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叫喊 作者:薇诺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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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少捣鬼,甚至在对方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已提出要订婚之时,仍落落大方地与他举杯轻碰,心里还挺得意。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驾驭“嫉妒”的能力。整件事无可控制地脱轨了,虽然餍足了他细胞中进取与虚荣的那部分,却日渐将高傲与自尊蛀得空空如也。韩骁又因破获一宗连环杀人命案而大受表彰,当全警局都在传言这对令人无比歆羡的金童玉女即将修成正果。一直蒙在鼓里的褚画方才恍然惊觉,自己的情人要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我们之间确实有问题,你早知道的。”片刻的沉默相峙后,驻在门口的韩骁以温柔视线描摹起恋人那张漂亮的脸,轻轻叹出一口气,“但不是李曼琪,是玛丽莲。”
“她是我妹妹!”岂知褚画猝然抬起脸,丝毫不容转圜地拔高了声音,“别把两个男人间的问题牵扯到一个无辜小女孩的身上,她才八岁!”
“去你妈自欺欺人的妹妹!你一个黑发黑眼的中国人,哪来的金发碧眼的妹妹!”恋人“睁眼瞎”似的狡赖让他不得不以同样的大吼作为回应。顿了顿,又努力压制住愈拔愈高的怒气,口吻尽可能平和地说,“玛丽莲是畸形儿。她毫无疑问地自我构陷并陶醉于厄勒克特拉情结①,对身边成熟男性拥有一种畸形的生殖欲望。自从她进入了你的生活,我们的关系就日趋紧张岌岌可危,她抱着布偶娃娃,穿着公主裙子,装模作样地睁大无辜的眼睛,却一刻也不停地在我们当中挑拨离间……她甚至不止一次地试图谋杀我——”
“如果你又要说在浴缸里溺水的那次,那是你个蠢货自己睡着了!”
“那你又怎么解释她在我的咖啡里放进了剧毒的鼠药?!”
“她知道你喜欢在咖啡里放糖,她告诉我她是好心,只是两只瓶子太相似,她不小心拿错了!”褚画把枪托在手中,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韩骁的眉心,“你他妈再多说一个字,我会开枪的!”
“去你妈的‘拿错了’!”一再忍让的韩骁终于忍无可忍,他恶声骂道,“她那小女孩般纯洁无辜的外表下,裹藏了一颗充满腥臭欲望的、成年女人的心!只有你这活在肛欲期②里的蠢伙才会甘愿被其蒙在鼓里——”
禇画真的开枪了。
褚画的枪法很准,可百步穿杨,亦可百发百中。当然他只想给对方“闭嘴”的警告而没真想干掉他。手腕稍一抬高,枪声四响。男人头顶的挂钟噼啪溅出玻璃碎渣,继而垂直掉落,砸向韩骁的脑袋。
并未打算挨枪子的男人大声骂着“Fuck!”随后摔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①厄勒克特拉情结(Electra plex),弗洛伊德主张的一种女儿“亲近父亲敌视母亲”的复合情结。源自希腊神话中厄勒克特拉替父报仇,最终谋杀其母的故事。②肛欲期(约2——4岁),指度过了口欲期的弱龄孩童由于粪便刺激肛门而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快感。韩骁在此讽刺褚画是肛交的承受者,是只贪图快感而毫无判断力的蠢货。关于主角二人的名字:褚画——褚,chu,念第三声。同姓的历史名人作者这会儿只想起一个“褚遂良”,后文会介绍“画”这个字因何而来。康泊——禁片《杀人如麻》里的男主角,作者构思笔下人物时灵光乍现,莫名地觉得这个名字适合本文的攻君XDDD
2、蝴蝶纹身(2)
韩骁摔门而出后,褚画跌坐在床上喘出一口气,慢慢将目光移向置于床头的一张合影——
这是这个男人仅有的合影。合影里像瓷娃娃一样精致美丽到令人咋舌的小女孩叫玛丽莲。她偎在他的身旁,笑得能让蓓蕾初绽的花朵重又羞涩地掩阖,笑得能让巡行的天使驻足观望。
她是他捡来的妹妹。
玛丽莲的母亲是法国人,生父是美国人,继父则是中国人。她那还是高中生的生父,与身为餐馆招待的母亲,在观看由一个同样名叫“玛丽莲”的金发尤物所主演的电影时突然产生了偷食“苹果”的念头,精子和卵子因此发生了美妙的结合。
如果当时他们在看《埃及艳后》、《魂断蓝桥》或者《罗马假日》,那么她就有可能叫“伊莉莎白”“费雯”或者“奥黛丽”。
玛丽莲是个不折不扣的语言天才。可以流利地使用一种古老的、字正腔圆的语言与褚画亲昵交谈,也可以在韩骁发作前以凄婉而委屈的表情吐出一窜发音优雅却教对方根本无法听懂的音节。
韩骁一度以为她在讨饶,后来他凭着记忆力向警局里会法语的同事复述了其中两句话,才发现玛丽莲只是在念诵一段诗歌①。
Pourquoi le temps passe si vite (为什么时间会跑得这么快?)
