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第3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紫嫣“嗤”地一笑,说道:“难怪这些年端仪一直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她手中拿捏着我的把柄。”
“你恨我,所以不惜一切地要报复我,但是你的力量不够,所以想到了假借端仪之手。”紫嫣眼底滑过一线葫翳,声音中说不出任何情绪,语意玩味地道:“你果然是哀家调教出来的好侄女,心机手段都跟哀家这样像。”
“姑姑,初儿还有最后一事要禀明。”毓妃虚虚地扶着发髻上的银錾梅花簪,朝着紫嫣嫣然一笑,那张血痕纵横的脸显现出三分娇妖,“那日就是我领着四殿下去了太极宫,让亲眼看到他的母亲,毒死了他的父皇。”
“你……””紫嫣脸色微微一变,数年宫闱沉浮,练就的一身风云不惊、滴水不漏的涵养功夫,竟是抵不过毓妃此刻软软绵绵的一句话。
毓妃的眼光如毒蛇般盯着紫嫣,看似刀枪不入的紫嫣,竟然能被她生生地撕扯出强悼的性情中一丝软弱,这令她感到无比的快意,重重地咬着字,每个字仿佛都带着咬碎血肉的力度,“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仇恨一定不好受罢,我就是要止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紫嫣朝后退了一步,眸心溟溟,宛若碾碎一池清粹泠泠的秋霜,紧攥的指骨泛着惨白的颜色,微带着沉沉的鼻音道:“来人……”
“何必来人?省得脏了姑姑的手!”毓妃的面容冷煞如鬼,她拉拢了农衫,慢慢地将蓬乱松散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正在这时,有稚嫩的童音传来,跑来一个身着宝蓝襦袄的三四岁的男孩,看模样是毓妃的儿子高舒皦,他跑到毓妃身边,肉鼓鼓的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襟,喊道:“母妃,母妃……”
毓妃将孩子柔软的身躯揽在怀里,看着他的眼神温柔而慈爱,喃喃道;“孩子,母亲要走了,你还这么小,母亲实在不忍心带着你一起去,但是更不忍心留你一人,落在仇人手中受尽凌辱,倒不如跟着母亲一起去吧!”
我觉得不祥,一声惊呼遏在喉头,尚来不及阻止。就看到毓妃就狠心地将稚子一推,高舒皦骇声尖叫,“碰”地迎头撞在金红剔珠的柱子上,额头登时破开一个血窟窿,小小的身子抽搐着倒在地上。
高舒皦是毓妃的亲子,竟能下此辣手!刹那间,殿中诸人俱是惊得杵若木石。
林衡初疯癫地大笑,在众人怔忪失神的一瞬,她冲向雕花长窗,没有丝毫的犹豫,目光绝决如死,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一抹黄影自窗口坠落下去。
她抱着必死之心,坠楼时毅然是头颅冲下,等到有人赶到时,她颈骨折断,殷红的鲜血流了地,气绝身亡。
须曳之间,已是两条人命去了。
这一幕幕皆是猝不及防,紫嫣听到侍从禀报林衡初的死讯时,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神情漠然地转向泣不成声的敏妃,敏妃梁沛吟察觉到紫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激得浑身打了个寒喋,瑟瑟缩缩地跪着,带着破碎惊惶的哭腔求道;“娘娘饶贱妾一条性命罢,看在贱妾多年来为娘娘当牛做马的份上……而且明薏还那么小……娘娘……”
紫嫣笑了,笑得和颜悦色,这般的和颜悦色却令人看得益发毛骨悚然,缓缓地说道;“沛吟,你为哀家做的事再多,难道还能多得过林衡初么?背主弃义的叛徒留不得,这个道理她通彻得很,为什么你就不明白。”
“娘娘……娘娘……”梁沛吟只顾着磕头如捣蒜,颤颤地连话都说不出来。紫嫣既然这样说,相当于就是判了她死刑。林衡初尚且能自我了断,留得最后一分尊严,而她的下场,或许连林衡初都不如。
“你现在知道了吗,为什么这些年来,哀家看重衡初一直要多于你。”紫嫣的目光中含着冷冷的厌恶,仿佛连再看一眼都是多余,声如断铁地道:“宁死不辱,宁折不屈!而你,就是没有衡初来得有骨气!”
