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幽会-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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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要喘一口气,把香烟掏了出来。吸烟的时候,手指尖禁不住直发抖。这样不行。越是碰上了麻烦,越是要冷静,他一面关照自己一面吸烟。他估计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又把握不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怎么会这样的呢?妙花到哪里去了呢?鸭子死在浴缸里,这事应当如何解释呢?他究竟为什么要死在浴缸里呢?崔基凤用充满恐怖的眼睛朝浴缸那面看了一眼。
这个现实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不相信围绕着自己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是事实。好像是为了要再证实一下,他又走进了浴室。这次比一上来吃惊得好一些,显示出一种竭力要保持冷静的意志。
鸭于以刚才同样的姿势坐着,傻呵呵地睁着眼睛朝着天空,头碰到的后墙附近呈暗红色。他想大概是从后脑勺里流出来的血沾在了上面。他逐渐恢复了平静,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尸体。好像肯定是断了气。他还想证实一下,把手伸到水里捞起鸭子的一只手,为的是要搭一下脉。被捞出水面的鸭子的手心里握着一把好像是妙花的长头发。他像扔掉似地把鸭子的手一放,站起身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神态越来越模糊,呕的一下关上门出来。靠在墙上定了定神,竭力想把握住问题的核心。但是弄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外面。大门只要一关马上就自动搭上。
他离开饭店到停车场去看看。那里有几十辆车子披着雪停着。但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吴妙花的淡绿色车子。分明是她开走了。
他把雪拂掉以后,坐在长椅子上仰望天空。他认为吴妙花是一个无法理解的神秘的女人,同时又感到她好像是飞上了天。他一点也不认为她是一个杀了人而逃跑的可怕的女人。他突然担心起她来了:雪下得这么大,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笨东西!”
他弯下腰开始揉雪。手突然发僵了,但他还是继续干。干脆从车上把雪拂下来,开始把揉成一团的雪朝前滚。雪团霎时变大了。
有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衣裳的孩子从饭店里出来,朝他所在的地方跑来。这是一对大概还没有进小学的双胞胎姐妹,面颊红得像苹果,胖乎乎的,十分逗人喜爱。两个孩子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他冲着孩子们微微一笑。
“在做雪人。”
孩子们也天真地跟着笑了。
“喜欢雪人吗?”他轮番看着双胞胎柔声问道。
两个孩子一齐点头。
“那么,叔叔替你们做一个雪人。你们从哪儿来?是从汉城来的吗?”
姐妹两个点点头。
“你们不会讲话?”
“不。”
孩子们也许是还不放心,没有放松警惕,小声答道。
“跟谁一起来的?”
“爸爸,妈妈。”
“哦,唔,你们真好。”
他真的羡慕这两个孩子。
“好,这个你们来滚,是头。我再替你们做一个身子。”
两个孩子这才完全放松了警惕,扑上去开始滚雪人。
孩子们每当跌倒在雪地上,就格格地笑。天真的笑声高高地飞上天。他感到低落的情绪好像雪融化了似地松弛了。孩子们在雪地里打滚,他也想像孩子们一样打滚。他起劲地滚雪球,不时地向手卜可两口气,雪球越滚越大。
有一个孩子突然哭了,他走到孩子身边问道:
“干吗哭呀!”
孩子把两只手伸了出来,原来是毛手套湿了。
“哎呀,是手冻僵了,哭了。”
他替那孩子把湿手套脱掉。
“把手插到口袋里暖和暖和,呆一会儿就不要紧了。”
这次另一个孩子又像要哭的样子走到他身边,也是手套湿了。
“把手套脱掉,手放到口袋里去,会暖和起来的。”
他替那孩子把手套脱掉以后,又开始滚雪球。等到雪球滚得老大,再也不好滚了,他就把孩子们滚的雪球放到这上面,并且把它固定好,不致于掉下来,然后折了一根树枝替它做眼睛、鼻子。孩子们高兴得直跳。
有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妇朝他们走来。他们是孩子们的父母,一对显得很幸福的夫妇。
“您给孩子们做雪人,谢谢。”
夫人跟崔基凤寒暄。两个孩子的父亲也笑着对他点头致意。
“瞧你说到哪儿去了。孩子们真可爱。”
“他们从昨天起就缠着我们,叫我们替他们做雪人……”
夫人请他跟孩子们拍照留念。他刚一推辞,男的已经举起相机叫他摆好姿势。崔基凤无奈,只好和孩子们一道站到相机跟前。
拍过照,夫人说是要给他寄照片,请他把地址告诉她。不得已他把地址和姓名告诉了夫人。夫人飞快地把他的名字和所说的情况记在簿子上。
崔基凤舍不得和两个孩子分手,拍拍他们的嘴巴转过身去,孩子们对他招招手说再见。
他回到饭店,不愿意进房间,犹豫了一阵,便到咖啡厅去了。他一面喝咖啡,一面默默地思考,疑问一下子解不开。
“那怎么办呢?”他问自己。
“究竟打算这样呆到什么时候呢?”
对此,没有回答。
“万一被警察晓得了怎么办?”
“那一定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乱成一团。”
他缩起了肩膀。
“是不是逃走?”
他摇了摇头。姓名和住址已经登记在住宿卡上了,逃走反而只会把事情闹大。他叹了一口气,用手去擦额头上淌下来的冷汗。
隔了一会儿,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六一五号房间。首先看了看浴室,鸭子依旧傻呵呵地睁着眼睛看着空中。
“你这个老朋友,干吗要死在这儿呢?为什么要死在这儿使我陷入困境?”