Parce que le vent lui rend visite。 (是风把它都吹跑了)
Pourquoi tu me prends par la main (为什么你要我握着你的手?)
Parce qu’avec toi je suis bien。 (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温暖 )
Pourquoi le diable et le bon Dieu (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
C’est pour faire parler les curieux。 (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 ※ ※
那是一年前的某一天,冬季一如过往的漫漫无涯,寒冷难捱。执行公务于半途的褚画刚买了一只芝士汉堡,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就接到了呼叫——甜美的斯嘉丽以她独有的甜美声音对他说,有人打了报警电话,诺尔大街上的一栋公寓里传出了一种可怕的、全非人类的叫喊声。
褚画破门而入的时候,恰好看见不知因何发狂的女人发出怪物般的惊声尖叫,高举着救生斧要砍死自己七岁的女儿。千钧一发之际,他拔枪射穿了女人的心脏。
女人倒下前回头望了望枪击自己的年轻警察——应该是个肮脏而美丽的白种女人,一头浓密散乱的金发与睫毛纠缠得仿佛栖息深海的水草。形容荒凉,整个人都了无生机,如同一片烧灼之后残留的灰烬。一种终于获得解脱的神色在那张布满泪痕的憔悴面孔上一晃而逝,她居然“咯咯”笑出声来。
临死的女人迸发出令人惊讶的生命力。她拖着身体往前移动脚步,冲他笑了笑,Tu prends pas; tu le regreteras。。。(你不明白……你会后悔的……)
又一颗呼啸而出的子弹,正中眉心,女人终于倒地而亡。
这是一个对峙暴徒时从来只选择射击对方手腕与膝盖的年轻警探,头一回开枪杀人。
地上已经有了一具尸体,是女孩的继父。那个名叫格伦的华裔男人被利斧砍去半个脑袋,倒在浓黑腥臭的血泊之中,已经面目全非。
褚画俯下身,颇感惋惜地检查了地上的两具尸体,确认他们都已死亡时抬起了眼睛——正对上一张异常美丽与从容的面孔。
一个穿着玫瑰色蓬蓬裙的金发小女孩,黏了满脸她母亲的脑浆和血液。窗外明灭的光线打在这具瘦小的身体上,投下淡淡的破碎的阴影,她怯生生地躲在其中,却用最纯澈无辜而又熠熠生光的眼神望向举着枪的男人。
她的下体赤露,阴部正在流血。
小女孩舔舔樱桃般可爱漂亮的唇瓣,用他的母语问他,“你在谋杀我的妈妈吗?”
