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黑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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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整理废品,再洗个冷水澡,时间便定格在十一点钟了,劳累,充实的第一天独立生活算是这样过去了。
二十一章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张永弟坐在四队门口的大树下乘凉,手里的草帽不断扇着,眼睛盯着父亲逝去的地方,父亲被雷殛的的惨叫声似乎在脑海间翻腾,黄泥,雨水,破瓶,尸身……当时的场景总是不断来回重叠,脑子一阵晕眩,张永弟猛地甩甩头,抓起水瓶子浇了一下脸,低下头来默默的抹着水珠。
原本早上想往胶厂,一队方向去收,不想这么早面对这块伤心地。可一出门,就有一位住绳厂的人叫着跟去,说有破烂收。一到绳厂,便顺着往下走了,一路走下去,四队,十九队,二十队,还有三公里便到巴广镇时,张永弟又转了回头,听连队的人说到巴广镇很乱,生人容易会被欺负,便又转道回来。
回到绳厂,庄小恩在路上惊喜的拦住说:“卖破烂的,铁多少钱一斤?”张永弟一抬头,庄小恩愣然说:“是你?张永弟?”张永弟看着庄叔的儿了,小圆脸,平头,浓眉,一头汗水,嘴角上翘叨着草根,衣服凌乱沾着草屑,眼睛四顾一瞄,看似漫不经心,却透着警惕。
张永弟没去注意他的表情,摸了把汗说:“庄小恩,怎么没上课?”庄小恩撇着嘴说:“有什么好上,去了还不是睡觉?成叔回去了?”张永弟点点头说:“不回去,我也不会出来搞这个?你倒好,有书读你不读,我想读书却没书读。”庄小恩摇头说:“有些人适合读书,有些人不适全读书,我就是那些一看见书就头痛的人。”这话说得实在,有理,张永弟笑笑说:“给你爸知道,你就惨了?”
庄小恩咀嚼着草根说:“知道又怎么样,我就说肚子痛,好铁是不是七毛一斤呀?”张永弟一听,连忙说:“好铁?你不会是拿钢筋来卖吧?你最好不要卖。”庄小恩摇头说:“不是,你跟我过来,我那边有铁。”说着指着不远的一块杂草地,张永弟满腹狐疑的跟过去。
庄小恩拔开杂草,拉出两个沉重的黑袋,一打开,都是麻钉,凌乱的堆在一起,有乌黑发亮的,有生锈露斑的。这些麻钉都是中指粗,一手扎长,是绳厂机器专用来打麻绳的。
张永弟指着问说:“你去哪拿这么多麻钉的?”庄小恩吐掉草根说:“这算不算好铁?你称一下有多重?”张永弟摇头说:“你还没告诉我这麻钉怎么来的呢?”庄小恩又重新拔出一根草根,放进嘴里嚼嚼才说:“这不是简单,每次没事进工厂就随便捡三根,越积就越多了,我也不敢给我爸知道,给我称一下。”
张永弟说:“这不算好铁,不过,我给你当成好铁算,我爸走的时候,你爸来帮过忙。”庄小恩摆手说:“我知道,成叔走的时候也来我家叫我爸没事就去看看你,算了,你还是算六毛一斤吧,我也不愿讨你这情。”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张永弟拿出称一称,二十九斤半,递了二十块钱给庄小恩,庄小恩摆手说:“我没钱找,你不用多给我两块?”张永弟按进他手里说:“拿着,大不了下次把东西留给我来收。”庄小恩也就不推脱了,拿了钱就走,然后扭头说:“你不要跟我爸说这个呀?”张永弟笑笑点头答应,这可算是第一次跟校友做生意,既不尴尬又不自卑。
五点半,冯老师骑着自行车来了,张永弟正满头大汗的挑水回来,连忙叫:“冯老师,你随便坐,我把水倒进缸里先。”冯老师拿下一袋苹果放进屋里,又看着泥墙边堆放的废品,心里悲叹:“唉,他比董香玲还惨呀。”张永弟走出来搬起凳子说:“老师,我们到外面坐,凉一些,里面太闷了。”
