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是离别,对我是等待(原名故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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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律甚高的,但到严可铭这种程度的,似乎还从没遇见到过。
手不得停,脑子也要跟着思路奇快的严可铭连轴转,体力和心力大量消耗,但只要跟在他身边工作,看见他专注而执着的神色,又有一种莫名的精神上的亢奋,仿佛可以压倒一切疲劳和迟疑,反而是一离开严可铭的工作间,回到冷冰冰的寝室,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太累了……
郁宁在公车上睡得很沉,但临到站了,又心电感应一般警醒过来——还好没错过站。借着车玻璃她看了看自己的脸,又伸手抚平因为睡着而不再驯服的头发。
想来是睡着的时候车子多等了几个红灯,今天这一路开得比平时要久,下了车后郁宁不得不跑过去。敲开严可铭家的大门口她远远地看见有车子停在楼下,正在想难道来了客人,走到近前司机小王摇下窗子叫住他:“小郁,严先生刚才一直在找你,你电话怎么不接?”
郁宁浑身一麻,赶快从包里掏手机,看见上面一排未接来电更是心口都麻了:“糟糕,我忘记调静音了,来的路上睡着了一点儿也没听见……”
“你快进去,严先生还在等你。”
郁宁又匆匆进了屋子,一进门果然见严可铭坐在一楼的小厅堂,见到郁宁后立刻起身:“今天我要去一趟剧院,你也跟着来。”
和他相处了一段时日,郁宁多少习惯了他平日里和颜悦色下起指令时却绝不容人置喙的风格。听他这么说也只点点头,努力跟上大步流星的严可铭,同时试图解释:“严先生,我忘记把手机改回有声了,没接到电话,我保证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严可铭脚步很快,这时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郁宁的话才停了一停,又侧过脸来看她一看,语气复又温和起来:“不要紧。我找你是想说如果你还在学校,就直接去天平剧院,不必再过来一趟。不过你没来迟,现在出发也不晚。”
严可铭手边的这项工作是天平剧院新年演出季的第一出剧目《热铁皮屋顶上的猫》。而郁宁以前打过工的咖啡馆就在这剧院附近,也不知道经过这个剧院多少次了,但进到内场,特别是以舞台设计这么个助手,这还是第一次。
路上她没问去天平剧院做什么,半是因为对严可铭的敬畏之心,半是因为清楚如果需要她知晓,严可铭一定会做解释,而如今他既然不说,郁宁自然也不问,途中打量过他几次神色,总也看不出个其中五味,索性不乱猜想,老老实实跟在严可铭身后,只等他作吩咐。但进了剧院之后,到底是第一次进剧院,郁宁看什么都不免新鲜之极,左顾右盼眼睛是一刻也不得空闲。
天平剧院并不是一家大剧院,甚至可以说很小,两层楼的座位加起来也不知道够不够三百个。座位呈一个“凹”字形分布,舞台则设在一楼的正中央,演员上下台常常要经过观众席,这样的设计奇妙地模糊了观众和演员之间那本该泾渭分明的界线。
走在前头的严可铭正和剧院的经理声商量着舞台布景遇到的问题,这话题虽然也很有趣,但郁宁还是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此时正在舞台中央彩排的演员们身上。虽然布景还没搭起来,道具也是临时而简单的,但郁宁为这出戏工作了些时日,稍微一集中注意力,还是能分辨出他们正在排演的是剧中的第几幕。这样的体验很是新奇,甚至比坐在台下看最后的成品还要有意思些,她不禁看入了神,不知不觉就停下了脚步,再没有跟着严可铭他们继续走下去了。
这边她刚刚站定,舞台中央的人们竟停了下来,郁宁还没来得及感觉奇怪,严可铭已然发觉她不再跟在身边,就暂时停下交谈,往她背后看了一眼,再出声叫她:“郁宁?”
郁宁一个醒神,忙匆匆赶了过去,走到严可铭身边后垂着头轻声地道了句歉;严可铭点了点头,却扭过脸对他身边的经理说:“他怎么来了?”
在一起工作了几个礼拜后,郁宁多少也能分辨出严可铭的语气。明明是疑问句,语气里却没有惊讶,倒是微妙地流露出几分冷淡。与此同时剧院里迅速地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刻投向了某一个点。
感觉到异状之后,郁宁自然不能免俗,也转过身随着众人的视线一道看向不知几时起入口处那一道高而瘦的人影。
男人的脸对郁宁来说很陌生,又有一丁点儿不知从何而来的眼熟,可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则是来者分明有一张英俊的、看不出具体年龄的面孔,两鬓却已然落下了白霜。
那姓刘的经理这时已经快步迎了上去,高声致意:“程先生,今天怎么得空过来?”
既然四下再无外人,郁宁也抓住这个间隙悄悄地问严可铭:“他是谁啊,严先生?”
严可铭静了一静,嘴边忽然浮起一丝笑容,声音却不见热忱,由是那笑容更显出嘲讽意味来:“他是程静言。”
听到这个名字,郁宁整个人都愣住了,下一刻一句话不假思索地飘出来:“他是程静言?!”
