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述情深(纳兰)-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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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雨紧紧握住明月的手,“夫人,前雨一直会跟着夫人,前雨拥有尊重小姐的选择。”
明月望向窗外,这个时节真真春俏之时,是个好时节。
帘子后面的容若轻轻靠着门,深深吸着一口气,他微微闭上眼,半晌,他才重新睁开眼,那双眸子透彻一股薄荷的清凉,好似下定什么决心,他转身离去。
明月,他现在暂时给不了她想要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夫人……”前雨突然大叫起来,“啊!啊!血崩。”
容若顿足,立即转身冲了进去,只见床上面如死灰的明月安静地闭上眼,床单洇红了一大片,容若大惊失色,大吼,“来人,唤大夫!”
整个纳兰府顿时炸开了锅,人人都手忙脚乱,无论多么乱,容若依旧站在床旁,无论觉罗夫人怎么拉扯怎么劝阻皆无用。
“冬郎,污秽地方,还是少呆,我们在门外等。”
“我不走,明月,你不会有事。”他紧紧攥紧明月的手,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他惶恐又绝望地道:“你睁开眼睛啊!你不能就这么弃我不顾!”
大夫在一旁把脉,开了方子,嘴里喃喃,“怎么这般对待孕妇,吃催生药早产可是会出人命的!”
觉罗夫人脸色泛白,转脸看向一直傻愣的颜如玉,颜如玉脸色亦不好,她翕动着嘴唇,躲闪着觉罗夫人的目光。觉罗夫人最后对大夫道:“是我们照顾不周。”
前雨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冷哼一声,“不怪觉罗夫人,只怪我们小姐命不好,娘家没人。”
觉罗夫人厉声怒道:“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插嘴。”
前雨顿时流下泪来,“自我家老爷去了宁古塔,你们纳兰家怎么对我们小姐的心里明白。要是我家老爷还在,你们敢强逼利诱地让姑爷纳妾?”
觉罗夫人直接掴了一巴掌下去,前雨捂住脸,反而不哭起来。
容若抿着嘴,看向明月紧闭的双眸,顿时冷下心来。她醒来依旧不幸福,依旧不开心,他只会无尽的折磨她,他们的曾经,早就回不去,而他正如她所言,她要的幸福他给不了。
他顿时潸然而下,轻轻咬着她的手指,悲恸地道:“只要你醒来,我放你走……”
被他握着手,微微动了一下。容若略有失神地望着她的手,他破涕而笑,“明月。”
明月确切醒来是三天以后。自血崩以后,纳兰府便少了一名夫人。在外传言,许不是生产后身子落下病根,在外求医?
在双林禅院中,明月瞻望着眼前的观音,她轻轻闭上眼,手持念珠,碎碎念着,一头乌黑的青丝全散,折杀了整座寺庙的宁静。
容若一直站在门外,目光未曾离开。前雨走过来,对容若欠身道:“姑爷还是回去吧,小世子……”前雨脸上流露出一脸怜悯,“还请姑爷善待。”
容若目光依旧凝望着,迟迟不肯离去。
佛云: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当一切飘散虚无,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阿门,熬夜写完了~本来我想这么完结掉,但是此文是HE~~于是,还有几万字,其实也快完结了,下面就是虐了……(不是早就开始虐了吗?)
是虐男主……
咳咳,重要事宜:竹子明天去上海,去看世博,大概五天以后回来,然后继续更新,直奔完结。谢谢大家了,O(∩_∩)O哈哈~
容若番外二
他接到皇帝的诏书,一直郁郁寡欢。
阿玛告诫他,他们的叶赫那拉氏这一辈得靠他,弟弟尚小,等他以后功名有成,得靠他提拔。他只能点点头,甚是无奈。他每次看见阿玛耳鬓上那花白的头发,那眼角积累的皱纹,总是在提醒他,他的阿玛老了。他作为纳兰明珠的长子,责任在前,即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咬牙答应。
明月,如今已然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她支持着他。她总是这般甚得他意,兰质蕙心。他一直不知,会有这么个女子,那么的懂他,只消一个眼神,一份惆怅,她皆懂。尤记父亲允诺会让他娶她,他是那般的开心,终究娶了回来,他才知道他到达了幸福的彼端,她对他好,她了知他,她是心底那看不透的夜明珠,照亮了他成年后遭遇的许多人情世故,为他指明前方的道路。
他多么庆幸自己能娶到如斯的女子。他总会忍不住靠近她,可他总会感觉自己与她有一层薄薄的膜,怎么也穿越不了,他始终无法去看透那层膜到底是为何物,让他一直雍饶不前。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始终认为不止两个人。他的妻眼神里总会有一种无名的向往,那种向往不是看自己,而是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且是通过他去看向一个他不得而知的地方。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心里有人,但那个人不是自己,嫁给他,也许是情非得已。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企盼多时失去了。他的妻好一阵难过,他不知怎么去安慰她,甚至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自己,他不善言语,不知如何去抚平这个受伤的女人。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去保护她。
阿玛为明月的莽撞极为生气,要不是看在明月父亲的份上,想必是不会这般轻巧让明月安然度过。他一直知晓他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突然庆幸,明月有这样的家庭,让他至少得到她,能顺应许多。也是为她有种无形的保护伞。
额娘说,他不能总是宠溺着她,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他的阿玛便会失了耐心。他害怕了,这是额娘的告诫,也是一次威胁。他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可他又无法去逼迫她,他只想让她其自由发展她的天性,他不想去逼迫她。而且,她去宫中也是为了他,他何德何能去束缚他曾经喜爱的女子?