两人坐在院中,张永弟看着自己的脚尖,脚尖轻戳着土,冯老师打量着四周说:“我今天听周芳说你昨天开始去收破烂了,今天又去收了吗?”张永弟仰起头说:“去了,成叔走了,我现在要靠自己一段时间,所以就没法上学了,对不起,老师。”冯老师关怀的说:“不用说对不起,你是没法选择。你叔临走前跟我说了,本来他想让你继续读书,但几个月的时间需要的生活费,他实在找不出来,只好照你说的做,将来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找老师,不要怕麻烦老师,懂不懂?”张永弟点头。
冯老师又说:“你这里没邻居,白天又出去收破烂,最好养只狗看家,过两天,老师帮你看看,找一只回来?”张永弟瞬间想起了浮肿的发财,又想起了那口井,悲伤之意在心底泛滥,哀痛神情显现出来,冯老师一见,连忙抓着手问:“怎么拉了?”张永弟摆手摇头挤着笑脸说:“没什么,我家又没什么好东西,而且门口就是路,绳厂的人经常往这边走,不怕。”冯老师对这说法产生怀疑,但也不好追问下去,只能配合说:“那就由你吧,想要的时候就跟老师提就是了。”
冯老师也不知再说什么好,该鼓励该坚强的话前两天都已经说了,张永弟又不愿问不愿说,便只好站起说:“如果没什么事,老师就回去先,记住,有事一定要去找老师,懂么?”
这时,庄叔一脸怒容的拖着庄小恩过来,庄小恩半边脸红肿了,左边印着清晰的五指印,张永弟立即想到那麻钉。
庄叔笑着点头说:“冯老师也在呀?”张永弟恭敬的叫声:“庄叔。”冯老师指着说:“我来看看张永弟,他怎么啦?”庄叔重力拍着儿子的后脑勺骂:“见到你们老师都不懂叫,你嘴巴是石螺夹的呀?”庄小恩低声的叫:“冯老师。”叫完立即低头。
冯老师忙说:“孩子做错什么事,要好好说,不要老是打他,他都已经大了?”庄叔大骂说:“现在打他都没用呀,唉,这孩子真的是气死我了。”说着举着手又要拍,见冯老师看着,立即甩下没打,嘴里叫:“回去再收拾你,小弟,那些麻钉你卖了没有?”
张永弟立即说:“没有,我去拿出来给你。”说完跑进屋里抱了出来,冯老师再问:“什么事呀?”庄叔按着儿子的额头说:“他下午不上课,跑到厂里面去抱人家两袋麻钉出来,给人家找上门了。”说完踢了一脚过去,庄小恩摔倒在地,眼红的按着臀部,冯老师马上上前拦住说:“不要动手,好好说嘛。”
庄叔指骂着说:“如果不是人家保安看在熟人的面子不计较呀,现在他都去派出所了。”张永弟说:“他跟我说是一两根一两根捡的,积下来的。”庄叔怒骂着:“听他狗屁,有这么好捡?”冯老师赶紧说:“好了,东西现在找回来就没事了,庄小恩,你回去后,要好好反省反省,不能再随便去偷人家东西了。”庄小恩点头,慢慢的爬起来。
“老庄,等会儿回去,你也不要再动手了,你看,孩子的脸都肿了,教训一下就行了,他现在知道悔改就行了。”冯老师劝解的说,庄叔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张永弟说:“这钱还给你。”张永弟接过望了庄小恩一眼,庄小恩低着头不敢言语,庄叔指着门说:“你先回去,我跟你们老师聊聊。”
庄小恩走后,张永弟重新进屋搬张凳子出来,庄叔坐下说:“这孩子每天就是不看书的到处玩,考试几十分,讲了他都不听,打也打过,吊起来打,他还是老样,他们班主任都来找我过两次,现在都不知怎么教才好?”冯老师思考了一下,便说:“他性格就是这样,基础差,成绩很难跟上,造就了厌学心理,估计怎么打骂都是老样子。一般这种孩子,除非是发生什么能刺激到他事,他才会改变,不然……唉……”说着歉意笑笑。
