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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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但吴光南在成亲后半年便得病死了。冯剑惊讶地张大了嘴,诧异道:“死了?是咋死的?”邱翠菊道:“是得伤寒病死的,俺俩是从小订的娃娃亲。我十五岁那年,吴家来人催着娶亲冲喜。俺娘早就死了,俺爹又多年没有音信,是俺外爷爷把我一手拉扯大的。吴家一来说,俺外爷爷说:早晚是人家的人,早过门也好。没想到我嫁过去没半年,俺男人就死了。”冯剑叹道:“听你说话,口直心快,又有外爷爷宠着,我还当你日子过得舒坦呢。没想到你和俺姐姐一样,也是个苦人!”邱翠菊讶然道:“你姐姐?她咋啦?”冯剑暗然神伤,低声道:“她早就死了,是被人害死的。”邱翠菊大为震惊,喃喃道:“你姐姐被人害死了?是被啥样的人害死的?”冯剑叹息道:“说起来话就长了。俺是山东省单县冯屯人,俺爹领着俺一家几口种着十来亩薄地。地是洼碱地,旱天不能水浇,雨天却积水成灾,靠天吃饭,收成不是多好,常年还勉强够吃。那年发大水,庄稼全都泡在了水里,棵粒无收。俺爹推着独轮车,带着俺全家逃荒到了济宁,俺爹淘豆芽卖,俺娘领着姐姐和我挨门要饭,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的,夜里就住在城外的一所破庙里。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有几天俺娘天天哭,一天我发现,比我大六岁的姐姐不见了。后来才听娘哭着说,我姐姐被俺爹卖给鲁南县王寨北边阎陈庄邵盼头家当丫环了。过了一年多,邵盼头派人把爹叫了去,说是姐姐被东家收了房。又过了一年多,俺姐姐回了一趟娘家,住了三天,这是我最后一回见到姐姐!姐姐回到邵家的第二天,邵家便派人来叫爹,爹和二叔他们去了才知道,姐姐已经死了。邵家说,姐姐是得急病死的。邵家不等俺爹和二叔他们来到,就急慌着成了殓。邵家给俺家置了二十亩好地,为这事二叔还跟俺爹吵了一架……人家都说,姐姐是被邵盼头害死的。不然,邵盼头会轻轻松松地送给二十亩地吗?娘家人不见面就成了殓,有悖常理,叫谁也怀疑呀,这里面肯定有鬼。”邱翠菊泪流满面,幽幽问道:“人死了,就这样完了?”冯剑叹了口气,道:“俺爹这个人呀,唉!我……这一回邵盼头的老娘死了,也给俺家报了丧,我也跟着去了。到阎陈庄后,听人家讲俺姐姐的确是邵家害死的。所以,我就借故留了下来,找机会报仇。可是等了半年,也没等到机会。这一回是邵家派我去徐州送信的,没想到还没到达徐州,就碰到了这么多怪事,还差点把性命搭上。”邱翠菊叹息道:“我只知道我命苦,没想到天底下还有比我命苦的。”
翠菊姥爷拦住了要去闹事的儿子。蒋风起却咽不下这口气,给吴家捎信,扬言吴家不来陪礼道歉,就带人砸烂吴家。吴家理亏,托人来说合,答应退回嫁妆,邱翠菊任其改嫁,决不阻拦,蒋风起这才罢休。邱翠菊又去了一趟吴家,把自已的东西拿来了。冯剑到底年轻,又有邱翠菊的精心照料,恢复得挺快,才两三天,就能象常人一样行走自如了。冯剑白天不敢出门,夜里出去一看,原来邱翠菊家单独住在一个槐树掩影的大堤上,并无一家邻居。大堤后是一个很广大的水坑,长满了茂盛的芦苇、莲藕。邱翠菊说这大坑名叫“梁寨淹子”!足有三千亩地。这淹子是前清咸丰五年黄河改道时水头冲击留下的一个深坑,翠菊姥爷家的草屋就盖在这坑堤上,离最近的村庄也有半里多地。自从那件事后,翠菊姥爷见了冯剑有了很大变化,不再出言讥讽,反而面有愧疚。积威之下,冯剑见了他依然是战栗胆寒,心惊肉跳,极为忌惮。邱翠菊也不似先前亲热,对冯剑冷冷淡淡,常常独自对着阴霾的天空发愣。冯剑病已好了,几次想要告辞,见邱翠菊脸色不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天早晨,冯剑被激烈的争吵声惊醒,那是邱翠菊和姥爷在吵架。