藏在传奇故事里,一代代的大护法刻意掩盖,但现在大权旁落了。”
独孤棠点头,“所以我们要尽快离开。”
“可是,我觉得无夏和彼岸的解法也许就在那些雕画中。”说完,采蘩一怔,不知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头有些怅然,“当年她也那么说。”她当然是桑桑。
“这样的话,只有一个法子。”独孤棠在两人齐刷刷的视线里吐出一字,“拓。”
老头却道,“我这儿没纸。”
采蘩的眼睛却闪亮起来,“没纸,却有匠,还有藤。即便不能出去,您老人家这间石室里就有不少造好纸的本料辅料呢。”
老头摸着胡子笑,“到底是年轻人,比我脑子转得快,只不过藤已青,这里有料也需要浸锉煮,没有三四天造不了。”
“老人家,您养得这么多蛊中有没有产腐蚀液的?南海有速造法,以苦碱汁泡,能将老藤皮迅速泡软。这会儿天刚亮?”采蘩看到独孤棠点头,便道,“一个时辰之后就能煮絮,下午就能抄纸,来不及制作活架抄纸帘也可用浇造法。您的石床下有暖灶,是最好的烘干台。如果有那种粘糊糊没毒的虫子,可以涂胶,那就更好了。”
这么一来,午夜走得成。
老头啧啧称奇,“刚才瞧你对蛊厌恶之极,想不到还能派它们的用处。”
“厌恶归厌恶,用处归用处。”采蘩笑过之后正了色,“老人家,我有一个请求。”
老头心中转念,神情也严肃起来,“你说。”
“毒蛊害人,天衣毒本养出来的原蛊更比普通蛊虫毒百倍。您这一族只是饲蛊,守着祖先遗训,也是原本的天衣教还存着善良,还没有变成现在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大毒教,再饲下去,等同于帮凶。桑桑已死,紫鹛已远走高飞,天衣教名存实亡,您觉得还有坚守的必要么?”趁这趟,毁去蛊洞,砍掉天衣的根基。
老头沉思片刻,不语,但往蛊洞走去。
“老人家——”采蘩想再劝,却被独孤棠拉住。
他道,“在你我眼中可怕丑陋,在他却是历代祖先倾尽心血的珍地,而且还有回忆。让他想想吧,即便他想保留,我们也只能尊重他的意思。”
采蘩叹,“我又何尝不知回忆有多珍贵。只是毒教为向氏祖孙效命,不知控制了多少朝廷官员和边关大将,如今虽失了西穆,也未必伤及元气。谁得天下,你我并不在乎这些,但你姓独孤。”独孤和北周密不可分,存亡一线。和向琚完全交了恶,他要是成了皇帝,天下再无独孤氏的容身之处。当然,也没有她的。
独孤棠笑了笑,拍拍采蘩的手,沉着的目光让她安心。
过一会儿,老头提了两个木桶来,说是采蘩要的东西,又给她一副皮手套,然后就叫上独孤棠再往蛊洞去了。
采蘩虽然好奇两人去干什么,但手上的活儿要紧。她造过无数次的纸了,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无到有,也是忐忑的。忐忑却没有不安,左氏之秘就在一个心字诀,心中无纸而造,研妙辉光信手拈来。
子夜,索桥再度惊现,却又无力垂落。这一落,天门梯真正成了传说,数百年神秘的传承终结于一夕之间。
而那时,天衣教主,也就是望山长,还率领着教众们到处搜索闯入者,浑然不知天衣教的生命之源已干涸。
天亮了,三人回到那片山谷绿地,景致仍美如昨,心境却已不同。
老头早将饲料扔下山崖,心有惆怅,目光清濯。他一生最美的记忆,最纯的感情,最悲的痛苦都随着索桥的断开而锁在云雾深处。突觉一身轻,不由大笑,什么也不多说,转身往山外走了。
他是纸界的传说,这姑娘遇到他,是何其幸运的机缘,但他反而让她教会了一种纸。可见后生可畏,传说会老。
后来,有新纸从海外入中原,厚稠而有独特麻滑感,纹路如花,光下蓝莹,穿金线,书墨晕美,为名家重金追捧,称为鼓金纸。
再后来,鼓金纸销声匿迹,成为新的传说。后世再仿,谓之硬黄,远不及鼓金,却承盛世美名。
第470章 你还敢回来?