“那是什么事才能刺激他呢?”庄叔接着问,冯老师犹豫着说:“这个……就很多了,比如人家一句的讽刺,刺到他心底,或者是父母对他一点关心呀,又或者他看到某件事感悟到什么等等,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庄叔叹息说:“如果现在不管好,到他毕业了,自由了,那就更难管了,我真的是怕他走错路呀?唉,现在每天担心这个就睡不着,真不知道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教育都是多方因素的,但家庭影响是最主要的,冯老师当然不会说这都是家庭环境造成的,而是想了想说:“我们老家有个孩子也像庄小恩这样,父母也是管不住,后来他爸把他送去当兵了,三年退伍后,稳重多了,表现就像另外一个人一样。他爸说,还是部队能锻炼人,多烂的人都能教育好。当然,他爸这说得有些绝对,夸张,退伍兵犯法的事也是常见,只不过人们常说——好仔不当兵,这也说明部队还是管得好一点,它里面纪律较严。像庄小恩这种活泼的人在里面长三年,也比他在外面流浪三年的好一点,当然,这只是我一个想法,你可以参考参考,不一定要听我的,因为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
庄叔点头说:“对呀,你这样说也是有道理,如果实在不行,等他一毕业我就送他去当兵。谢谢你了,吴老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接着偏头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你成叔已经交待过了吧。”张永弟点点头,庄叔便提着麻钉走了。
冯老师也说:“那老师也要回去了,小弟,以后收破烂要注意看,最好问清楚,如果收到赃物,给人家找上门,损失钱还不说,说不定还要负法律责任呢?这你要注意喽?”张永弟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的,赃物我就不收。”
二十二章
一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张永弟脸上的学生稚气已褪色不见,肤色更黑,人也更结实,不再有面对同学或老师的羞涩和尴尬,而人们也不再对张永弟感兴趣了,一切都习以为常了,张永弟算是真正的走上了同他父亲的一条路,而对成叔所说的去打零工,却一次也没做过。
这个月除去开支,有三百三的现金,加上原来的四百多块,现在他手上抓了近八百块。张永弟长了这么大,从没抓过这么多的钱,四张整百的,这是同废品站老板换的,三百多的零钱,他算了一遍又一遍,眼泪不由自主的留下来,这个月受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嘲讽,走了多少的路程……所有的困难都在金钱的效应中得到了补偿。
半个月后,也就是五月二十三号晚上七点,命运再一次跟张永弟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张永弟收破烂回来,看到断裂的门锁扔在地上,心脏急促跳动起来,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赶紧推开门,房里所有的衣柜都敞开了门扇,凌乱的衣服,席子,被子和麻将全都随地而扔。
张永弟慌忙的跑到立体柜前,希望积蓄没被拿走,那钱放在衣柜顶的暗阁中。可现实是残酷的,暗阁已被掀开,这是一个盗窃老手,什么也瞒不住他。一股闷气涌上张永弟的胸口,张永弟一拳头砸向立柜门扇,直感到头昏目眩,嘴唇也咬出了血,整整八百块钱就没了,一个半月的辛劳就这样消失殆尽了,冯老师曾经担忧的事发生了。
张永弟冲出房门,对着沙包猛打猛踢的悲痛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二十分钟的怒火发泄让他瘫软在地。
从建房至今,家里从没被偷过,没想到父亲刚过世,成叔才走不久,生活刚有些起色,伤痛暂时被抚平了,房子却被盗了,祸事接二连三的重击着他那十五岁的心灵,是消沉,还是振作?
张永弟撑起半身,抓起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