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叫喊 作者:薇诺拉-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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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可以。那个噩梦频繁浮现在你的眼前,折磨得你几近崩溃。”音调虽然柔软古怪,却透着股子不容置疑的说服力,“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过来为你解决。你会舒服好些。”
“不,康泊!别过来!别——”褚画强支起身体,大喊着阻止对方过来,又被韩骁一脚踩回了地面。
“好,你过来,别带武器,一个人。”
“康泊!不要过来!不要——”褚画还要再喊,监听器却被韩骁摔在了地上,用脚碾了碎。
他要以牙还牙,以数倍于己的痛苦施还给他。
※ ※ ※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我们刚刚解救出一个人质,不能再送一个回去!”鲍尔森试图阻止这个普通市民去往劫持犯所在的地方,他一面冲他破口大嚷,一面又表示如果对方胆敢擅自行事,自己会命令属下们把他看管起来。
康泊把目光投向了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鲍尔森,这个人过中年的白种男人脸色发白,额头沁出细密冷汗,两只眼球一下下地轻微震颤——旁人根本无法瞧见这种极其轻微的震颤,但在康泊眼里却像感受一场高烈度的地震一样鲜明。眯起眼睛,殷红如血的唇慢慢浮起一笑,随后他拄起手杖,以鲍尔森为圆心,绕着他慢慢踱步,问,“你的英语带有法语口音,你是法国人?”
“我是比利时人。”男人那双透出血色的眼睛牢牢盯视着自己,出于与人交谈时礼貌的回视,鲍尔森不自觉地跟随康泊的脚步自转起身体。
“法兰德斯人?还是瓦隆人?”
“法兰德斯人。”鲍尔森口气骄傲地说,“永远的法兰德斯人。”
康泊又用荷兰语问了一句全然无关紧要的话,鲍尔森的眼睛轻轻划过一丝亮色,随即又马上不快地表示,“你的弗拉芒语①说得很棒,但我认为我的母亲患没患耳病、而我的父亲在我小时候是否常冲我喊叫这事儿与你无关,与我们此刻面临的困难局面更他妈没有关系!”
眸底的笑意更深,康泊仍然拄着手杖绕着鲍尔森踱步旋转,“你是北方的法兰德斯人,却成长于比利时的南方。这让你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无法开口说话,你的父亲脾气暴躁,时常冲你与你的母亲大喊大叫,这也潜移默化影响了日后的你。你们都感受不到来自他人的尊重,在讲法语的社会里你和你的全家都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异乡人。你一面不甘心地学习法语,一面又骨子里以自己的民族为傲,你相信那种稳重、勇敢、坚忍不拔的力量,这也是你选择成为警察的原因。”
“你、你什么时候调查的我?!”鲍尔森为之大惊失色,说话声听来都颤了好些。
“我只是在观察。”唇边笑意未减,康泊说,“用大脑,不用眼睛。”
“你别再绕着我走动!”白人组长始终为那双迷人深邃的眼睛攫定住了自己的眼球,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对方的移动而转动。然而一阵天旋地转感越来越强烈地袭上了他的头脑,他从未如此刻般感到世界颠倒,两耳轰鸣。“我他妈头都晕——”
话还未毕,康泊突然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仿佛贴于眼皮的切割利器,修长冰冷的手指遮住了所有光线。突然止住脚步又突然不可视物的鲍尔森被来势非常猛烈的眩晕击中了,于是两膝一软,整个人全无抵抗地跌倒在地。
“你他妈对组长做了什么?”看见了鲍尔森从发怒到倒地的全过程,屠宇鸣怒不可遏地冲来康泊身前,叫道,“你他妈催眠了他,是吗!”
“不是催眠,”康泊笑了,“是美尼尔氏症②。”
“什么?”彻底的愕然,屠宇鸣从未听过这个病症,也从未听鲍尔森自己提过,“什么美?什么症?”
