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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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明朗的笑容,灿若朝霞,扣人心弦,秦惊羽毫不掩饰地看着,似乎贪婪地看着,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这样看着他,从今往后,路归路,桥归桥,再无交集。
叶霁风一走,萧茉气得跺脚,被萧月拉在座位上坐下,附耳说了几句,方才破涕为笑。
宴席完毕,众人恭送帝后回宫,王公大臣也各自散去,只剩下些年轻人,不只是谁提议,疯疯癫癫闹起了洞房,萧焰也不阻拦,脸上仍是脉脉温情,含笑问了新娘的意见,然后任众人灌酒发疯,闹了个够。
萧冥不走,秦惊羽也没法离开,默默站在他身后,将这些深情的,温柔的,热闹的,喜悦的场景,一幕一幕尽入眼中。
她发誓她不会在意,可是为什么眼还是会热会红,为什么心还是会酸会痛?
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吗?是吗?
即使明白两人之间不可能,还是会这样,这样怨,这样恨……
胡闹到半夜,才得以尽兴结束,萧焰亲自送客到府门口,脸色晕红,眼神迷蒙,目送一干人等上轿登车。
“二哥你喝醉了,快些回去吧,容容姐还在等着你呢……”萧茉掩口吃吃地笑。
“我没喝醉,你们相信我,信我……”
马车缓缓启动,透过车帘的缝隙,可以看见他立在府门边,口中微动,不住低喃:“信我,信我……”
萧冥放下车帘,哈哈大笑:“他当然没喝醉,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好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
月夜如水,坐在翠庭冰冷得地板上,秦惊羽念着萧冥这句话,胸口钝痛得麻木,忽觉耳蜗一烫,大股暖流倾泻而出,手指抚上,毫不意外摸到一手黏湿。
又来了,这可恶的毒!
算算时日,这一回,当是真正的发作,再没有半途停住的好运。
血越来越多,根本止不住,鼻端充斥着血腥之气,她手足无力,斜斜倒下。
意识逐渐迷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得院门咯吱一声,有人立在月色里,手一挥,一颗圆圆的丹药抛在他的脚下,离她一丈之遥的地上,冷笑着拂袖而去。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熟悉的气味,那是解药,没错。
远远的,风里飘来一句:“要活,就自己去捡;要死,就躺着别动。”
要活,当然要活!
她要好好活着,带元熙回大夏,他日还要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将下唇咬得渗出血丝,剧痛使得神智回复些许清醒,秦惊羽双眼盯着那颗解药,慢慢地爬过去,一点点靠近,再靠近。
片刻之后,终于爬到了目的地,抓起药丸,连上面的泥沙都没有擦,一把塞进嘴里,吞入腹中,然后躺在地上不住喘气。
对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微弱的喘息由细变粗,最后变成抽噎,忍了许久的那滴泪终于流出眼角。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她为他流的最后一次眼泪。
他的洞房花烛,她的剜心重生。
月落日升,黑夜总会过去,而真正让人痛苦的考验,却将随着旭日的曙光,无声无息到来。
爱恨情仇 第四十五章 定情信物
后半夜,乌云遮月,冷风阵阵。
风吹在脸上,身上,彻骨的寒冷,渐渐唤醒了他的神智。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躺在地板上,窗外风吹树枝哗哗地响,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露水泡软,时辰已过,随意搓弄几下,毫不费力就揭了下来。
摸着自己光洁凉润的面颊,她告诉自己,失个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必要如此作践自己,更何况他还是她的仇敌,她对他的爱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恨,满满当当的恨。
已经服下地鼠粒解药,还有最后一粒,只要彻底解去体内毒素,有程十三,还有大夏使臣,她与元熙的回国之日已不远矣!
她发过誓,要保重自己,要好好活着!
秦惊羽抹一把脸,从地上踉跄起身,关好洞开的门窗,去到室内看了下熟睡的元熙,然后脱衣躺下,拉好被褥,强迫自己入睡。
一闭眼,满目都是那喜庆的红色,红服红被,红绸红烛,光彩亮丽,明艳照人,所有的红交织在一起,最后汇成大片大片红艳艳的血花,铺天盖地地朝她罩面而来。
她在血海里苦苦挣扎,不住翻腾,直至灭顶……
天蒙蒙亮的时候,听得元熙的哭声,她恍惚醒来,迷迷糊糊喂了水,给他把尿穿衣,然后抱着孩子坐在窗前,等着送饭的侍女前来。
只一日时间,院门处得侍卫又增加了不少,其中还有几张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倒是奇怪了,自己最近表现自由懒散,并无不妥,没理由萧冥会突然对她加强防守,揣测半晌,不得其解。
乳母是随侍女一同来的,喂元熙吃了奶后,并没有意识立时就走,而是看着她慢慢喝粥吃饼。
秦惊羽奇怪看她一眼,淡淡道:“有事吗?”
“没,没什么,我就是看殿……质子气色不好。”乳母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秦惊羽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脸叹气道:“没办法,来了南越这样久,还是有些水土不服。”
“质子要保重身体,听说昨夜宫里闹刺客……来日方长,还是小心为妙。”乳母没头没脑一句过后,便是随侍女一同离开。
闹刺客?
这才记起,昨夜回来的时候,的确是闻到院外有些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当时也没有在意,当成了是自己耳朵里流出的血,现在想来,莫非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还有伤亡?
难道是大夏暗地派人救她?
