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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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镇上的酒,自然没宫里珍藏的佳酿那般柔和香醇,后劲极大,当时迷迷糊糊不觉什么,这一睡就是一日一夜,到了第二日早上醒来,宿醉的痛楚立时来袭,看见程十三心疼不已的神情,听得他诅咒发誓,一辈子再不让她沾酒。
呵呵,他却不知道,那种酒醉微醺的感觉,能让她暂时忘却那些铭刻在心的人和事,那些永远无法磨灭的痛恨与懊悔。。。。。。
原来她秦惊羽,居然也有要靠烈酒来麻痹自己的时候!先自欺,而后欺人。
怪不得,世间那么多人都喜欢酒这个东西,喝醉了,可以笑,可以唱,可以闹,好久没有这样快活过了,真好,真好!
醉了之后,什么都不管不顾,不知天日,一味沉睡。
只是,抱着她照顾她的那个人,再也没有那熟悉的胸膛,熟悉的味道。
心里的酸涩与苦楚,那么清晰,即使醒来,都觉得面上冰凉,满嘴苦涩。
如果可以就这么醉着,永远都不清醒,那该多好。。。。。。
喝了程十三熬的酸得吓死人的醒酒醋汤,她一阵沉默,忽然听得他闷闷道:“你喝醉了,一直叫他那个太监名字,你这没良心的,就不能叫叫我的名字么?”
“那不是醉了么,我哪知道啊——”秦惊羽咬着嘴唇,冷笑,“我肯定是在梦里追杀他,所以才叫出他的名字来,没什么稀奇的。”
“那就好。”程十三怔怔看了她一会,没说什么就走出去。
关上房门,他才望着远处苦笑,那一声声燕儿,叫得那么悲伤,那么缠绵,听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萧焰。。。。。。
与此同时,房里的秦惊羽也喃喃念起。
不知为何,一想起那个名字,心口就疼得厉害,脑袋里更是冰火交替来袭,有什么叫嚣着从各个方向往外冲,仿若随时都可能炸开。
痛意,从五脏六腑,从四肢百骸,从全身各处直冲头顶。
实在忍耐不住,一抬手,挥落桌上的水杯,她抱头低叫,声音凄厉:“啊——”
“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程十三冲进来抱住她,满是悔意,“都怪我,我不该提起他来气你,我就是没忍住,我不该嫉妒。。。。。。”
“不关你的事。。。。。。”她虚弱地笑,想要出言安慰,却心律过快,时冷时热,吐不出一个字来。
又要发作了吗?
不是说中间间隙时间会延长吗,而且,她多少还吃下了半粒解药,理应拖延时日的。。。。。。怎么会这样?
秦惊羽刚一张嘴,噗的一声,一口血箭喷了出来。
眼前一黑,她模糊地想,嘴里,这回是嘴里吐血,意味着第二次发作开始,她离死亡又更近了一步。
程十三握住她的肩,逐渐用力:“你这傻子,你还想骗我么,你根本是中了剧毒,还死活不承认!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带你走!”
“你好吵。。。。。。”她面色惨白,慢慢阖上眼。
“别睡,走,我带你去天京找你外公穆神医,就是重重包围我也要拼死去闯!”程十三抱起她,怒吼着,踢开门往外奔。
“没用,外公不在天京。。。。。。”她喃喃道,唇边不住有血丝溢出,眼前逐渐呈现出一片鲜红,那是。。。。。。死亡的颜色。
好痛,好累,熬不住了,她实在熬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但是,就这样吧,就这样,以死谢罪,一了百了。
“十三,答应我,帮我救我弟弟元熙,求你。。。。。。”她死命抓住他的手,算是临终遗言吧。
程十三迸出了眼泪:“你听着,我不答应,你的弟弟,你自己去救!”
臭狐狸,之前说得比唱得好听,结果翻脸就不认人!
她气得抓狂,再也无力重申,陷入昏迷之际,听得他咬牙切齿,哑着声音喊——
“撑住,你一定要撑住,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等着你给我做媳妇!”
“我不会让你死,不会,绝对不会!”
“媳妇,不管怎样,好好活着。。。。。。”
卷:爱恨情仇 第三十六章 执迷不悟
“撑住,你一定要撑住,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等着你给我做媳妇!”
“我不会让你死,不会,绝对不会!”
“媳妇,不管怎样,好好活着……”
耳边呼呼风声,夹杂着程十三近乎痛楚的嚎叫,秦惊羽心底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个程十三,他为何如此笃定她能得救,笃定她会活着?他到底要带她去哪里,他到底要做什么?
直觉让她张口欲喊,可是呕出的只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程十三……不要……
在一片鲜红的色泽中,她仰天昏厥。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一直在赶路,然后有急急的脚步声过来,几只手拉扯着她,力道之大,都是那般坚持,不容置疑。
终于有人松开,有人抱紧,动作轻柔中带着颤栗,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怎样的交换,怎样的承诺,她只是神智浑噩,一味沉睡。
气若游丝,意识微弱,感觉到嘴里被喂进了东西,浑身的痛楚再次消减,却仍是止不住的酸软昏沉,脑袋里有东西蠢蠢欲动,想要破茧而出……
铮的一声,似是天际龙吟凤鸣,紫气东来,漫天霞光。
是琅琊神剑!
佑护大夏皇室子孙江山社稷的琅琊神剑!
他,还是将她藏在寝宫未及归还的神剑带出来了吗?!
他们要的,不只是她和元熙,还有琅琊神剑,大夏江山!