“我只是通过他的症状作出猜测,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年龄的增加会让病症加剧,所以也许目前他自己还不知道。”重又把目光投向了褚画所在的地方,他的心现在也在那里。康泊顾不得此地的状况,只微抬下颌,蹙着眉头说,“让他闭起眼睛,用拇指反复按压人中,可以稍稍缓解耳鸣和晕眩的症状。”
随后他就拄起手杖,跛着优雅如舞蹈的步伐,向着他的情人走去。
“康泊!”白人组长自顾不暇,已经无法阻止这个男人的肆意妄行。可疤脸警探似乎还试图劝阻对方前行,于背后高声叫喊,“等等!”
“我不想用同样的法子攻击你,”康泊驻下脚步,微微侧脸,“但谁也阻止不了我。”
“不,我没打算阻止你。”事实上他自己也为向笛与褚画的安危忧心如焚,顿了顿,屠宇鸣问,“你能催眠韩骁,然后将他们俩安全带回来吗?”
“不能。”康泊直截了当地回答,“催眠只能发生于一个人不经意间或极度放松的状态下,可他现在充满戒备,神经高度紧张。”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本以为对方信心满满,可这个答案显然令屠宇鸣大吃一惊,“韩骁对你怀恨在心,以他现在的疯狂,他一定会杀了你!”
“极有可能。”
“那……那你为什么……”
“他说他爱我。”康泊浅浅一笑,“我怎么能听见这样的话,还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
作者有话要说:①旧时比利时人把荷兰语称为“弗拉芒语”;
②美尼尔氏症,一种突发性的以眩晕、耳鸣、目颤等位主要症状的耳内疾病,多发于中年人,且有遗传可能,转体运动时会加重症状,导致突然倒地。眼球震颤、面色苍白、冷汗频出、头痛耳鸣都是常见症状。
82、最后一个死者请关灯(7)
一片废墟似的地方;拄着手杖的男人只是刚刚露了面,就被人一下袭击跪在了地上。
韩骁十分兴奋,兴奋得疯了一样;他能让这个素来自持优雅的男人出乖露丑;尤其还是在自己的情人面前。
“是你自己选择送上门来!你这个愚蠢的家伙!”韩骁抡起手上的铁器狠狠砸向康泊,这个破旧凌乱的地方多得是行凶的凶器,他选了个最能为对方带去痛苦的家伙——一根生锈的、长有根根尖棱的铁条。
又一下不遗余力的重击;似受脊杖酷刑的男人不得不用手撑住了地面。这个跪地的姿势如何算不得从容,可即使放下了惯常的蕾丝和绸缎;简单的白布衬衣也掩不住他的俊美优雅。
锈铁条拔起的时候;他的后背洇出了红色。
“我很抱歉……”康泊试图站起身往前走;可还没踉跄着前行两步;又被韩骁一下抡臂砸倒在地,这一次他摔出近两米,还吐了口血,“为你所遭受的梦魇……”
“你不是能洞察一切么,为什么没有听出我根本不想获得你的治疗!我只要你死……你真该去死!”对方的示弱让韩骁愈加得意,他现在可以肆意折磨这对情人,甚至操控着他们的生死。他亦步亦趋于对方身后,手脚并用,一面接连狠踹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一面又挥着铁条击打他的后背——白衬衣很快就洇满了鲜血,康泊勉强从地上支起上身,扶着墙壁向褚画所在的方向靠近,却承受不住韩骁的再次重击重又跪在了地上。
褚画手脚都被捆了住,只能眼睁睁地冲着韩骁大嚷,“你他妈快住手!别再打了……你他妈别再打了!”
