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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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槿将我安置在宁州府的西厢房,遣了一个叫菡儿的丫鬟服侍我的起居。那丫头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清秀,人也机灵。不过做事没有玉笙稳妥,毕竟玉笙在我身边长伴已久,熟悉我的喜好脾性。而在这宁州府中,也是暂居于此,对她也不挑剔调教,不当之处也就宽容过去。
房间布置得清丽雅致,厅中的架上放着几样古玩,不很名贵,但制作简约中也透着古雅的气韵。正中淡黄色槐木嵌流纹的圆桌上,放置着一盆新折的腊梅,幽香满溢。其间用浅碧色的帷幔层层隔开,床幔被褥也是轻浅的碧色。房中四角都设有炭火,火焰冉冉。
我刚刚将东西安置好,奕槿就进来了。
他环视一眼室内,问我道:“怎么样,还住得下来吗?”
我点点头,说道:“你不跟他们商量一切会见的事宜吗,怎么来我这里了?”
他笑着,“车马劳顿,午后先休息,晚上再议此事。”他刮刮我的鼻尖,“你还真关心起我的这些事来了。”
我扁扁嘴,反讥他道:“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这些事,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此时坐在房中的软榻上,轻揉太阳穴,靠着柔软的秋香色丝棉软枕,依旧笑道:“要不是你,窃听军情,早已重罪处理了。”
我愣了一下,对于我,他已是极大的宽容了。
这时,他从软踏上起身,握住我手,说:“颜颜,陪我出去走走。”
午后,以不像清晨那般寒冷,风渐渐有些止了,阳光却是清冷而疏离,斜斜地透过光秃的桠杈照过来,映在水池的薄冰上有些微微的刺目。
我们倚在水池的石栏边,池水结冰,已无锦鲤可看。冰面上映出我们褪得黯淡的倒影,一左一右。
这时,他开口道:“你跟七弟以前认识吗?”
我轻轻“嗯”一声。
“是在宫中吗?”
我又“嗯”一声。
“就是初春时,母后邀了几位高官权臣的女儿的时候。”
我说:“是,在宫中例行参见了一次。”
“哦,一次吗?”他眉梢微挑,“我怎么记得九妹被困在靑菡寺外时,是七弟率禁军去解救的,而且你好像也在随行的少女中。”
“那就两次。”我硬着头皮道。
“那我再说一件事,你是不是又要改口说三次了。”他眼眸含笑这看我。
“真的,只有两次。”面对他如此的不愠不火,我却有些急了。
他笑着顺势轻轻地拥我在怀中,在我耳边呵气道:“我相信你,我们见了可不止两次了。”
我的脸颊浮起晕红,乖巧地伏在他宽阔温暖的肩膀上。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扬尘北上漠漫漫4
章节字数:1062 更新时间:09…05…02 07:51
晚间,我回到西厢的房间。
房中燃着荣荣炭火,开门瞬间扑面而来的暖意。我依然感觉耳边的炽热仿佛要烧灼起来。我轻抚有些绯红的脸,在浅碧色的帷幔外轻咳一声。
坐在桌案旁,专注刺绣的菡儿立即起身,温婉地笑道:“小姐,你回来了。”
我轻啜一口她递上来的热茶,看见桌上放置着的绣盒,整齐地码着一色色丝线,浅粉色的锦绢上绣的是一朵并蒂莲花,花瓣**,衬着青绿的荷叶,很是不错。我看着那并蒂莲花,犹如一双娉娉袅袅的人影相依微微触动心事,脸颊又绯红起来。
以前,我住的闺阁中,窗纱上绣的也是并蒂莲花,那时心中无思绪,看着只觉得图案好看。现在莲花还是莲花,只是心境不同了。
菡儿看我的脸色变化,忙将绣盒收拾起,神色忐忑,匆匆道歉道:“小姐,对不起,我立即将这里收拾干净。”
我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继续在这里绣吧,我以前的丫鬟也最爱作刺绣了。”
菡儿谢过我后,坐下又一针一针地绣了起来,唇角微抿,眼底眉梢尽是流露出幸福自足的小儿女情态。
我在一旁闲闲地剥着柑橘,将橘皮顺手扔在燃烧的火炉中,顿时溢出清新的气息。
我问她道:“可是绣给哥哥的?”
我这一问,把菡儿羞赧得两颊赤红,比锦绢上的莲花更要娇艳。
她点了点头,见我态度可善。借着刺绣的功夫,絮絮喃喃告诉我,这锦袋她是要送给自小青梅竹马的沈三儿,沈三儿是军营中的一个普通士卒。几天后,就要出征了,想绣个锦袋给他。
菡儿只是宁州府中的一个丫鬟,她口中所说的出征应该就是,跟随太子去会见北奴的王子。我心中默算,还有三天,此时此刻,奕槿应该是同官员们在仔细商量讨论会见的具体事宜,和如何应对突发状况。
菡儿见我默然不语,说道:“小姐,你不妨也绣个锦袋吧?”
“干什么?”