……
听着那剑鸣声,气急攻心,脑中不适却立时消退,她沉睡过去。
……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身上,鼻端充斥着淡淡的清冽香气,轻飘飘的,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就像是回到了从前,每日午时过后,或是在寝宫与他相拥小睡,或是抱着元熙在院子里晒太阳,什么都不念,什么都不想,那么简单,那么纯粹的幸福。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一缕金色的光芒,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都是奢望。
眼睑眨了眨,那滴心酸的泪珠在眼眶里转动半晌,终于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发鬓。
她没死成,又回到了无望的现实之中。
身上的感觉渐渐回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处一辆缓慢行驶的马车上,胸前平坦,仍做男子打扮,而车厢宽大,四平八稳,方才的阳光也是真实的,正从车窗飞扬的布帘处照射进来。
侧畔有一道颀长瘦削的人影,似是感觉她的微动,凑上前来,俊脸白净得全无血色,几近透明,带着丝丝欣喜,还如昨时一般,眸光如清幽的溪流,对着她弯眼一笑:“终于醒了。”
那样的笑容,让她有瞬间的怔忡,就好像当初在寝宫浴室初见,他也是这般,语声轻缓,微笑淡淡,清新如朝阳。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该多好……
别开眼去,她面色漠然,环顾下车厢四周精心布置的环境,清淡启口:“程十三呢?”
只一瞥,就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
她的预感没有错,程十三那个笨蛋,为了救她,把她又送了回来。
她的命暂时保住了,可是却重回魔窟,再次丧失了自由,也将再次面对未知的折磨与考验。
生命与自由,孰轻孰重,她怎会不清楚,不明白,只是想为她那点最后的可怜的自尊在垂死挣扎,而程十三,已经帮她做出了抉择。
活着,才有机会,活着,比什么都强。
呵呵,是天意么,她对程十三撒谎隐瞒,拼死逃出去,经过这数日的躲避藏匿,餐风露宿,结果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一成不变的原点。
真的是一成不变吗?
不,她的心比之前更加冷硬,更加坚定,回来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能和元熙在一起,必要时候,她会再找机会,再捅他一刀!
“你就这样惦记他,一醒来什么都不顾,首先就询问他的情况?”萧焰苦笑着叹气,低头替她把身上的披风拉好,语言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索,“我这回没有为难他,放他走了……这样的答案,你可满意?”
秦惊羽听得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心头却是一喜。
如果他所说是真的,程十三安全离开,那么就有可能去搬救兵,自己和元熙就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萧焰撤回手指,淡淡道:“不过我封住了他周身穴道,三日之内,他武功尽失,就如寻常人等一般。”
秦惊羽瞪着他:“你卑鄙!这还不算是为难他么?”很明显,他用她的性命相要挟,程十三那个笨蛋,自然乖乖就范。
“这是他自愿的,我没有半分逼迫之意。”他轻笑。
秦惊羽吁一口气,不得不说他心思缜密,程十三那一身轻身功夫着实不坏,令人忌惮,将他武功封住三日,还不把他远远抛在身后,更别说回天京搬救兵,那是想都不敢想!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沉闷而单调。
车外是明媚的春光,她却沦为阶下囚,任人宰割。
“你要带我去哪里?”
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竟然如实作答:“去南越。”
秦惊羽轻哼一声,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冷眼看他:“你把剑交给萧冥了?”
萧焰并不说是与不是,只轻轻叹气道:“这是大哥给出解药的条件,我不能不从。”
秦惊羽咬紧牙,气得浑身发抖,眼神冰冷射过去:“老天不长眼,那一日,怎么就没刺死你?!”
“你就那么想我死吗?”萧焰喑哑的叹息,委婉缠绵,手掌一捞,将她搂进怀里,“你说,你是不是真想我死,你说啊……”
“是,我想你死,我恨不得剜你的心,吃你的肉!”
挣脱不开,只能由他拥着,心里不知是痛,还是怒,抑或是恨,寒气阵阵,冻得她瑟瑟发抖:“元熙……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你放心,五皇子好好的。”那双清澈的眼眸,还是如水般澄净。
“好?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仁慈?”秦惊羽冷笑,背叛她的人是他,伤害她的人是他,他怎么还能用那样温润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一个人做戏能做到这个份上,不知是该赞他厉害,还是该骂他无耻?!
萧焰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撩开车帘,朝外探视,张口轻唤:“还有多久才到下一处客栈?”
“回二爷,快了,再走半日就应该到了。”车前有人回答。
萧焰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对上她微眯的眼。
“我要见元熙。”
他很有耐心地解释:“五皇子在我大哥那里,我们是分头行进,否则目标太大,容易引来麻烦。”
秦惊羽咬唇:“你们想把我和元熙带到哪里去?南越皇宫吗?”
以为他会随口敷衍,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会,慢慢言道:“不错,我答应了大哥,帮他顺利返回南越都城,苍岐……”
秦惊羽忍不住讽刺道:“当初你一个人来大夏做质子,现在换做是我和元熙两人,不错,你们赚到了!”
他不笑不怒,只凝望着她,半晌才低道:“我要是有这心思,也不必等到此时才动手。”
秦惊羽扭过头,眼睛闭上,不再理会。
感觉他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听得他蓦然发问:“那毒,发作的时候,很疼吧?”
秦惊羽僵硬着身子,闭口不言,没得到她的回应,他的手指轻移摩挲,放柔了声音:“以后……不会再发作了,不会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