他至今无法原谅自己带她去江南。要不是那趟江南之行,他与她之间也许会一直维持着他自以为幸福的生活。那个叫阎罗的男人,他始终难以忘怀。
那个男人,他花重金只为他一幅画,一副他为她而画的丹青。而那重金最后提到了黄金百两。可他怎会卖呢?那是他的心血,是自己心头上那一刀一刀刮下而来,是他赠与她的礼物。
那个男人只为博得她一笑,而他却是想要她的一生。笑他痴狂也好,疯癫也罢,他那时年少轻狂,却是真真心意。
往事总会如烟而来,熏陶一把,再落荒散去。他每想到这个男人,总是有股酸楚,没来横生的醋意。他一直不知她心尖上的那人是谁,他曾一度认为,那个人将会海角天涯,而他,将是她一生的人。
直到烟花事件,他终归明白什么是奋不顾身,终归是明白自己原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第三个人。他悲愤过,懊恼过,甚至想去当面指责她,可他最后见到她那张破相的脸,他还是于心不忍。这样的女子,即使失去了女子最在乎的面相,依旧坚强,他为之动容了。他想,他是她夫,无论她心底有谁,执子之手之人,还是自己。虽他自知在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可他只想去屏息一切,因为他只在乎她。
她一直不开心,每日神神叨叨地或者无神注视其他,总是有意无意去躲避他。他突然顿感乏力。自从岳父离职获罪,他便心力交瘁了。他的阿玛总会一脸惋惜地说着岳父不该这般那般,要不将会飞黄腾达云云,他知晓他父亲的意思,无非是少了一门可以旁依的盟友。当年阿玛这般容易答应他与明月的婚事,无非只是想得到岳父的帮助。在满族官宦这个圈子里,没有婚姻,有的只有关系结盟。男人娶的不是女人,娶的只是一层关系。关系没了,这场婚约自然便是岌岌可危。
阿玛跟他说起颜照家的女儿,虽已到高龄婚嫁,只怕是眼光高。他便只能笑了笑,一句话也不答。阿玛跟他说了许多次,他总是不答。
直到明月毁了容,牵动了阿玛那刻早已蠢蠢欲动的心。他一直不想娶别的女人,哪怕是纳妾,他也没有想过。可阿玛说,“明月三年未出,按照七出所说,可休再娶。我亦不想不为人道,可我们叶赫那拉氏血脉本就单薄,这样下去岂不成了笑话?”
他依旧不答应,他不求齐人之福,只求伉俪情深。在他的一生中,他只想有一个人便好。然,他的父亲却甚是不满意,甚至用威胁来逼迫他。
“只求一个孩子,你可以依旧喜欢你的妻子,冬郎,做人不要那么死板。”这是他阿玛语重心长与他说的,他只能保持沉默。
其实他再明白不过,不仅仅是个孩子那么简单,而他更再明白不过,作为长子的义务。他只能咬咬牙,依旧不答应。可他的阿玛,却放出话来,“我知晓你是怕明月不高兴,可要是你不同意,我便是强塞于你,你也不好说什么吧,再者,明月三年未出,我作为长辈,也有理由吧?”
他阿玛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作为儿子还有反驳的余地吗?他自小便知父亲的狠劲,他无法想象父亲对于一颗毫无作用的她有何措施,他只能仓皇的答应。可他那时实为草率,并未多想,他着急的忘记,明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
他自知她伤了她,当她得知他将纳妾,她厉声反驳额娘,他想去制止她,可他无颜说出一句话。大婚那日,他只能恍恍惚惚任由别人打理,他想着要逃,带明月离开这个家。可他每当看见阿玛那耳鬓旁的花白,夜里挑灯时的伤神时,他又犹豫不决。他的阿玛也是为了光耀门楣,为了这个家啊!
额娘突然走来,对他道,“颜氏失踪了。”
他为之一振,却有庆幸着什么。额娘见他这般高兴,叹道:“婚礼还是会继续进行!”
他想,他那时太冲动了,他当面反驳了他从小挚爱的额娘,他大声道:“不纳!”
“这不是你说的算。”
“新郎是我,要是连我也消失了呢?”他立即反驳道,结果迎来了一个耳光。他额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道:“你可知什么最伤人?”
他不答。
“是真心最伤人!冬郎,你什么都可动,唯独不能动情,情是最伤人的东西,让你体无完肤。尤其是身为你这样出身的人。”
“动了便是动了。我无悔。”
“你这般情深,也不一定得到她的回报,不如我招她来,听听她的意见,你一直默默唱着独角戏,甚是不公。”
那次,他期盼着他能见到如他所愿之事。
可她只是无关紧要地道:“由来只有新人笑,那人看到旧人哭?”
她在怨他,他此刻就像跌入深渊般。他方想拉她离开,不想她还去建议他额娘找个假冒新娘与他完婚?那时他只感到雷轰一声,完全麻木。
他果然,唱了一出可笑又可悲的独角戏。
他现在在另一个新房,里面没有人,独独他一人唯望烛台。那两团火红的烛火让他回忆起他与她的新婚花烛。凤冠、喜帕、桃妆、洞房。那一幕幕的场景顿时成了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