菡儿隐秘地笑笑,“送给小姐的良人啊。”
“我哪来什么良人?”而心中仿佛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触到,有点莫名欣喜。恍然间随手拿起绣盒中的一块锦绢。
“小姐,这块的颜色不好。若是绣,用这种吧。”她递与我一块娇桃粉的颜色,十分喜庆欢愉的颜色。
我放下,说:“我不绣。”
这时,菡儿的并蒂莲花已绣好了,她收住最后一根线。绣得虽好,可没掌握好布局,莲花的上部空出了一大片。绿荷思忖着再绣些什么。
“小姐,我绣蝴蝶如何?”她征询我的意见。
我道:“蝴蝶过于喧宾夺主了,绣蜻蜓吧,‘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扬尘北上漠漫漫5
章节字数:3026 更新时间:09…05…02 07:52
会见的日期渐渐迫近了。
奕槿也忙碌起来,时常不来找我。我也乐得一人清净闲适。时而临帖,时而看书,时而只在西厢房外散散心。拂琴也就免了,因为奕槿带我来此时已如此引人侧目,我实在不宜过于招摇。
今日,阳光晴好,可寒风依旧凛冽。
我与菡儿在宁州城的街市上走着,这里要比集州荒凉一些,店铺散散落落地开了几间,平常的摊位也甚少。路上的行人多是神色匆匆,来街市上采购米粮、布匹之类,少有想我与菡儿这样轻缓地走着。
我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烟霞绢纱夹袄,衣袖处绣了小朵的玫红海棠花。头发拢向中间,绾成一个清爽的发髻。簪两只錾金梅花钗,小小的白珍珠耳坠。我并未穿那件狐裘,我们未带侍卫。如此名贵的衣料,不宜穿了行走在街市上。
菡儿是要去宁州城东外的寺庙中求平安符。
山顶上的庙宇矮小破落,可人流却是鱼贯出入。其中多为年轻的姑娘和少妇,都是为求庙中的平安符而来,她们应该多为征战士卒的妻子与女儿,求平安符保佑征人平安。
菡儿说这里的平安符十分灵验,愿能庇佑她的沈三哥平安归来。
她问我:“小姐,你也求一个。”
不过古来征战几人回。平安符只是征人妻儿的一种慰藉罢了。
我以前被养在深闺,不谙人事,所知都是从书上而来,或妈妈口述。读《诗经》卷耳一篇,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嗟我怀人,寘彼周行。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讲的正是采摘卷耳的女子,怀念征人,以寄忧思。
我开始忧虑起奕槿此行,虽是作了万全准备,但对方不是泛泛之辈。而且爹爹曾在集州刺史府中,对他劝诫,必要之时,要保证自身能全身而退。爹爹如此说来,说明此行定是凶险。当无从寄托,只有祷祝于神明。
我同菡儿一起求了平安符。
手中的平安符是一张叠成三角状的图纸,淡淡檀香,上绘金色的纹理,正中是红色轮八瓣莲花。符下穿着一道红绳。
菡儿虔诚地将它仔细收好。
我心中好奇,于是背着菡儿悄悄将平安符拆开,里面空无一物,摊开后就是一张方形的普通图纸。不由些失望,见旁边桌案上放置笔墨,我提笔写下: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
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
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又将其小心地按折印叠好。“小姐。”菡儿唤我,“瞧庙后的梅花开了。”
我将平安符收好,与菡儿一起走出寺庙后门。
天空已是阴郁的灰暗色,阴云厚积在苍穹之上,本是立于辽阔的山顶,却感到十分的压抑。山顶的寒风吹在脸上比山脚更加凌厉一些,我鬓边的头发已被风吹乱,打在脸上,是很细小的疼痛。
这山上种的是红梅,那红色朦胧看去似乎浅淡得如一带烟霞,却犹如烛焰般要灼灼燃烧,不是桃花,胜却那三春的“桃之夭夭”。我们还未走近,已是暗香浮动,沁人肺腑。
这几日插在我房中的是黄色的罄口梅花,花香清雅。而颜色却是输与了红梅,怎比得上红梅的妩媚妖娆又清妍可人。
菡儿机灵地说道:“小姐,我们折几支下山,插在房中可好?”
我点头默许。
这时,树杈摇曳,红梅金黄色的花蕊间,带上了晶莹洁白的雪。衬得更加冰肌玉骨,出尘动人。
“小姐,下雪了。”菡儿说道。
望向天幕,雪花已点点地落了下来,轻盈旋舞。
我并不想立刻就回去,趁雪下得还小。于是吩咐菡儿先回庙中,为我取把伞来。
雪粒虽小,但很快在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雪花,我穿着此地女子常穿的厚木屐底鞋,踩上去很是柔软。我在梅树间来回,折那些含苞的梅花,准备带回宁州府。花蕾初绽,在水中养着,过几日正好开放,犹留着山中梅花的清冽。
我伸手去折我头顶上的一枝梅花,只见一只蓝色的锦袍衣袖在眼前一闪而过,那支梅花已在他的手中。
奕析站在我身后,披一件深蓝色的羽缎披风。手执一把伞,为我挡去飘落的雪花。他浅笑着将折下的梅递给我。
我低声道谢。
他问我道:“你怎么会在山中?”
“难道……”他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庙宇。
我心中一慌,却并不想告诉他我求平安符的事,维诺道:“菡儿来求平安符,我同她一起来的。”话一出口,方才觉着有些不对。
他笑出声,说道:“竟有你这么好的小姐,冒着严寒陪丫鬟上山求平安符。”
他见我不说话,看了看我手中捧的一束梅花,问我道:“还要再摘吗?”
我点点头。于是我们一深一浅地踏向梅林密处。他站在风吹过来的方向,为我当去夹带风打来的雪花,一边的发冠和衣襟上沾满了雪粒,渐渐有了被雨雪濡湿的痕迹。
我止住脚步,说道:“不去了。”
他问我:“怎么了,不是还想再折几支吗?那边深处的梅花可是开的最好的。”
我不忍让他站在风口,为我挡着雪花。迟疑一下说:“我冷。”
奕析立即回转脚步。
“我早该想到,你穿的如此的少。”语气中透着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