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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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会儿,“你姐姐有下落了”一个低低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我迅速抬起头看向他,六爷对我微微一笑,“还以为你沉得住气了呢,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停留在郊外的一处人家。” “郊外?”我重复了一句,“嗯”六爷一点头,停下脚步,抱着我坐在了一旁的窗台上。
“那个何老板做的是种花的买卖,他在郊外有很大一片地,种植各种花卉,前段时间有一对男女高价租了他家的空余房子,那个男的说,是为了让自己的妻子好好休养,才找的郊外空气好,又安静的地方,”六爷嘴角一抿,“听这位何老板的描述,应该是你姐姐和那个督军没错。”
“那现在人呢,还在那儿吗?”我着急的问了一句,六爷一摇头,“现在不在,好像你姐姐身子很弱,那个男人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带着她去看一个老中医,那个何老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的是哪儿,应该过几天他们就会回来了。”
“身体很弱…”我喉头一阵哽咽,丹青的身体向来很好,都是因为之前那段自我放纵的生活,才毁了她的身体。“清朗,你放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我相信那个男人,一直都对她很好。”六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勉强点了点头,好不好的只有见到了才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转而我又想起了何副官,“那个何,何老板,他为什么会来告诉霍先生这些?”六爷轻吁了口气,“据他自己说,他不常进城来,这也是偶尔听朋友谈起,喔,他那个朋友是郭启松的一个下属,所以觉得事情不对,这才托他的朋友给郭启松带了个话,然后…”六爷一抿嘴角,“然后你就知道了。”
我皱了眉头,“你们相信他说的话?”“唔,应该没错吧,”六爷揉了揉太阳穴,“郭启松为人向来谨慎,应该已经查过他了,不然不会把他带到霍长远跟前的,更何况,他对徐丹青的描述毫无差错,不过,我还是会让人再细查一下他,他自己说他老家在山东,来上海有几年了,只是不常在这边儿。”
一年多,那也就是说,督军救了墨阳之后,就来到了上海,他一直都在我们身旁…我心里感觉怪怪的。“好了”六爷用手指捏了捏我的鼻梁,“别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不了几天我们就知道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没有消息好。”“嗯”我点点头,又说,“对不起啊。”
六爷微微一怔,“对不起什么?”“今天晚上…”我低了头,只感觉到六爷的手轻轻抚过了我的头发,“傻丫头,那只是个…”他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石头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六爷,七爷清醒了!”
三个日夜瞬间即逝,霍先生和六爷都派了人埋伏在了何记花圃的附近,等待着丹青和督军的出现。我们第二天一早,就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万分小心的带着叶展回了家,虽然他的伤势不应该再移动,可留在霍长远那里,也许更危险。
我已经知道,霍长远私下和六爷有着一个什么协定,六爷没细说,我也没问。可面子上他还是不能和苏国华翻脸,听六爷说,他问霍先生关于苏雪晴有身孕的事情的时候,霍长远只冷冷的笑了一下。
陆仁庆第二天中午就气急败坏的来到了六爷的家,他和六爷关在书房里密谈了半天,又去看了叶展,出门时只脸色铁青的说了一句,“抓住那小子,给我剥了他的皮。”我猜他在说那个叛徒,大叔他们一回来,就开始追查。
丹青的消息我也没敢告诉秀娥,一来只要没看到人,就不能确定,二来,何副官提到的人里,并没有张嬷,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跟秀娥讲。好在秀娥看到石头受了伤,心思都放在了那上面,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细细追究那天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天中午,我正在厨房里吩咐厨子给叶展熬粥,“清朗,你果然在这儿,”秀娥一拐一拐的朝我走了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巧的篮子冲我摇晃着,“七爷最喜欢吃核桃了,我们做核桃粥好不好?一会儿就可以给他送去了。”
“喔,好呀”我伸手接过篮子又扶着她坐下,开始敲核桃皮,把核桃仁捡起来交给厨娘后,就和秀娥靠在一起发楞。 “清朗,你这几天也不爱说话,是不是那天晚上出了什么大事,石头和老虎都受伤了,七爷伤都没好就出去了,你们…”秀娥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她担心的看着我。
我努力地笑了笑“没事呀,你别瞎想,啊,粥好了,我们快拿过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正好厨娘把粥做好了,我赶忙打断她,起身拿了个托盘放好,再领着秀娥慢慢的走向叶展的房间。
秀娥扁着嘴跟着我走,她了解我的脾气,见我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刚走到厨房和客厅连接的走廊,外面的花园里传来一阵喧哗声,我停了下来,看见一些人正在搬运些花木什么的。
“这是干什么?”我回头问了秀娥一声,秀娥摇了摇头,“不知道,看样子好象要种花。”“种花?”我眨眨眼,“秀娥,清朗,你们在这儿啊,”石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转回身去还来不及说话,秀娥已经急性子的问,“石头,这是要干什么?”石头一笑,“这不是马上就初夏了吗,院子里花木该补种了,找的是何记花圃,清朗知道的。”
秀娥不明所以的看向我“你知道?”,我猛地想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六爷他们故意派人假做去挑选花木,当时我心里只能苦笑,真不知道是谁去掩谁的耳目。
石头接过了我手里的粥,“六爷就在那边呢,你去看看吧”说完给我做了个眼色,然后扶着秀娥就走,也不管秀娥“哎哎”的叫着。我猜可能是丹青那边有了消息,就赶忙往花园走去。
刚走到花园边,就看见洪川跟六爷站在不远处,我只能看见他们的侧脸,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挺健壮的男人。大叔他们一直在追查那晚遇袭的事情,而洪川则被派去郊外,盯着那个何记花圃。
