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细算-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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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重新扶好我,对吴越说,“我送他回去吧!”
“你们不顺路……”吴越坚持,抬手拍拍我的脸,“安然,不打车也行,我跟你走回去行了吧?”
“走不动……你背着我!”我知道吴越的脾气,果然,他一听我说这话就火了,“安然你少给我装,走不动就爬,惯得你!再磨叽给你填沟儿里去。”
我能怕你?切,我直接停下不走了,“走不动……”
吴越懒得搭理我,干脆跟暮雨说,“我去打个车,反正我跟他顺路,等会儿咱把他往车上一塞,到了他宿舍楼,我把他拎上去就行了。”
然后吴越走到马路边儿去打车,杨晓飞凑过来,小声儿跟暮雨说:“看不出来,安然哥喝多了跟个小孩儿似的……”
暮雨的手在我脖子到下巴一线来回滑过,我嫌痒地偏开头去,靠,逗猫呢是么?他的话更气人,“他不喝多,也像个小孩似的!”
“反正我不打车……”我就小孩儿了。
杨晓飞过来搀着我胳膊:“安然哥,我扶你走回去吧!”
我挣开他,往暮雨身上靠了靠,“不走,走不动……”
杨晓飞为难地挠挠头,“那怎么办啊?”
“安然,我背你!”暮雨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在他背上了。我从上小学就再也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感觉那么遥远却又那么亲切。我胸口贴着他的后背,手臂搂着他脖子,脸靠在他颈边,偏偏头就可以咬到他的耳朵。
杨晓飞一个劲儿的说,韩哥,你能行吗?要不我来?我胖我有力气!
吴越已经打到一辆车,扭过头来,就看到这么一幕。他赶紧着过来招呼暮雨,“来,把他扔车里就行了……”
暮雨摇头,“他说他不打车……”我微闭着眼睛,暗自得意。
吴越无奈地说,“那也把他放下来,你还真背着他啊?我知道他的酒量,再多喝点儿都没事儿,他纯属装……”他朝我喊道,“唉,安然,你别欺负人老实行不?”我暗自撇撇嘴,吴越你太不厚道了,这么拆我台。
暮雨紧了紧手臂,不在意地说,“他不想走……我背他一段儿……”
呆了半天,吴越才憋出一句话,“暮雨,你还真顺着他,这家伙得寸进尺,不能惯!”
暮雨居然点头,“恩,我知道他挺多毛病的……”我刚想反驳,却听他接着说道:“可谁让我是他对象呢!”
我看到吴越直愣愣地立在原地,我们走出老远了,他都没动。
夜风里仍残余着盛夏时节的热量,呼呼地吹过来,并无几分凉爽,没有多久,我就看到有亮晶晶的汗水从暮雨的头发根淌下来,流过脖子,划出一道道银亮的线。
再怎么瘦,我也是一大男人,搁谁背着都费劲,更何况,暮雨其实也挺瘦的。
确实任性了,我刚想跟暮雨说下来走,半天没动静的杨晓飞开口了,“那个,韩哥,要不我来背一会儿吧?”
“不用!”暮雨回答,我感觉到他胸腔微微地震动,呼吸有点沉重。
“哦……那个,韩哥,刚刚刚才你说那话什么意思啊?”
“哪句?”
“就是对象那句……你说你是安然哥对象,是闹着玩儿的吧?”杨晓飞说得简直小心翼翼。
“不是。”暮雨答道。
“啊!不是啊!是真的啊?”
“真的!”
“哦……”杨晓飞哦了一声之后,再无下句。
我等了半天,发现确实是没有下文了,心里不免疑惑,“哦”什么意思啊?
还没琢磨出来呢,发现我们已经到了岔路口,就听暮雨说,“杨晓飞,你别跟着我了,先回去吧。”
杨晓飞不放心地问,“能行吗你?”
暮雨说:“能行。”
杨晓飞走了没多会儿,我拍拍暮雨的肩膀,“让我下来。”
他听话地放下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擦了把脖子上的汗。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那么跟着他走,带着半醉半醒的眩晕。快十一点了,生活在这座小城市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路上变得静悄悄的,偶尔有车子飞驰而过,在空气中划出白亮的光斑。我自然而然地捉住他的手,跟他十指扣紧,他看着我笑,如水般温柔。
到了我们宿舍楼,我发现后院的门房灯还亮着,冯师傅还在等着我,或许还有别人。
手放在门铃上,犹豫了半天也没按下去。
我转身拉着暮雨潜到围墙的拐角处,那里因为照不到光,形成一片浓重的黑暗。
几乎是同时的,我拉低他的头,他揽过我的腰。
酒精的刺激让亲吻变得热辣而激烈,虽然有暮雨的手臂隔着,粗糙的水泥墙仍咯得后背生硬的疼。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在他的气息中寻找,温暖、依恋、甜蜜、快乐,一切生命赖以为继的能量,是的,他,总是让我别无所求。
所以,为什么不信呢?我爱他。
☆、六十五
那酒后劲真大,我喝得挺多,但是又不够多,够多了可以直接睡过去,可是现在,只是翻来覆去的难受。
半夜一点多,手机响起,我迷迷糊糊接了,就听吴越抓狂的吼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安然,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他肯定憋不住,只是想不到他竟然还憋了三个小时,“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吵吵什么?”
“我他妈想睡也睡得着啊?你给我说清楚了,你跟那个韩暮雨什么关系?”吴越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厉。
“他是我对象。”我说。
“扯淡,你醒酒了没?”吴越立马吼回来。
“吴越,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就那点酒对我而言太小小菜一碟了,你不是也说,我是为了逃避结账……”
“……安然,你确定?”