就算再怎么不关心娱乐圈新闻的人,也很难没有听过程静言的名字。一方面是他少年成名,早早就把金像奖的最佳导演奖捧在手中;而另一方面,他执掌业内最大电影公司“新诚”多年,不知捧红多少艺人,名下出品的电影也多是叫好又叫座的佳作。
郁宁在高中的时候曾经读到过一篇关于他的报道,别的都模糊了,最记得其中大篇幅地记载了他和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的一段苦恋——相爱的青年情侣如何力抗死亡的阴影,又如何最终还是被死亡分开。文章的笔调极其煽情,虽然事隔多年之后再想起这笔调并不见得高明,但当年的郁宁确实是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也就是因为这篇报道,她记住了程静言的名字,也记住了他那美丽早亡的未婚妻叫作梁思。
那一期的杂志上配的刊头图片就是两个人的订婚照,但相比起照片上的人像,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分明是变得多了。
当然对于郁宁来说程静言一直就是个陌生人,所谓的“变化”说不定根本就是自由心证,她又匆匆地看了他几眼,还是很难把亲眼所见的面孔和回忆、不,想象里的那张重叠起来,这个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严可铭迈动了脚步,也不敢分神多想了,赶快收回目光又跟了上去。
但他们很快地被叫住了。
一瞬间严可铭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不愉快的神色,郁宁几乎以为他要拂袖而去了,但他还是站定了下来,缓缓转过身,看着程静言和刘经理一前一后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郁宁知趣地退到了一侧,看着两个人打招呼。他们显然是认识的,甚至还说得上熟稔,握手之后程静言的目光在严可铭的左手上停留了一刻,才开口说:“手怎么样?几时能好?”
“小伤而已,再个把月就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大厅中央的舞台。两道目光中包含的情绪各有不同,郁宁无从分辨,只能暗自纳闷,忽然听见刘经理犹豫地开口:“这个演出季之前,是来不及拆掉再建的了,不如等到夏天粉刷翻修的时候,再考虑变动吧?您的意思怎么样,程先生?”
程静言不急着表态,转去问严可铭:“这里我来得少,也不熟悉,问我是问错人了。可铭,你看呢?”
“我倒觉得现在这个格局正好。再说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只是走到了个最糟的结局——都太累了,也发生得太突然,但舞台的安全设施没有问题,如果今天穆岚在场,我想也是这个看法。”
眼前的三个人打哑谜一样的交谈让本来就在事外的郁宁愈发云里雾里摸不着一点头脑,只得看一看程静言,又看一看严可铭,心里还不断告诫自己不要露出外行人的蠢像,但不管再怎么看,还是不可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见程静言在听完严可铭的话之后,陷入了一番更为长久的沉默,终于轻不可见地缓缓颔首,话题则不着痕迹地被带开了:“谢谢你的意见,刘经理你再多斟酌好了。我今天顺路经过,就进来看看,要是因为我打搅到大家的工作,倒叫我过意不去了。你们继续忙,可铭,你这双手宝贵,记得多休息。”
严可铭浮起一个一望可知的敷衍的笑容:“多谢记挂。我正好要去一趟后台,那先走一步。”
道别依然是客客气气的,可郁宁没有忽略严可铭离开时那几乎称得上敏捷的步伐。走开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之后,一直走在前面和郁宁拉开好大一段距离的严可铭才缓缓地放慢了脚步,自从背过身后就开始抿着的唇线也逐渐地松开了。
看来他不喜欢程静言。郁宁大胆地下了结论,又不免浮想联翩起这两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交恶。冷不丁地,严可铭停了下来,而紧跟其后的郁宁一个反应不过来收不住步子,整个人直往他身上冲,偏偏撞到鼻梁,双眼一下子就酸了:“哎哟!”
严可铭同样被这忽如起来地一撞顶得身子一倾,往前迈了一大步才站稳;他不禁皱眉,一回头,只看见郁宁整张脸皱作一团,又是揉额头又是摸鼻梁的,不由得顿了一顿,说:“当心点,我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上力,接不住人了。”
郁宁的前额被撞得生疼,心想这人到底是什么身板,也没见得怎么用力嘛就能痛成这样,正好又听见他这句话,于是顺口接过话头来:“严先生难道还有英雄救美的经历?”
严可铭又看她几眼,面无表情地答:“那倒算不上。好点没有?好了我们去后台。”
郁宁吐吐舌头,没有再多问了,老老实实跟在严可铭身边继续朝后台的方向走。途中窥看了若干次身旁人的神色,还是壮起胆子问:“严先生,刚才那个程静言,真的是程静言吗?”
大概是被这样的问话方式给多多少少娱乐了,严可铭反而露出了一点笑意——这也更鼓舞了郁宁,愈发期待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程静言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名字,看你要问哪一个了。”
“就是拍电影的那个大导演。是同一个人?”
“哦,那就是他了。”
不自觉之下,郁宁双眼一亮:“真是他啊!他是这出话剧的导演?”
“不是。剧院是他的。”
“哦……原来‘新诚’的产业里还有剧院啊。”
其实严格说来,天平剧院并不归于财大势大的“新诚”旗下,它只是程静言和几个朋友出于个人兴趣资助的一家非盈利性剧院,每个人每年按照一定的比例出资,用这笔款子来维持剧院的日常开支、赞助新兴剧团、以及补贴部分票价。正是有了固定的捐赠人和捐赠金额,加上半会员制的运营结构,使得这家规模迷你的剧院近十年来一直是广大戏剧迷津津乐道的传奇,而倘若郁宁对演艺圈的了解再多一点,就不难发现近年来许多崭露头角的演员乃至编剧和导演不少都和这间小小的剧院有着各种各样的因缘。
严可铭认得的一些人也是赞助人,对剧院的内部情况自然略知一二,只是此刻他无意向郁宁过多地解释其中□,听到郁宁自言自语一般的结论后,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就来到了分隔前台和后台的门前。还不是演出时间,门前也没有工作人员看守,严可铭熟门熟路地推门扬长而入,谁知道刚拐了道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