“哀家进宫这么多年,可谓是大开眼界,只是唯有一样东西未见过。”紫嫣唇角轻轻一勾,她眼中的戾气浓烈迫人,口气森森地下令道:“来人,将粱氏带出去,连同薛旻茜,处以人彘极刑。
颜倾天下 怅望千秋一洒泪8
敏妃听到这个结果,登时一张粉面变作土灰,见到身形剽悍的侍卫来拖拽她下去,骇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而此时的薛旻茜,不知是恐惧,还是激愤,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她抬头触到紫嫣寒彻而轻蔑的目光,心知今日绝无活路,索性豁出性命,嘶声斥骂道:“林紫嫣,你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你当年为了逼死大姐,不惜牺牲亲生的女儿!为人母而恶毒至此,简直丧尽天良,猪狗不如!还有,你居然还用那种龌龊卑劣的手段害死了二姐!”
那些在旁侧待命的侍卫,见到这般情景,立即上前制住状若疯狂的薛旻茜。她刚刚说了什么,颐清公主高娉婷,我心间凛然,宫中传言娉婷公主幼年早殇,难道真的是因为……
紫嫣仅是冷眼看着。
“不止如此,你跟灵犀应该已经相认了罢,她亦是死于我手,而且她还为我背了千秋万世的黑锅。”紫嫣依然是风云不惊地立着,唇际若有若无地含着一缕清冷的笺,居高临下地睨着,已是穷途末路的薛旻茜,“今日——你也是。”
薛旻茜瞠目怒视,神色狰狞,张牙舞爪地要冲向紫嫣,却被侍卫左右架住,动弹不得。她忽然笑起来,笑声中透着凄厉与落寞,“可惜我们薛家四个女儿,无一例外地败在你的手里!”
紫嫣的眼神寒了寒,逼问道:“当初在永巷的人是你派去的。”
薛旻茜微微一愣,随即大笑,斩钉截铁地道:“是的!就是我!你当年加在二姐身上的凌辱和痛苦,我要你自己也尝试一遍!”
“昭慧太后,对臣妾派去的几个假太监还满意么?哦,臣妾忘了,让那个叫黄缃的侍女替你全部忍受了。”她笑得愈加放肆,声音忽地一厉道;“黄缃她为人爪牙,不得好死,但这本该是你受的罪!我不仅要你死,更要你在死之前受尽不堪!”
这般怨毒凌厉的话,好像幽森的蛇腔“咝咝”喷出的寒气,令人闻之心神悚然。我大概猜到几分,当初紫嫣因颖妃一事而被废黜妃位、贬居永巷之时,她身边最得力的侍女黄缃一夜之间暴病而亡,我那时还觉得此事蹊跷,今日方知竟是如此内情,我亦是不禁一愕。
“我就知道那是你的主意,灵犀不会做这么鲁莽的事。”紫嫣仿佛心不在焉地说着,然而,谁都无法忽视,她的眼底渐渐腾起戾气,以一种近乎冷血,不带任何表情的语调说道:“你是薛家的人,该死;你杀我手下一名爱将,该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用那些用烂了的手段,你姑且好好地去享受被削成人彘罢。”
说罢,她转身,连再多看一眼都是嫌恶,立马有侍卫拖着犹是破口大骂的薛旻茜,和昏死得不省人事的敏妃,动作利落地下去了。
我看着被拖出去的两人,不由得蹙眉。看到紫嫣的双手在袖笼中交握着,她神色平静,任是大风大浪也不能刮起一道水纹,她似乎意料到我想说什么,抢先我一步,懒懒地堵上一句话道:“玉笙为你触柱而死,我的黄缃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忠仆。”
听到她说这样一句话,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相识多年,我对紫嫣颇有几分了解,她不是不能容忍正面相抗的敌人,就像当日在曲源城中,灵犀败势已定,她目睹灵犀亲手拔出插在胸膛上的箭,毫不迟疑地刺进咽喉,那种对自己下手时的狠绝与决断,宁可自我了断,也不愿苟且偷生,见辱于敌手的铮铮硬骨,还是令紫嫣感到一丝震撼和敬佩。但是,她唯独容不得叛徒,在背后放她暗箭的叛徒,在紫嫣眼里,这种人比灵犀还要可恶可恨,还要值得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林衡初跟在紫嫣身边的日子最长,她心思聪颖,想必是看透了这点,所以在尽情肆意地放纵之后,选择了坠楼自尽。而梁沛吟却心存侥幸,但她等来的不是网开一面。
看着侍卫凶蛮地架着已是面无人色的薛旻茜两人下去,我当下心念如电转,疾声道:“紫嫣,此事不可。”
“姐姐,你这是第几次阻止我了?”紫嫣侧首睨了我一眼,神色中含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漠然和疏离,甚至还有敌意和挑衅,她尖声回驳道:“我做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轮不到姐姐事事来提醒!”