“确定!”我确定我清醒,我确定我跟暮雨的关系。
过了半天,电话那头才有声音,自言自语似的,“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喜欢男的,你怎么会喜欢男的呢?”
这个我也没法解释,“我不知道,反正我就喜欢他了……”
“难道你就图人长得好看?我不明白,就你这么实际的一个人,就你这么嗜钱如命,怎么也得喜欢个大款吧?”说实话有时候吴越比我爹妈都了解我,当然也只是有时候。
“滚,你就这点觉悟,这是感情,感情知道吗?少跟我提钱,哥们还没穷到要去傍大款!”
“感情啊,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要论感情,你得喜欢我啊,咱们这是多少年感情了,安然,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哥虽然没姓韩的帅,可是哥知根知底儿啊!”
听着吴越越扯越没边,我知道,他已经接受这事儿了,他现在就是还在震惊的余韵中没缓过来。
“行行行啦,别他妈胡扯了,反正就这么回事儿,挂了挂了,我明儿还得上班呢!”
不理吴越那边的叫唤,我强制挂了电话。反正睡不着我认认真真地琢磨了一下出去租房子的事情。
后来我再约暮雨出来就很少见杨晓飞的影子了,除非我特别要求带上他。
我问暮雨,杨晓飞是怎么个反应,暮雨想了想说,“没什么反应!跟原来一样。”
就冲暮雨这句话,我挑了一个我们仨人都歇班儿的日子,在杨晓飞最最喜欢的烤肉店吃了一顿。杨晓飞真如暮雨所说的那样,该怎么吃怎么吃该怎么闹怎么闹,好像完全不在意我和暮雨的事。
我趁暮雨不在跟前的时候问他会不会觉得别扭,杨晓飞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别扭什么?”
“……”这句问得我有点无语,也是啊,关他什么事儿。
杨晓飞两手肥油,抓着鸡翅边咬边说,“我韩哥看上谁,自然有他的道理。搞对象不就是这么回事儿,跟谁在一块儿高兴就跟谁在一块儿……他就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最高兴……反正我觉得他的眼光错不了……”
我想了半天,忽然发现,杨晓飞的认识完全建立在对他韩哥的盲目追随上,然后我恍惚觉得杨晓飞油亮的脑门上浮现出“脑残粉”三个字。
暮雨回来,手里端了盘烤蘑菇,一半儿倒给我,一半分给杨晓飞。他跟杨晓飞说,“你少吃点肉。”杨晓飞伸向鸡翅的手立马转向蘑菇。
这么听话,怪不得暮雨待他好。
“嘿,杨晓飞,你这么怕你韩哥?”我故意逗他。
杨晓飞嚼着蘑菇含含糊糊地回答,“这不是怕……我分得出好歹……”
暮雨低头喝着饮料,对我俩的对话无动于衷。
我在桌子底下轻轻拉住他的手,他看了我一眼,回握住我,微笑,安静又柔软。
杨晓飞不合时宜地假咳了两声,“其实,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难道是我表现得太腻歪了?于是我松开了暮雨的手,然而暮雨却没有放开我,他问杨晓飞:“你别扭什么?”
杨晓飞把一张餐巾纸绞成一团,显得还挺为难,他小声儿地说:“就是吧,我不知道以后是跟安然哥继续叫哥还是改叫嫂子?”
……这个问题还真他妈‘纠结’,我眨眨眼睛,一时间一个字儿都答不上。靠,这就看出亲疏远近了,韩暮雨必须是他哥,我就得是哥或者嫂子。
面对这么雷人的问题,暮雨既没笑场,也没被难住,他居然还想了想,最后跟杨晓飞说,“叫哥。”
杨晓飞点点头,笑眯眯地像是解决什么困扰人生的重大问题似的。
然后暮雨又加了一句,“叫嫂子的话,得等我娶了他以后吧……”
杨胖子仍是点头……
我觉得我的脸色不是青白就是酱紫,说你脑残还真脑残是么?有点常识吗你俩?俩大男人娶毛线啊娶?要不是看着周围都是吃饭的人我只能忍气吞声,我早就开骂了好不?
杨晓飞看我扭曲的样子,笑嘻嘻地递给我一鸡爪子,然后低下头去狂塞……暮雨依然抓着我的手,我挣了两下没挣脱,也就不白费力气了。
后来感觉他的手指在我手心连绵地划过,有些酥麻的痒,我心里笑他小孩子把戏,却在相同的轨迹一遍遍地重复过之后,突然醒悟他是在写字。爬满手心里的痕迹明明白白地就是两个英文单词——‘marry me’。
我得承认,我英语相当不好,大学里英语四级最高考过31分,而且上班两年多,早把本来就认识不多的单词全还给了老师,基本上,我的英语就跟没学一样。当然非要我说我有什么学科是好的,那也没有,我的校园生活极其逍遥,而我的学问知识是与之成正比的荒凉。但是很碰巧,暮雨写得这俩词我认得,因为我电脑里有一首同名流行歌儿,算是我比较喜欢的,所以,难得的我知道这词儿的意思,大其概就是‘嫁给我’或者‘娶我’。
这就是我不喜欢英文的原因了,很多情况下,它模棱两可。
当然,无论是哪个意思,我都觉得这是个甜美的词儿。
鉴于我就是个别扭人,我在他手心也写了个装腔作势的单词,哦,不是单词,因为我不知道英语怎么说,我只是写了个拼音,‘gun’(滚)。
本人嗜好此口头禅多年,无论美了、怒了,没事儿就爱说这句。
暮雨后来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就是让人脊背发凉的那种,不过终究没说什么。挺长时间之后,我才知道,有个中文意思带点黄暴色彩的英文单词也这么写。
没文化是可悲的。
吴越和杨晓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