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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部分

颜倾天下-第227部分

小说: 颜倾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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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镜中,她还是从前的颜卿么?
  镜中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俪影,而他依然丰神如玉。
  既然时日无多,我就不能再哭了,我要他记住的是我笑的模样。
  我用手轻抚一下脸庞,下颚尖尖若削,整张苍白的小脸几乎都要埋入如云如墨的发丝中,努力挤出笑意问奕析道: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奕析怜宠地抚着我的鬓发,似是沉醉般喃喃道:“不是,颜颜永远是最美的。”
  我正要笑他,他却是郑重其事地将我的手引向他的胸前,抵住心脏的位置,“颜颜的样子永远印在这里。”
  我笑着,掌心可以感觉到那笃定的跳动,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爱的不是我的貌,无任是我过去容颜鼎盛,一颦一笑倾醉天下;无任是我现在形容枯槁,身体瘦削,憔悴不堪;无任是**后一朝春尽红颜老,变成鸡皮鹤脸、发秃齿摇的老妪,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我,物换星移,然情不移。人世间,不因容貌而偏移分毫的爱才是最珍贵的。 
  我环视四周想到当年结爱之日,鎏金门上粘金沥粉的双喜字光泽熠熠,高悬的茜红连珠缣丝帐上绣着交颈呢喃的鸳鸯,绕着五彩攒金绕绒花球,垂着尺来长的樱红穗子,外室挂着半透明刺“和合二仙”纹的银线纱帷,竟是恍如昨日。
  我在梳妆台前坐下,总不愿意看到自己如此憔悴。最后一次添妆画靥。我手执螺子黛,仔细地描过左眉。也许是多时不曾上妆的缘故,我描眉的手势已不太熟练,用左手托着微颤的右腕。记得在他面前从不刻意修饰容貌,永远是自然散漫的样子。
  奕析握住我的手,将螺子黛拿在手中,一手轻轻支着我的下领,凝着心神,为我描画右眉,慢慢地,描出新裁柳叶般的双眉,顷刻间黛眉含春,流露出情谊婉转。圣檀心的胭脂,宛如一汪嫣红的软玉卧在碧玺海棠纹圆盒中,蘸清露在玉碟中细细研开,珊瑚色晕染上苍自双颊,嫣排色点上同样苍自的双唇。
  我引镜自视,只觉得面庞上虚虚地浮着一层红粉,却抹不出昔日的娇妍鲜嫩。我将前边的发丝馆成流苏髻,斜插上一支样式简约的自玉长瞥,任髻后一把青丝适逶迤地着。
  为君生得如花美眷。
  为他,我描翠了双眉,为他,我点红了绯唇,为他,我绾起如墨青丝。这一生的美,纵然能倾倒了天下,颠覆了苍生,却唯为他一人而绽放。我倚在他怀中,原本以为这会是我一生停泊的港湾,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却终要离开。扰扰尘世,我既然为寻他而来,就让这美如烟花般寂灭在他的怀中,有始有终罢。
  他扶着我走出房间,迎面袭来清爽的空气,心神开涤起来。四周繁木撑开阴阴郁郁,院落中簇簇幽花绽开香瓣,远远看去,城外横亘着一痕高低起伏的秀岫峻岭,峰顶常年有淡紫色的暮霭缭绕,媛键若绵绵轻纱。
  我隐了泪意,我们的手指根根交织着握在一起,我是真的想与他此生不离不弃,圆满了当初携手笑傲云霓,兴寄烟霞的承诺,却是不能够了。
  “颜颜,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绝不会… … ”奕析握紧我枯瘦如柴的手,那瘦骨嶙峋的手早己不是原先温若良玉、细若凝脂的一双纤纤柔荑。
  我的脸紧紧贴着他的纯白绸衫料子,眼角隐约有泪,鼻尖微凉,我还是忍不住哽咽道:“傻瓜,如果我死了… … ” 
  奕析用双臂圈住我,将下颌抵着我的额发,这是我们最熟悉的亲密举动,他温柔而且坚决地道“你死了,我亦是死了。我们等不到天荒地老,但是你离开我的那刻,与我而言已是天塌地陷了。”
  “你莫说这样子的话。”我急得用手捂住他的唇,低低垂泣道:“我不要你为我这样… … 你待我这般,我待你的心难道不是这般… … 我宁愿你好地… … ”
  我终于忍不住,泪珠簌簌地顺着脸颊滑落,一滴滴落在纯白衣衫梨花**的蕊土,颗颗晶莹得如沾惹在丝蕊上晨露,“我不忍心… … 我让你苦等了那么多年… … 原本我以为可用下半生来偿还… … 我真的不忍心让你空耗一生… … ”
  “颜颜… … 其实我宁愿耗尽一生来等你的… … 等着你… … 心中始终埋着微薄的念想… … 想着你回头看我的那日… … 如果你不在了… … ”
  我抬眸清光涟涟,凝噎道:“你非要说这样的话来让我揪心?”