“他在你眼里很优雅吗!很迷人吗!”殴打褚画让他愈加愤怒,殴打康泊却让他爽透了。这个男人痴迷于这种戏剧化的自我表演,更为自己占据了绝对的支配地位而感膨胀。每一下对情敌的殴打都让他感到更为自信和畅快,他像是陶醉于交响乐的指挥家,像是沉湎于绘画的执笔者,一刻不愿停止暴行,总警监先生指着康泊,面向褚画疯狂大笑起来,“他就像条狗一样跪伏在我的眼前,一条软弱的、无力的瘸狗!”
“可不可以放了他……”康泊努力支撑起身体,仍坚持不懈地向着情人所在的方向移动。他的口角溢着血沫,每说一个字都似剖心剜肺艰难与疼痛,“这就好比那个著名的实验still face①……你的情人并没有、没有爱上我……他只是容易忽视自己早已熟悉……熟悉的亲人而被陌生人吸引,恰如一个婴孩一般……”
“狗屁!鬼扯!”看见康泊竟打算用撇清自己的方式拯救自己,褚画红着眼睛大声否认,“我爱你!我知道我爱你……”
“我本来还怕你怕得要哭,可你却是来求饶的吗!”掐着的嗓子时男时女,这是个穿着破烂粉红色连衣长裙的男人。理智死去了,彻彻底底的。他于疯狂的泥沼越陷越深,手舞足蹈,覆顶之没,“我本打算如果你试图用语言催眠我,我就刺穿耳膜与你同归于尽,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褚画看见康泊一直在试图向自己靠近,却一次次又被随其身后的韩骁打倒在地。淡棕色长发凌乱垂散,那玫瑰花瓣似的红唇边也有血迹。他们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注视对方,他的肌肤看来仍然惨白冰冷,目光却似两道熔岩,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热度。
扔掉手中几乎已变了形的锈铁条,总警监先生拔出手枪点了点屋中的四个男人,冲旧情人勾起阴鸷一笑,“你们的深情让我感动,可这儿有四个受劫持的人,都是一团糟。如果我能放走你们当中两个人,而将另外两个立刻杀死。不如就由正义的你来选择一下,谁生,谁死。”
“那还用选择吗?”几乎不假思索,褚画马上以一副厚脸皮的模样接口回答,“当然是放走我和康泊!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好多爱要做——”
韩骁一转身一抬手便又要朝向笛开枪,幸而褚画及时大喊将其止了住。
“你个王八蛋!住手!住手!”这个残忍变态的家伙绝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会当着自己的面杀掉已经伤痕累累的向笛和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子。褚画咬着牙想了一下,掉过脸望着康泊好一会儿,突然就那么红了眼眶,“我是警察,”他哽咽着说,“我是警察,拯救人质是我的天职,即使付出生命也理所应当。可是你不一样,你不该被我牵扯进来……你愿……愿不愿意……”
警探先生已经做出了选择,只等对方的回答。而康泊又向着自己的情人移动了一些距离,微笑说,Yes,I do。
他现在很糟,红唇白肤的美丽依旧,却尽失往日优雅。然而那双仿似渊洞的眼睛竟头一回有了明澈的意味。仍然跪在地上,他的神态如此认真,就像在神父面前郑重说出那声“我愿意”。
褚画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整个人瞪大眼睛愣住了。
打从对方踏入这个地方开始,他就一直贴身相随,对他不遗余力地施暴。一种鬼使神差的、莽撞的惯性促使韩骁向着康泊又迈出一步,将手中的格洛格18型抵住了他的后脑——
他就这么露出在了窗口。
眼前倏尔澄明一片,总警监先生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已被康泊或者说是被对康泊的无尽愤怒引向了绝境。开枪的速度并非比不过早已恭候多时的狙击手,可就在狙击手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韩骁突然决定放弃枪杀康泊,反而抬脸望向了褚画。
他无比恳切而悲伤地对他说,“我从未停止过爱你,只是你不再相信了。”
话音未落,狙击手就爆了他的头。
一颗子弹正中颅脑,时隔多年后的狙击步枪早已今非昔比,男人的脑袋像爆炸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