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俏皮小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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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齐霖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是的,他们都记得苏倚月,以及她幼时的甜美模样,因为早在她长年记性之
前,齐家三口就已经见过她了。
当苏为仁第一次上山拜访时,手里牵着扎包包头的小女儿,一副优良爸爸的
形象,淳朴的齐家夫妇因而对他产生好感。
年近三岁的小倚月非但长相可爱,嘴巴也甜得腻人,逢人就喊“哥哥”、
“姊姊”,“伯伯”、“婶婶”,唤得人心花怒放,连向来不喜欢与孩子亲近
的齐霖,当初也将她抱在怀里亲近了好一会儿。
就因为他印象中的苏倚月是如此的娇弱甜美,这回重逢时遇见一个“恰北北”
的女生,才会让他吃了不大不小的一惊。
“你知道吗?当初我本来打算收她做干女儿的,可惜没来得及提出口,咱们
和苏家就反目成仇了。”齐母的语气中含着一丝可惜。
若非苏为仁流露本性,或许她真能和倚月结下“母女”缘,一偿她没有女儿
的遗憾。
苏为仁一开始就计划以友情来降低齐家人的防心,但纯良的齐氏夫妇并没有
想得太深入,而齐霖虽然比父母更懂得人情事故,却因为多半时间留宿大学校
舍而失去和苏为仁频繁接触的机会,无法及时揭穿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一旦交情打稳后,苏为仁开始耸恿齐父买卖期货。
“刚开始别一口气投下太多金钱,只要慢慢来,风险就低,日子久了你便会
发现期货市场其实很有意思,和你经营茶园所运用的概念差不多。”他随口
“教”了齐父几句要诀,便丢下新朋友在市场里自生自灭。
当然,齐父并非为了赚大钱而下场玩期货。对他而言,看着“咖啡”、“黄
豆”在看板上买进卖出是一种新鲜的经验,就好像孩童发现电视游乐器一样。
他纯粹只是觉得这种游戏很“特殊”、很“有趣”。
就为了这份“新鲜”和“有趣”,齐家的财产蒙受无比的损失,等到他发觉
时,所有能抵押的产业已经抵押,不能抵押的也变卖殆尽。
有些游戏必须会出昂贵的代价!齐氏夫妇为时已晚的察觉到这点。
齐母仍然历历记得七年前苏为仁带着律师和公证人,上门找她丈夫讨地皮的
得意嘴脸。
“反正你也付不出贷款利息,与其等着银行查封你的土地,倒不如现在便宜
卖给我,我保证以即期支票付款,让你立刻把外头的债务清掉,免得再拖下去
连累了全家大小。”
于是当时市价上亿的地皮,被苏为仁以二分之一的价钱贱买过去。
齐氏夫妇终于看清他的真正目的,但已来不及挽回什么。
严格说来,他们并不能对苏为仁发出强烈的指责,毕竟对方并未做出任何实
质的伤害,只不过介绍齐父一条加速变卖产业的途径而已,一切损失都是他自
愿赔进去的。
“你应该明白我为何不要你去找苏家的人理论吧?”齐母轻轻叹了一声。
她向来笃信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理念,既然苏为仁与齐家无缘,双方顶多不
再接触就是了。如今老对头也过去了,任何的责任追究问题此刻看起来似乎都
显得多余。
“嗯,”他的焦点停驻在水晶折射的光芒中,“我们没有那个立场。”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苏倚月?”齐母仍然不能理解。
“因为……”他烦躁地爬梳盛密的黑发,“不晓得。可能是因为心底的那股
不服气吧!
或者——好奇,我想看看苏家小女儿现在的生活如何?我想知道她父亲有没
有留给她任何属于齐家的东西?还有……我不知道,我无法解释。“”如果你
只是想看看她,看完之后也没有必要带她回来呀!“齐母继续逼问他的举动。
“妈,如果当时你在场,你一定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他推开椅子,在书
房里困扰地踱步。“她住的违章建筑简直和猪圈没两样,铁皮屋也!你能想像
冬天住在里头温度有多低吗?而夏天一定变得和烤箱一样……”
他说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见到苏倚月,她儿时的鲜明影像不断在他脑中重现。
她摇摇摆摆的拉着他衣角;她咬着要他抱;她赖在他怀里不肯离开;苏为仁
要带她回台北时,她哭得惊天动地,死也不肯上车。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断自询着:为何答应让她跟上山?如今他终于找到答案—
—他居然真的关心她,即使事隔多年!
不,应该说“尤其”事隔多年,“尤其”让他见到长大的苏倚月,这种奇怪
的影响性是他所无法言喻的。
而苏倚月坚持跟他上山,是事也因为她潜意识里仍然存在有属于他的记忆,
信任他不会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
齐母旁观者儿子的表情,心里有点明白了。尽管他以冷硬的外壳包装自己,
其实儿子的内在仍然藏着当年那个心疼小女生的大男孩。
“好吧!”她拍拍裙子站起来,会议结束。“原本我还担心你搞不清楚,想
把你老子的胡涂帐算到她头顶上。既然咱们把事情澄清了,我不阻止你,你自
己看着办吧!”
她又回复开明母亲的形象,踩着轻松的步伐回厨房切洋葱。
如果——只是如果——苏倚月仍然保留着十多年前那个漂亮女娃娃的本质,
其实她并不介意生命中多了个“女儿”。***类人猿好像很恨她,而且怨憎
的程度还不轻,否则他不会在清晨六点,公鸡的闹钟都还没响的时候就挖她起
床吃早餐。
“你……呵——”倚月先扯出一个长长的呵欠,手中的白面色差点挥中他的
脸皮。“大清早的,你把我揪起来干什么?”