洪川朗声说“何老板说,按日子也就是明后天的事了,我先回来跟您说一声。”“嗯,千万小心,把人给安全的带回来是最重要的”六爷沉声吩咐。
“我晓得”,洪川利落的应了声,又说,“那这些花木?”“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种上吧,钱,照数给。”六爷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从花园的另一边转身走了,他并没有注意到我。
洪川扭头跟那个人说,“老孟,那你就带人开始弄吧,我去拿钱,去去就来,不过跟你的人说,只能在这儿活动,别乱走,明白吗?”“是,您放心呢,伙计们都懂规矩的”一个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恭敬。
洪川以点头,转身就走,我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背对着我的那个男人一回身,目光刚好和我对了个正着。“啊”,我大大的倒吸了口气,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我认为会深深隐藏起来的男人,就这样大剌剌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督军大步向我走了过来,在我跟前站定,弯下腰去,在外人看来,他很恭敬的在给我行礼,可没人听得见他正微笑着说,“清朗,我说过,回头我会来找你的…”
督军看起来瘦了不少,虽然健壮,却不是以前那种壮硕的身形了。看着我愣怔的样子;他好象很开心似的咧大了嘴;这个有些模糊印象的笑容突然让我反应了过来;我不是眼花;也不是在做梦。
“啊,督…”我张了张嘴,想叫督军又觉得不合适,督军冲我一摆手,“别那么叫我了,我早就不是什么狗日的督军了,你叫我孟大哥吧,现在我姓孟。”说着他冲我挤了挤眼。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督军从来都对我很客气,但极少交谈,他身上有一种很豪放的军人气概,和霍长远的儒将风格大相径庭,虽然这种气质一直被丹青诟病为粗野,并且冷淡相对。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看似粗豪的男人,也是上过学堂,念过书的,他出身贫寒,能走到这一步,都是拿自己的命拼来的。
这会儿看着督军轻松顽皮的样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对,只能干笑了下。督军探头往四周看看,悄声说,“清朗,你跟我来。”说完转身就往花园深处走去,我一愣,张嘴想叫他又怕别人听见,只能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越走我越吃惊,督军明显对这里很熟悉,左穿右转的毫不迟疑。六爷这座宅第以前在上海很有名,就是因为花园设计的好,林木花草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的。
当初这所宅院的主人特别喜欢苏杭花园景致,后来因为经济上的困难无法负担,才卖了这所房子。六爷图个安静,就买了这个宅院,他接手以后,虽然对花园什么的没多大兴趣,但是留下来的老园丁依然勤勤恳恳的收拾着这个园子。
走在前面的督军脚步突然一停,四下打量了一下,回身冲我一笑,“这儿还挺安静的。”我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了脚,他看我停住,就想往我这边靠近些,我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了我一眼,迈出的脚步一滞,顺势就坐在了草地上,对着我微笑。我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失礼,就对他抱歉的笑笑,但是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督军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怎么,怕我伤害你?”我摇了摇头,“不怕。”他笑着搓了搓自己满是胡茬儿的下巴,“那你躲我那么远,很久没见生疏了?”我扯了扯嘴角,“我们以前也不熟。”
督军明显的一愣,显然想不到我这样直白的就说了出来,他笑容一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就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袭上心头,我捏紧了拳头,只觉得自己手指冰凉。
我没有故意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但也没有移开眼光,就在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要两眼发直的盯着他一辈子的时候,督军突然笑了起来,摇头喃喃说了句,“看来子明说得对,你比你姐姐还倔强,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
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也没有接下茬,督军突然把腿一盘,两只手撑在膝上,笑眯眯的说,“你长大了啊,有十七岁了吧,那时候你还是个很安静的小女孩,体贴却沉默寡言,不像丹青,就算愤怒,也是光彩照人的…”他顿了顿,脸上带了些回忆的表情。
看他一副陷入回忆无法自拔似的样子,我等了又等,可一肚子的问题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嗯哼,”我轻咳了一声,督军浓眉一扬,看向我,“丹青她到底怎么样了,她身体好吗,何副…何老板说她定期去看中医,她到底…”我问题还没有问完,看见督军似笑非笑的样子,我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呵呵,”他轻笑了一声,“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主动问我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刚才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跟那位六爷可真像,好像天塌下来一块,也只是给他擦鞋用的。”我眉头一皱,不喜欢他用那种口气说六爷,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也许是近朱者赤吧。”
“哈哈,说得真好,”督军闻言笑了起来,不知怎的,他的笑声听起来,仿佛带了几分落寞,顿时让我的怒气淡了些许。“你姐姐身体是有点弱,这些日子,我确实是在带她去看一位老中医,那个大夫说,她思绪过甚,忧结于心,血脉不畅,需要静养,”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声音暗哑了起来,“当然,更重要的,心病还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