怪不得门口的侍卫又是撤换又是增加的,原来是事出有因。
秦惊羽想得心中一阵振奋,终于来了,虽然没见着人,但总算又多了一分希望。
那救援之人,快来吧,来吧……
顶上枝叶翠绿,有阳光暖暖照射下来。
秦惊羽抱着元熙坐在院子里,懒懒晒着太阳,一边想刺客的事情,一边无意识摸着耳蜗的位置,怔怔出神。
她再是后知后觉,都察觉到自己这一阵的不对劲。
除了被萧冥下的毒之外身上似乎还多了样别的什么东西,就像是活物一般不知在何处蛰伏着,每当她伤情心痛之际,那东西就冒出来,先是头痛,再是胸口痛,然后扩展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与原来的毒素相互影响着,相互制约着,又相互促进。
她不记得自己还受过别的伤,中过别的毒,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萧冥趁她不注意,再一次算计了她?
好像也不可能,若是如此,她人在他手中随意揉捏,他没必要再绕着弯子来做这些事情。
坐了一日,也想了一日,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是毫无头绪。
只是想通了一点,那就是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凡事平心静气,泰然处之。
尽己所能,保全自己家和元熙,然后带着他平安回到大夏——
这样的信念在心底愈发坚定。
晚饭过后,暮色尽染,哄了元熙睡下,她披了件外衣在身上,抱着只酒壶立在窗前,对着壶口慢慢饮起来。
虽说只是做戏,但是久而久之,居然爱上了这样的感觉,每天不喝一点,浑身都不自在。
天色还不算太黑,宫中各处却已经点起灯,窗外灯火点点,映照在平静的湖面上,宛如星子在银河中闪耀,说不出的幽美动人。
这样的景色,让她想起了天京城外的映日湖,想起当初众人热闹游湖的情景,想起自己乘坐小舟追踪二皇兄与兆翡颜,还想起……心口微微一痛,赶紧将思绪扯开,过去了,都过去了。
又喝了一口酒,对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发呆,忽然见得五六条人影匆匆走近湖边,口中咕咕轻唤出声。
看来人着装,应该是皇宫中的宫女,一名年长,其余年少,此时正是伺候主子用膳时分,却不知她们到这湖堤上来做什么。
秦惊羽定了下神,仔细聆听,听得那几人一路走来,窃窃私语,声音随风传入耳中。
“怎么没看见呢?”
“真是怪了,二殿下寝宫没有,连这湖里也找不到,这墨玉跟红粉到底是飞到哪里去了?”
“回沈姑姑,我们也不知道啊,原本好好养在池子里的,从前二殿下没回来的时候,都是容郡主亲自照料,从来不让我们插手,它们的习性我们也不太清楚……”
“不知道,这是理由吗?现在二皇子妃指定要这对宝贝鸟儿送到皇子府去,说是她与二殿下从小一同养大的定情信物,要是这对宝贝鸟儿丢了,别说是你我,就是总管大人,都担不起这责任!还能者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啊!”
“是,姑姑。”
小宫女门惊若寒蝉,在堤岸上分散开去,沿着湖水四处找寻。
直到夜幕降临,才见她们垂头丧气从花坛树丛中钻出来,两手空空,原路返回。
人皆散去,冷月无声,湖面上一片静寂。
秦惊羽静静坐着,忽觉背后传来细微风声。
刚要转头,一张倒置放大的俊脸就那么突兀出现在面前,嘴巴咧得大大的,对她笑得春风得意:“媳妇我来了!”
程十三!
秦惊羽倒吸一口气,没见门口侍卫都加强守卫了吗,这个非常时期,他又来做什么?
程十三整个倒挂在梁上,生怕自己吓到了她,一声招呼过后,立马翻身跃下,将她拥了个满怀:“我跟你开玩笑呢,媳妇我好想你!”
“程十三,你疯了吗?”秦惊羽掰开他的手,眼睛警戒看向院落墙头,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天色还没黑透你怎么就来了,最近宫里防卫森严你不知道么,有人发现你的行踪没有?”
“媳妇你放心,以我的轻功在这南越皇宫那是来去自如,没人发现我,更没人抓得了我!”
“吹牛,你上次都把侍卫引到这里来了。”
“咳,那一回我是故意的,我看见那小子鬼鬼祟祟摸黑进来,想他肯定没安好心,所以略施小计,嘿嘿,我都不用动手,他就……”
听他提起林靖,秦惊羽心里微沉,没有说话。
程十三看着她的脸色,哼道:“怎么,你还对他的死过意不去啊?你就忘了他们是怎么害你的,要不是他们居心叵测,你和咱弟弟能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呆这样久?你被人下毒,吐了那么多血,身为金枝玉叶却过着囚犯的生活,你就心甘情愿?”
秦惊羽揉着额头,并不欲与他再深入这个问题:“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自然是来看你啊……”程十三嘟囔一句,手臂又揽了上来,关切道,“你这几日身体如何,那毒有没有再发作?”
“昨晚就发作了一回。”瞥见他骤然变色的脸,又道,“不过刚好萧冥给了我第三颗解药,我已经没事了。”
“真没事了?”程十三拉过她来,上下打量审视。
“我骗你做什么?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颗解药没服了,我想应该也快了。”等到服下那最后颗解药,希望那毒素尽解之时,也就是恢复自由之日。
程十三听得笑容满面:“太好了,媳妇,我这回来可是有好事情跟你说——”
秦惊羽被她的笑容弄得有丝莫名其妙,忽然想起夜里刺客之事,有丝了然:“昨晚是不是你带人来救我?”
程十三愣了下:“什么?”
看他愕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