邱翠菊道:“外爷爷!你要这么多东西干啥呀?东西能给你养老送终?能给你摔劳盆吗?”翠菊姥爷道:“死丫头!我的事你别管。”邱翠菊叫道:“我偏管!”翠菊姥爷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插啥的嘴呀?咱家还有规矩吗?”邱翠菊道:“你不干好事,我为啥不能管呀?”翠菊姥爷道:“你小孩懂得啥?啥叫好事?啥叫坏事?”邱翠菊耐心道:“外爷爷,咱种地也饿不着,家家不是围着地里的这堆坷拉吗?就您不往好处指派人,连舅舅也跟着你学,万一……”翠菊姥爷生气了,训斥道:“越说越不象话了,一家子就你是个好人!你惹的乱子还少吗?”邱翠菊抢白道:“我惹乱子,我惹啥乱子了?您就是不叫说,有您后悔的时候。”翠菊姥爷道:“对你我可够让步了,你想跟黑胖子好,我不也没说啥吗?管好你自已的事,大人做事有大人的道理。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前心贴后心了。该做清起来饭了,做饭去吧。”邱翠菊赌气道:“今天懒得动,吃饭想起我来了?我说了您又不听,你饿了,不能自已做去?求我干啥呀?”翠菊姥爷无可奈何,道:“唉!我这是上辈子欠你的呀,摊了你这么个外孙女!快去做饭去吧!外爷爷跑了一夜,是真的饿了。还有,嘴要严实,今天的事千万别叫黑胖子知道,人心隔肚皮……”下面的声音就低下去了,冯剑没听清楚。
过了一会,从锅屋里传来拉风箱的声音。冯剑奇怪:他们在干啥呢?鬼鬼祟祟的,还这么瞒着人?冯剑起身来到院里,只见邱翠菊坐在锅屋里的灶前正烧火做饭,火焰映红了她秀气黝黑的脸庞,她姥爷却不在。冯剑见邱翠菊紧锁眉头,一幅忧虑、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道:“你跟你外爷爷吵啥呢?低一声高一声的?”邱翠菊一吓,抬头怔怔地望着他,眼神躲躲闪闪游移不定,尴尬道:“起……来了?你……你听见啥了?”冯剑见她着急,诌个空,笑道:“啥也没听见呀!睡得迷迷糊糊,听见你们爷俩吵嘴呢。”邱翠菊“哦”了一声,轻轻道:“你别笑话,我跟外爷爷经常这样,没事吵架玩。”说罢,低头烧火,却又心不在蔫,几次把柴禾塞错了地方。冯剑见她悒悒不乐,环顾四周却也没看出异常来。过了一会,翠菊姥爷来家吃了早饭,说了一声:“我到河堤上睡觉去了。”便倒背着手走了。自从冯剑来后,家中那张唯一的床让给了冯剑,邱翠菊依然打地铺,而翠菊姥爷便睡在淹子大堤上的槐树荫下。本来,翠菊姥爷先是极力反对冯剑住在家里的,吴家闹过事以后,却又有意叫邱翠菊跟冯剑单独在一块相处,吃过饭就走。冯剑经过几天的恢复,已是精神抖擞。吃过早饭,他鼓起勇气便对邱翠菊道:“翠菊!我的病已好了,不能总住在您家吧?我该走了。”邱翠菊翻眼看看他,一脸失望,抢白道:“那就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又不是你的家,你不走还想住在这里呀?”冯剑一怔,道:“谢谢你了!”邱翠菊赌气道:“谢啥呀?有啥谢的?走了就别再来了。”冯剑见话不投机,也不好说啥。吃罢早饭,邱翠菊就出去了,直到晌午方才回来。邱翠菊做晌午饭的时候,炖了一条鱼,还从篮子里变戏法似的拿出几样下酒菜来,原来是她到梁寨集上买来的。邱翠菊搬来姥爷的一坛烧酒,说是给冯剑送行。冯剑虽觉她不高兴,却也不推让,倒了一碗,问道:“您外爷爷咋还不回来呢?”邱翠菊道:“他晌午不吃饭了,在河堤上睡大觉呢,这一觉他得睡到天黑。等他也是白搭,咱们先吃吧!”说着,端起碗来,先喝了一大口。冯剑奇道:“你也会喝酒?”邱翠菊得意地笑笑:“不光会喝,你还不一定喝得过我,不信咱俩比比。”
第六章 翠菊 (四)
第六章翠菊(四)