紫嫣的性格冷毅偏激,一旦执拗起来,其阴狠和嗜血都是无法想象的。但是人彘之刑过于残酷,若是真的在宫中施行,在这个异常敏感而动荡的时期,不知会产生怎么难以预计的后果。
我说道;“紫嫣,现在局势未稳,你若在此刻屠戮后宫,不怕自己尽失人心,也不考虑此事对皓儿带来的影响吗?”
想当年西汉之时,吕后因泄私愤将戚夫人削成人彘,为汉惠帝刘盈所见。后刘盈盛年而忧郁离世,除却自身体弱之外,与其母的残忍狠毒脱不了关系。
紫嫣却是锋芒不让,“薛旻茜是薛家的余孽,不得不死,而梁沛吟背叛于我,更是罪无可恕,我若不施严惩于二人,又如何震慑后宫?”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鸷与冷绝,“至于皓儿,姐姐言重了,我纵然今日做了吕后,他未必就是懦弱无用的汉惠帝!”
我昕到紫嫣这样说,心底一沉,知今日之事势在必行。当初在通明殿外,我阻止她逼迫一干后妃殉葬,几乎已是抵及她最后的底限。现在关于处决敏妃等人之事,她心意已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向我让步了。
想通了这点,我的神情倒是平静下来。
在她与我擦身走过的瞬间,唇间吐出的轻淡声息几乎是萦在彼此的肩头,我寂然道:“紫嫣,你觉察到了么?自从萧隐之事后,你的性情变了许多,变得越来越暴虐无常,恣睢妄为。”
这是我第一次在紫嫣面前提起萧隐,而且,直截了当,“误杀了萧隐,你心里定然不好受,只不过表面上撑着强硬罢了。这段日子来,整个帝都城人心惶惶,前朝后宫中不少人都是因无妄之灾而死,甚至祸及满门。你不好受,难道非要杀得血流成河方能痛快?”
紫嫣闻言,如是刺到痛处般身体微微一震,充满戒备地眼眸紧紧地盯住我。这般良久,她的手在袖底牢握成拳,神情骇然,忽地笑出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姐姐莫非现在才看出来,我就是如此的自私褊狭,杀人才能让我觉得痛快!”
她用力地一拂衣袖从我身旁走过,长长的袂角打到了我腰间垂下的白丁香含蕊玉饰,一阵清脆错乱的玎玲作响,此举无异于是在示威。
紫嫣朝前走了两步,悠悠地转过身,“姐姐,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是关于韶王殿下。”出人意料地,她的口气一改咄咄之态,如是漫不经心地笑着:“待到登基大典那日,无论君臣,还是叔侄,韶王都应该到罢。”
叔侄,她刻意将这两个字咬音极重,在舌尖与牙齿间撕扯出一丝刺耳的尖锐。
我遽然抬首撞见紫嫣的笑意,她眉黛纤纤,黑眸深湛如寒泉浸明玉,还藏匿着一股震人心魂的威胁,我看着她,直觉得那深埋于心的隐忧和惊惧,在瞬间被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挖了山来,曝晒在面前这人犀利如电锥的眼睛之下。
仿佛被人一击而中了致命的软肋,还有什么能瞒得过她?
行刑之时,我未去看,却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