  奕析有些急促道:“那你要我说什么?要我答应你什么?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 我做不到在你离开之后好好地活着,做不到依你所言续娶一个温良贤德的妻子,做不到心中有你却若无其事地与她生活,做不到… … ”
  奕析凄恻笑道:“我倒不如现在就向你坦白,何必仅仅为了让你安心,而虚以为蛇地去哄骗你。”
  我深吸口气,平复着胸口剧烈地呼吸,心底翻滚起的柔情蜜意生生地将一颗心堵住,我低声泣道:“也许你不应该遇见我,是我的出现误了你吧… … 若是你的生命中没有我… … 也许你会更好… ”
  奕析笑着,这笑意如同一树覆雪琼苞携着清香漫卷,一字一字坚定如铁,他道:“你不许我犯傻,自己怎么犯起傻来… … 就算此生重来,我还是要选择遇见你,千鲤池旁的初见,我从未后悔,难道你后悔了吗?” 
  刹那,心间像是喷薄般盛开出一朵一朵柔软润泽的樱花,整个心湖都满满地荡漾着流樱凝粉含娇的颜色。
  无忧无虑十五岁的年纪,芋绵柳色青,裁花细若雨,皇宫的千鲤池畔,同样年轻的他站在那里如同神仙少年,俯身为我捞起那条锦鲤。
  帝都城皇宫,刀光剑影,我毅然舍弃他的感情,转投向他的皇兄。我嫁为人妇,此生注定与他失之交臂,新婚之夜那漫天纷纷飘舞嫣红洁白的花雨,臻于至境的《 之子于归》 是他赠上的新婚贺礼,“我不曾怨过你,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虎狼环伺的北奴境,他己脱身后却为我冒险折回,说出,“你离开北奴后,去留自便,我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强留着你。”颜卿曾得到过多少个男人的爱,但是他们所做的,都是用强势把我留在身边,永远不及他,他给我的爱如此的宽厚广博。
  北奴王陵中,他陪我取回妈妈的骨灰。为救我舍身挡下致命的一剑。那时,离死仅有一步之遥。他艰难转醒后,见我为他伤神垂泪,自己虚弱不堪,居然还能说出玩话逗我笑,“当初徐妃见吵了一目的梁元帝,还是半面妆口我如今双目俱全,你怎么弄成这样来见我了。”
  我决意回避他,沈宅外,落雪垂暮时的相逢,他的衣袍上悠悠有白芒栖落,终于说道:“琅嬽从丰熙十六年到轩彰八年,我待你心意,你难道不明白?”  
  虚掷多少岁月,空耗多少年华,峰回路转之后,终能将毕生的挚爱拥入怀中,他有些激动地抱着我问道:“颜颜,真的吗?天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我怕我要疯了,可是我又不能疯。你决意了这辈子要当不为情动的冷心人,那我就决意了此生都孑然一身,好好地守在你身边。”
  奕槿前来漠北时,我们那晚的争吵,我的话也许真的刺痛了他,他略带凉意地笑出一声,蒙染了些苍然与错落,“你好像只会对我如此尖刻地说话,于你而言,最初的感情也许才是最真的。那么你现在的性格呢?这个人依然对你好,你是想要为你所用,还是为你所患?” 