邱翠菊许是心情不佳,往常快嘴快舌的她今天却不怎么说话,低着头喝闷酒。冯剑也受了感染,只喝酒不说话,不一会儿,一坛自酿红芋干酒就在两人无言的对饮中露了底,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邱翠菊右手腕托腮,脸腮黑里透红,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望着冯剑,吃吃地笑。冯剑也是大醉,见她呆呆地傻笑,问道:“你笑啥呀?”邱翠菊眉眼含春,笑道:“俺外爷爷总叫你‘黑胖子’!今天一仔细看,果真是又黑又胖。”冯剑借着酒劲,放肆地大笑道:“光说我黑,你也照照镜子,你那张脸也和锅底差不了多少?咱俩是‘老鸹落到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邱翠菊不依,捋袖子揪住冯剑就打,热气喷在他的脖子上,撒娇道:“你敢这样说我?看我不揍你。”冯剑只觉一股浓郁的少女馨香扑鼻而来,顿时感到一阵眩晕。邱翠菊揪住他的衣领,俏脸含春,嗔道:“你说谁黑呀!”冯剑酒后失态,伸手一揽她的纤腰,邱翠菊趁势滚入他的怀里。冯剑是个血性青年,尚未婚配,怀里一下子多了一个人间尤物,更兼酥胸半掩,吐气如兰,哪里还把持得住?冯剑只觉得身上似蚯蚓乱爬,口干舌燥,身下某部位象刚浇过水的黄瓜,已经是硬如钢枪。冯剑没念过书,自然不知道柳下惠、鲁男子的故事,就算是知道,也达不到那坐怀不乱的境界。冯剑酒壮英雄胆,拦腰把邱翠菊抱起,扔在里间的床上,扯下她的衣裳,扑了上去……这时的冯剑早已把孙倩靓丢到九霄云外,孙倩靓是镜子里的烧饼,邱翠菊才是送到嘴边的窝头,不吃白不吃。两个人翻云覆雨,累得气喘吁吁,战了个旗鼓相当。激烈的大战之后,两人都是汗流浃背,疲惫至极,便交颈叠股,相互拥抱着双双进入了梦乡。这时的光景,别说是翠菊姥爷回来,就是天塌了下来,冯剑也顾不得管了。
冯剑一觉醒来,觉得异样,睁眼一看,怀里多了一个温软的身子,细看却是邱翠菊!顿时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冯剑慌忙穿衣起来,心怀鬼胎,惴惴不安。邱翠菊嘴角含笑,尚自沉睡未醒。冯剑蹬鞋下床,悄悄来到院中,见天已擦黑,所幸翠菊姥爷依然未回。回想刚才做过的事,虽然无限风流,他却极为后怕,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不知如何是好。此时邱翠菊依然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要是被她姥爷回来碰见,后果将不堪设想。冯剑想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他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暗道:闯下这么大的祸端,此时不走,还等何时?逃跑的念头一冒,脚下早已挪动。他蹑手蹑脚出了院子,四顾无人,沿着淹子大堤撒欢就跑。没想到刚跑出几十步,突然脚下一拌,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随即,扑上来几个大汉,把他死死按住。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先捆起来,把小屋团团围住,一个也不能放跑。”有人递过绳子,几个人一起动手,把冯剑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还被塞了一团东西,作声不得。
脚步声杂乱无章地响成一片,十几个精壮汉子把小院围了个铁桶一般,别说是人,就是蚊子也飞不出去一只。冯剑暗暗叫苦,看光景不象是翠菊姥爷他们,他猜测八成是吴家的人捉奸来了,这一回邱翠菊赤身露体躺在床上,想赖也赖不掉了。须臾,进去搜捕的人陆续出来,其中两人抬着一只长条木箱,很是沉重。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走路一跛一拐,一脸威严,显然是个头目。他用手电筒照了照那只木箱,对手下道:“就是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