好困——她的上眼皮仍然拒绝和下眼皮分开,眼睛尚未发挥视觉功能。她很
怀疑刚才自己在朦胧的情况下进早餐,有没有误把食物塞进鼻孔里。
“上工。”惯用的两字回答依然挂在他嘴边。
真受不了他!
“老兄,打个商量好不好?以后你讲话能不能加个语尾助词,比方说‘了’、
‘的’、‘个’之类的?”她的贝齿陷进吐司面色里。
一旦遇上挑他毛病的场合,倚月姑娘的精神就会稍微振奋一点。
盛着清粥的汤匙停在齐霖嘴边。“为什么?”
他向来认为讲出那些虚字很没有意义。
“因为它们可以增加你说话的字数。”她以一种讲道理的口吻训诫他。
“为什么?”他又不懂了。
“对了,第二个要求就是,同样的字眼或问题不要重复使用。”她开始教导
他语言的艺术。“比方说,你第一个问题已经用过‘为什么’三个字,第二次
就应该换换词儿,像‘麻烦告诉我原因’,或者‘我不了解你的意思,请解释
清楚’,这些完整的句子有助于运动你的口腔,防止舌头打结或退化。”
“饱食终日,言不及义。”齐霖哼出不屑一听的嗤声,埋头大啖他的早点,
不打算再花时间理她。
他真不懂现在的年轻女孩子脑袋瓜里装了些什么东西。身为她的老板,他尚
未规定她应该遵守哪些规矩,她反倒先给他下马威来着。
“哎哟,不错,讲话居然还能引经据典,看来我小觑了阁下的文学造诣。”
倚月咋咋舌头。“虽然你多说了八个字的目的是为了骂人,勉勉强强也算有进
步啦!不过请你下回记得把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如此一来字数还可以拉长一
点。”
“无聊。”他吃饱了、喝足了,转而对她发出专制独裁的命令,“上工了。”
倚月非常了解拿人家薪水就得看人家脸色的真谛,尽责的跟着他离开家门,
不过她倒是蛮好奇类人猿要带她上哪儿去。就她了解,女仆工作似乎大都以屋
内的杂务居多,什么擦地板啦、抹干净擦地板时翻倒的污水啦、洗碗啦、扫掉
洗碗时打破的碎片啦,不知道为什么类人猿要带着她出门。
他大步横跨过柏油路,继续朝主屋对面的茶园迈进。
“进茶园。”齐霖凝在以原木架构而成的茶园门口,等着她跟上自己的速度。
“哇——”倚月眺望着眼前的斜坡,嘴巴一时之间合不拢。
望不尽边际的竹篱沿着路侧延伸出去,将山区划分为两个世界,围篱的右边
横躲着公路,更右侧则是齐家主屋;左边绵瓦着平稳的山坡,直直下落将近五
百公尺,以这个长度作为半径往下划出一个半圆形,约莫就是齐家茶园的规模
了。
适逢冬茶采收的时期,茶园入口堆放着十来篓新摘的嫩茶笋,散放出鲜美的
青叶气息。
好壮观!倚月忍不住被眼前伟阔的山景炫感。这种景色教人一辈子也看不厌,
好高兴她选对了工作地点……
慢着!话说回来,她又觉得不太对劲。这片土地好歹也有五、六个国中操场
的大小,绕完一圈下来她已经可以回头吃晚餐。而他明明规定她上山帮仆,可
不是充任采茶姑娘来的,她干嘛傻呼呼地闯进茶田里锻炼脚力?
“你叫我进茶园做什么?”倚月狐疑的眼神瞟向他。
“不准质疑。”如果他让苏家大小姐垂询自己的每个举动,那他就该死了。
“没道理,难道你计划把我诱进幽暗僻静的角落里杀人灭口,我也应该乖乖
地捧着脑袋送上门?”她的脚仍然钉在原地。
“以后你中午要送便当。”他在自己的忍受范围内尽量回答她的疑问。
“所以?”她要求得到清楚明确的解释。
“所以你要学会认路。”他的嗓门已经比两分钟前宏亮一十分贝。没教会她
认路,她有法子在这一片汪洋茶海中找到他的出没地点吗?烦死人了!一大早
就想惹他生气,她真是好日子过太多了。
“这才对嘛!”倚月称心如意地拍拍他肩膀。“看,如果你一开始就把两句
话合成同一段,咱们就可以省下我追问、你发火的时间,这不是比每次只吐露
两个字更干净俐落吗?”
嘿嘿!她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吹着口哨踏上凯旋的道路。
“站住!”厚实的铁沙掌扯回她雀跃的小鸟步伐。他的脾气终于跨越忍耐的
临界点,“你给我听好,来到我的地头上讨生活,就别妄想骑到我头上逞威风,
以后我命令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照做,不准再问东问西的的。”
奇了,这家伙只有在骂她的时候才舍得多吐出几个字。
“干什么?问问也不得呀?你以为你是天皇还是老子?”一根得寸进尺的食
指戳向他的胸膛。“现在是民国,即将迈向崭新的二十一世纪,‘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的八股时代已经过去了,甭论阁下所属的旧石器时代,麻烦你放
大眼睛,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吧!”
另一根食指自背后点了点她的肩膀。
“别吵!”她随手拔开碍事的天外飞指。“我已经受够了你们母子俩的乌龟
气。告诉你,类人猿,少摆出一副对我恩重如山的模样!跟你来到山上是出于
我的自由意志,同样的,如果我想走,你挡也挡不住!”
手指再度碰碰她肩膀。
“少烦我!”她甩开不识相的干扰。“如果你想拿出几百年前的恩怨旧帐来
讨人情,嘿嘿,失礼了,小姐我不吃那一套,咱们中华民国从宪法到民法到刑
法到违宪的违警罚法,没有任何一条规定女儿有义务替老头子挨骂,你有种就
直接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