他不相信鸭子死于女人之手。不能因为鸭子生得矮小就说凶手是个女的!是不是突然打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崔基凤看了看粘着血块和头发的墙壁。头好像就撞在那里。凶手准是杀掉鸭子以后心里害怕,慌忙逃跑了。是不是鸭子盯着妙花,弄得妙花活不下去了?若非如此,妙花是不会杀掉这个家伙的。他有了这么点儿意思,好像觉得妙花的痛苦是可以理解的。
他从浴室出来,蒙着被于躺下。头一刺一刺地疼痛,简直难以忍受。房里有尸首并不怎么可怕,可怕的是发现尸体以后产生的混乱。如果要面对这场混乱,那是好像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的。
奇怪的是他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
约摸过了两个小时,他起来看了看表。下午四点还不到。对于自己竟然睡着了,他也暗自吃惊。头脑变得清晰了,心情也轻松了。他觉得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干得了。一个明确的计划从他脑海里掠过。好像不是不可能。陷入绝境,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对着天棚看了一阵,霍地爬起身来。
他在烟斗里装满了烟丝,然后点着了火,叼在嘴里,先看了看浴室。看见尸体还在那里,多少安心了一些。万一尸体不见了,或者复活了,那该多么叫人吃惊呀!
现在尸体仍旧在那儿,他觉得它非常亲切。
崔基凤打开窗户旁边的一扇小门,走到阳台上。外面雪还在下,远处的雪景也尽收眼底。他的眼睛朝下看,估量了一下一直到底下的长度。然后看了看饭店周围被雪覆盖着的土地和建筑,没有发现适合的地点。似乎无论如何都得下去找。
他认为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弄走。这是顺理成章的办法。这个办法不论是对妙花,还是对自己,似乎都是最合理的。也许可以认为,哲学教师考虑问题是否都是到这种程度,其实并非如此。
人被逼到绝境,为了要从绝境里摆脱出来,往往会变得兽性十足,以致达到令人吃惊的地步,真诚之类得搁在一边。
崔基凤既烦闷又难过。要跟尸首呆在一个房间里,这是无法言表的苦差事。
他到下面去,为了让人觉得他非常自然,他嘴里叼着烟斗,一摇二摆地走着。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看得见六一五号房间阳台的地方。他再一次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看了看周围。一下子没有发现适当的地方。他在那一带转悠了一个钟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没有地方,就只能扔在雪地里。不行,不能这样。天一亮就会被发现,而且会引起一场骚乱。
他的眼睛东转西转,突然停在一个地方。那里停着几辆车子,是一个死角,被大楼挡着,在很大程度上割断了人们的视线。在大厅那面完全看不见,在房间里特地朝外望,也许能看到一些,一般是发现不了的。
他数了数那里停着几辆车,一共是九辆。心想只好把命运寄托在其中的一辆上了。天已经开始黑了,他连忙走到旅馆院子里。那里不仅有旅馆,而且商店也鳞次栉比。
他购置了适合当晾衣绳用的尼龙绳一百米左右,还买了一条毯子。
雪继续在下。想到道路也许会被雪切断,不由得焦躁起来。为了要干事,他特地多吃一些,这是他当天头一次吃饭。
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好像有人喊他。他不予理睬,径直朝前走,那人赶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膀子,说:
“我喊你,你还朝前走,哪有这种道理!”
翘鼻子舞女冲着他白了一眼。
“啊,我以为又是谁哩!”他在惊慌之余,吞吞吐吐地说。
“能这样吗?一夜相好百夜思……买一杯茶给我喝喝。”
“不行,我挺忙,有人等着我哩!”
“你不是说一个人来的吗?唔,这样我倒要问你一件事!”翘鼻子露出白眼珠子白了他一眼:“你这是真的吗?不行,请我喝茶!”
崔基凤无奈,只好跟她走。翘鼻子连拖带拉地把他拖进了茶馆。找了个座位坐下,要了一杯茶以后,她开始盘问他了。
“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什么呀?”
“你怎么能一个人溜走呢?”
“哦,是这么回事呀!你睡得很熟,我就一个人出来了。”
“我以为你回汉城去了呢?”
“再呆一天走。”
“好!到我们店里去喝酒!”
“今天不行。心里不痛快,不行。”
“真的吗?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别装不认识我。”
崔基凤皱起了眉头。听见翘鼻子说对他一片真心,叫他哭笑不得。
“难道你已经怀孕了。”
“谁知道,得走着瞧。”
“你瞧,怀孕也行。我老婆一下子生了双胞胎,我被她吓坏了,去做了手术。所以你不必担心。”
翘鼻子白了崔基凤一眼,在他的大腿上扭了一把。
“讨厌死了。你知道我几点钟起来的?十二点钟才起来!”
“你撒了尿,还能跟你在一道吗?一股臭味。喊你,你也不起来,一个女人家哪能这样撒尿呢?”
舞女用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吃吃地笑。
“嘿!叫你这么狼狈真不像话!讨厌死了。我出事了。”
“什么事?”
“酒一喝多了就发晕,而且一定会把尿撒在被窝里。”
“男人一定挺头痛!”
他一点也不笑地说。相反,舞女却扭着身子吃吃地笑。
“今天晚上我们再好好喝一杯。”
“又想撒尿?”
“嘿,不撒!”
舞女突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用手捂着嘴。然后又指指放在桌子底下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他心里发慌,用腿挡着东西。
“让我看看。”
舞女伸手把塑料袋子拉了过来。
“别看!”
他厉声说。但舞女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打开袋于朝里看。
“天哪,这不是毯子吗?还买了尼龙晾衣绳。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