“不是。”褚画想了想,然后半跪在地,把自己的手枪放进她的手里。那个姿态像极了小心抚摸一只因野兽而受伤惊怕的垂耳兔,他竭以可能地柔声说着,“我在保护你。”
他们离开那栋小房子的时候,才发觉整个大地都笼罩了一层寂然的白色。漫天的雪像挥落的天鹅毛羽。可这么个下法,所有的鹅都该秃了。
这个年轻男人与只到自己腿侧的小女孩就像已经相识了漫长世纪一样十指交扣,交换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在雪地里踩着深深浅浅的向前的脚印。
这个冬天,阳光的种籽头一回发了芽,结出一片葳蕤的黄;
这个冬天,风像母亲给孩子把尿的手,如此温存、忐忑且又小心翼翼。
玛丽莲紧紧抓住这个陌生男人的手,穿着粉色呢大衣的她像一只会行走的娃娃,带着蹒跚学步的笨拙与满眼放光的憧憬。
褚画发现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替小女孩做了全面检查的医生告诉年轻警察,她遭受了非常残忍的性侵害,幼小的下身受到了严重的、不可修复的创伤,也许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性交疼痛。
韩骁适当地表示了一个执法人员应有的愤慨和同情心后,提议把玛丽莲送去教会下的孤儿院,她在那里可以拥有悉心的照顾与同龄的伙伴——然而他的恋人不假思索地一口否决。
她是一只蝴蝶。打从遇见他的那刻起,即脱胎换骨于丑陋的茧枷,获得重生。
褚画无意于成为一个小女孩的救世主,或者一座象牙像的皮格马利翁②。
他只想成为她的哥哥,她的亲人。
※ ※ ※
韩骁走后,褚画觉得气闷又委屈,那个会像傍晚逗留于天边的暮色那样逗留于他家门外的情人已经一去不返了。李曼琪才是这段感情中的插足者,但现在蠕虫一般见不得光的人,是他。
这种令人脾胃不适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第二天,褚画在翻看一些古早的卷宗时,他的搭档屠宇鸣适时递上了薯条与热狗。
褚画是汉堡、热狗与匹萨的忠实拥簇。这类高热量与高脂肪的垃圾食品常常让他觉得心情愉快而且精力充沛,但今天的他噎了一肚子闷气,毫无进食的胃口。他摆摆手,稍稍往旁侧移了移纤细如女人的腰肢,连自己也不信地随口胡诌说,“我在节食。”
“你在吃醋。”屠宇鸣是警局里仅有的几个知道韩骁和褚画那点破事儿的人。两年前一场抓捕嫌犯的行动中,他的左边脸颊因由爆破的“亲吻”而遗留下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致使他那份直鼻深目的英俊从此荡然无存。这个疤脸男人满目不屑地扭了扭头,鼻腔里嗤出一声,“男人节个屁食!”
没有等来对方的回答,屠宇鸣顿了顿,自个儿又问,“你怎么翻起以前的卷宗来了?”
“我想让那些枉死于变态杀人狂手下的人沉冤昭雪。”禇画冷声冷气地扔出一句话,这一瞬间他心里想的是建功立业,飞黄腾达,让韩骁和他那个娇嫩欲滴的未婚妻都下地狱去吧!
“这类案子往往逃不脱两个下场:变态杀手的突然销声匿迹而淡出公众的视野;或者警方拒绝承认抓错了真凶而宣告结案。那些当时没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案子或许永远也破不了。”这张与英俊全然沾不上边的面孔突然挤出一个挺阴森的笑容,屠宇鸣压低了音量说,“怎么样?想不想看看韩骁的那个卷宗。”
作者有话要说:①Le Papillon,法国电影《蝴蝶》的同名主题曲;②皮格马利翁,爱上自己亲手雕绘的象牙少女像的塞浦路斯国王。
3、蝴蝶纹身(3)
刚认识那阵子屠宇鸣对褚画看不太过眼。
他意外地发现了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新搭档是个同性恋,感觉挺恶心,于是一直在背地里叫他“娘们”。
自视甚高的男人同样对于所谓的“警校精英”嗤之以鼻,觉得这“娘们”不过比别的警察略带偶像气质——笑起来眼似月牙面露梨涡,背脊连同腰杆挺拔得好似一支旗舰上的桅杆,皮肤细腻的像玉兰,手指细长的又像花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