二月。
长安城外春花烂漫,长安城内没有春意。
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小巷,采蘩第一个想到的是,赔惨了。她曾以为北周强国,比不思进取的南陈稳固,所以说动三大掌事,调动所有人力物力要把生意搬到长安来。结果,她这个老板高估了自己,自入长安后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灾劫不断,大半年没见过三位掌事,更别提关心账本了。
兀自想着心事,马车进了哪儿也不知道,独孤棠掀帘子,她搭着他的胳膊跳下来,愁眉苦脸说句可能把雅雅的嫁妆赔没了,却让两声姐姐唤得红眼,将跑上前来的雅雅紧紧抱住,才发现这小丫头长高不少。
“姐姐骗人,说和雅雅永远在一起的,却不声不响离开那么久。”呜呜哭着,还是那个天真善良的雅雅。
她有答应过永远么?采蘩无言轻拍着小丫头,抬头却见姬钥站在一丈开外,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板着张小老头脸,但眼中有欢喜,属于别扭的少年郎。
她知道他其实也担心得要命,所以她说,“至少能清静好一阵了。”
姬钥的神情却不因此轻松,没好气地瞪眼,“怎么只有一阵子?还嫌不够鸡飞狗跳?真不知道我当初认你姐姐干什么用,不但没能省心,还要更操心。我才多大啊?打算盘巡铺子,要在一群自以为是的掌柜们面前装老成,编谎骗老人家们你很好我很好大家都好,累得身心俱疲,白头发三两根……”
有家人真好,采蘩冲姬钥招招手。
姬钥一愣,慢慢挪动步子,“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想我再管那些事。我还小呢,正是要好好读书的时候,不能让算盘珠子敲笨了脑袋瓜……”声音没入采蘩的肩头,香香的,暖暖的,似娘亲温柔,也似爹亲坚韧,令他眼角发热。真好,她平安归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采蘩拍拍姬钥的背,这双弟妹足以弥补她今生最缺的亲情。“留在眼眶里就好,别让人看笑话,说我这个姐姐教不出男子汉。”
姬钥倒退几步。骄傲浮现,“我没哭。”
采蘩一笑,要抱起雅雅,却让独孤棠捉了肩,道声我来。
雅雅乖巧。“雅雅胖了,姐姐抱不动。”
采蘩捏捏她的尖下巴,“谁说你胖?明明瘦出骨头来了。”圆鼓鼓的腮帮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鹅蛋脸儿,开始出脱成美人。
目光看向两个孩子身后。雨清雪清,桃枝杏枝齐身作揖。云夕眼睛亮亮笑望着她。丁家四兄弟一个没缺。除了丁二的那只耳朵。在这些人的最后头是于良,他向来最实心眼,所以泪流满面。还有月儿——师父的女儿。站在于良旁边。
采蘩心头有好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又该先说哪一句,千言万语化作展颜欢笑,无声胜有声。
长途跋涉回家来。一番整理梳洗用饭休息,略去不说。睡了一个好觉起来。发现屋里没人。独孤棠昨晚就让央拉走了,一夜未归。他有蛟盟那么多人帮着,她不担心他有事,还怕他们这群人掀了天。打开门,天色未亮,露珠在草叶上轻晃,空气中有清新洁净的味道。
一道影子同时出现,是丁大,“大小姐,要不要叫醒丫头们?”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丁大说话的刹那,采蘩以为自己回到了姬府。现在想想,南陈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只要应付长辈们,和姬莲之流的千金斗斗嘴,将院门关起便是自己的地方,还能去纸官署造纸。
“丁大,这是哪儿?”她走了一会儿,但觉陌生。
“雪园。”丁大答。
采蘩奇怪,“大家怎么都住这儿来了?”心中却还有一问,作为主人的庄王和庄王妃居然没露面?
“新皇帝禁闭了定国公府和庄王府,所有人不得进出,下旨彻查庄王和定国公合谋策反的事。庄王和王妃都在王府里,而定国公得到消息后立刻将小公子和小小姐送了出来。现在全城戒严,肃公和肃公夫人暂时还自由,但皇帝要找大公子,将他们看得很紧。居澜园是大公子以前常住的,如今让很多人盯着。”寥寥数语将君臣矛盾勾画出来。
采蘩不惊讶。
新皇帝是向老爷子扶植上去的蠢蛋,必定和一干忠于老皇帝的重臣对着干。只要这些人在一天,向氏想要北周变弱就不可能。从南海回来的路上,听了新皇帝不少事迹。沉溺酒色,听信小人,陷害忠良,根本不理国事,搜刮钱财却很积极。一年不到增设七八种税,惹得民间怨声载道,以至于他的昏君之名像风一样传播迅猛。
“他要自毙,怨得了谁?”不惊讶,也不惊慌,毕竟再无道的昏君也无法让这个国家衰亡,因为北周之强不在君,而在臣和民。
余求后期的跋扈令庄王重获老皇帝的信任,对齐之战也重新调整了兵权,肃公一马当先,形成了和余求对抗的力量,而余氏的垮台肃清大批固步自封独断专行的余党,到如今北周朝廷已经替换了良好的新鲜血液。肃公,定国公,庄王和黄炜李鹤等重臣成为不可动摇的支柱,围绕着他们的,多数是以他们马首是瞻,庶子或平民出身的武将和儒生,士族地位摇摇欲坠。像定国公,家里管得一团糟糕,却已将独孤一族成功转成新兴贵族。士族倒,独孤仍是各种力量要拉拢的对象,这是定国公的独到,不乱站队伍,顺民意顺天意。
丁大道声不错,好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