  流樱苑中,他将脸埋在我温软的脖颈间道,“你可晓得,你是我此生最在乎的人。尽管你现在在我身边… … 拥有的一切美好得跟梦境一样… … 可是我还是生怕着你下一刻就会消失,就会离开… ”
  我曾经绝望地以为我命中无子,“今生此世,唯你足矣。”他痛惜地说:“我可以不要王位,不要子孙,但是让我放弃你,我却是做不到。”那样从心底爆发出的声音,一声声地震痛我的耳膜。
  他陪我走过的竟是如此漫长,十年啊,漫长的光阴,却又如同一场镜花水月的梦,我们最终还是走不到尽头,就要破灭了。
  “我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地活着,尽管那平安喜乐与我丝毫无关。”他这样对我说着,你的心意我早已明了,可是傻瓜,你让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这平安喜乐若是与你无关,我宁愿不要。”
  颜卿生命中那场最盛大最恢弘的明媚,都是你给的。
  浮生长恨欢娱少,幸福永远都是天际的烟花,艰难痛苦在黑暗中蛰伏多时,而惊艳华丽地绽放唯有一瞬。
  “我不后悔,就算能够重来。千鲤池畔,我还是要遇见你。”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着他,这刻仿佛人地万物都遁隐无踪,“若是有后悔的,后悔的也是我那时摇摆不定的心… … 我宁愿一开始爱的人就是你,就是你… … ”
  “颜颜… … ”奕析唏嘘道,“… … 我从一开始爱的人就是你。”  
  我们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手腕上两串相同的玉珠链亦是缱蜷依偎,细如胎发的金丝将红玉珠子穿起,细细馆作同心结。这种红玉凝光如血,颗颗珠子不是浑圆,色泽形状都如红豆般,人称这种红玉为相思子,是我亲手做的。
  我笑着,亦既见止,我心则夷。情牵一世,唯君而己。我蜷缩着倚在他的怀中,这是我最贪恋的,让他给我保护、疼爱和依赖。
  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可是我是幸运的,能够躺在挚爱之人的怀中走向生命终结,这一生,永远都是我欠他的多,我想偿还,可是命运却是不肯给我机会了,就让我这样欠着他吧。此生的情债我拖到来生再还,那时我们一定不要再有那么多顾虑,那么多阻碍了,我愿意为他洗衣做饭,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愿意为他操持家业,我还要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最终携手走向属于我们最璀璨最美丽的黄昏。
  漫眼的天光在眼眶中混混地搅动着,是生命消耗到极限了么?灵魂或许正丝丝缕缕地逃逸出我的身体,留下一具冰冷的躯壳。我看不清他的脸庞,只感觉到他温暖有力地臂膀牢牢地将我拥在怀中,拥紧此生挚爱。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怕是我今生都无法企及的奢望了。
  夜色溟濛,幽如鬼魅。
  盛夏已过,蓬勃如云的素馨花开到酝酿,最终凋残满地。更露沁凉,泅湿那雪白的花瓣,犹如一双一双雪白的翅膀,羽翼上覆着滚滚泪珠般的寒露,在这个霜华浓重的秋夜,再也飞不起来了。
  糊窗的绵纸上模糊地映出一抹纤细孤挑的人影,身上披满蒙昧落寞的月光,清寂得如一盏风间的秋灯。那影子凝神看着床榻上的女子,容颜绝美,世无其二。她阖着双眸,宛若熟睡。
  那影子动了,一痕黛色缓缓地拖曳过窗很上的绵纸,幽幽的声音恍若散落在枕边的呢喃,“在他身边,你一样会幸福… …”
  一星寒灯悠遂如豆,腥蓝的冷焰兀自跃动,伶伶地照亮一壁清寂。
  “我曾听姥姥说过,一百五十年前,正是西胤皇朝覆灭,东胤皇朝伊始之际,凤抵族由族长带领一路逃到了伏眠,在蛮荒之地隐姓埋名,可是当年仍有部分残留凤抵族人流落南方。凤祗中的藏香阁已毁,或许那些人手中还保存看化解至毒素魇的法门。”
  “如果找到凤抵流落的族人,是不是就可以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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