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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姐妹-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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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破灭(2)

我的整顿从新车报牌、过户、补证、旧车迁入迁出、机动车车厢变更入手,窗口受理、电脑操作、车辆检测,每个环节都做到透明有序。果然,等到海源市车管所的案子浮出水面,公安厅立即布置全省车辆管理工作大检查。三把火陪同公安厅长前来检查,在这次大检查中,桃源市交警由于制度到位、责任明确、收费透明受到通报表扬。

这件事给三把火的印象极为深刻,一个干部有点子、有措施容易,要做到有眼光、有度量就难。三把火一定没有忘记我们送过五万块钱,正是这五万块钱让三把火以暧昧模糊的目光看待我。现在,我在三把火心目中的形象终于清晰起来了。

走马上任第一天的晚上,我再次站在三把火的客厅,一个大信封仍然躺在茶几上。三把火伸出食指托一托轻如鸿毛的大信封,嘲讽说:

‘就这样感谢我?’

我笑了,我知道自己的笑容有点孩子气的灿烂,也有点明星般的英武,从三把火的神情判断,他打心眼里喜欢。我告诉他,那不是钱,那是你需要的东西。

他问我,‘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东西?’

我又笑了,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出去。

信封里仅有一张纸,就是我起草的《关于参与桃花彩选游戏活动的规定》,落款却是文化旅游局。”

32、客商

夏季南风从梅花山的原始林梢,掠过正在扬花灌浆的水稻,吹向世外桃源景区。陶氏祖祠里,既没有春寒,炎热又没有到来,正是筹码下注的好时候。( |。。)

迟熟的玉露水蜜桃熟透了,阳光气息伴随酽酽的水果味泛滥开来,居高临下逼向陶氏祖祠;水稻不甘示弱,摇摆腰肢鼓荡花粉,趁着风势弥漫膩腻的甜味。这样,小小的陶氏祖祠就被乡村大自然的酣畅所夹击,陶醉在迷乱的温柔中了。

陶氏祖祠拥挤到一种程度,不论在哪个角落都只能看到别人的后脑勺,站到凳子上登高远眺,照样辨不清脸孔,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在蠕动。侧厅新塑的寿星佬左手拄拐右手托桃,额头高耸寿眉垂肩,笑眯眯地注视求财心切的芸芸众生。崇拜的信徒鞠个躬就可以了,因为实在腾不出地方来给他下跪。功德箱油漆未干,祈求寿星佬托梦显灵的赌客就迫不及待地往里扔钱,透过玻璃,成堆的百元大钞赫然醒目。祖祠背后,一座外观设计得像宝塔的公厕刚刚竣工,由于蹲位太少,排起长龙的紧急男女纷纷抱怨我小气。

“哪里像厕所,还不如人家公用电话亭大。”

祖祠门口则是另一番景象,炸油条的、做捆唬摹⒄舭拥摹⒅罄梅鄣摹㈧伺H獾摹㈧琅殴堑摹⒘镉闾赖摹⒈旱毓系摹⒊垂献拥摹⒖掣收岬模髦挚图倚〕杂τ芯∮校谘袅股∫蛔职诳股∠碌脑沧腊浮⒅褚伟宓是ё税偬【撇还幕箍梢岳戳酵刖颇铮淌椎却实南惭丁

我在桃林里支起几十顶帐篷,以应外地赌徒午休之需。桃花彩选开彩后,赢的把酒庆贺、输的埋头裹腹,当地人或手舞足蹈或如丧考妣,回家养精蓄锐以待晚上时来运转;外地赌徒酒足饭饱后便穿过一线天,爬进帐篷睡大觉。午后,暑气渐渐降低,灼人的日头被挡在浓密的桃林外。一觉醒来的赌徒钻出帐篷,望着繁星一般密密挂在树梢、白里透红的水蜜桃,哪能不喜笑颜开。水蜜桃的树冠开张、叶片宽大,树底下非常适合人的活动。他们选着个大的、成熟的,举手便摘。

这个季节的水蜜桃都成了满面红光的胖子,不仅非常丰满,而且多汁多肉。拭去果皮上一层薄薄的绒毛,那种润泽几乎要闪射出光来。托在手上,每一个果实都是一颗硕大的珠子。有多大肚皮放开吃,肚皮撑不下还可以带走一塑料袋。赢家心情愉快,视桃林为天堂;输家心情沮丧,猛吃一顿以解愁烦苦闷。当他们走出一线天,蓄山羊胡的老头就守在关口收钱了,一人十元,不论你睡帐篷没有、吃桃没有,一律十元。

如果说桃源是闽西的钱庄,陶氏祖祠就是钱庄老板的钱柜,抓一把空气都能拧出油来。

第六章:破灭(3)

桃源的水蜜桃不是泛滥成灾吗?这种状况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的是果农,喜的是商家。市招商局的一个科长到陶氏祖祠来接我,他说,“厦门金宝集团的老总叫罗宁,带了一个秘书姓喊,桃源之行的目的就是考察水蜜桃压榨易拉罐果汁的可行性。请你给客商带路,让他们娱乐娱乐。”科长还说,“我就不信,低到等于白送的价格他们会不动心。”

罗宁留平头,中等身材,特征是没有特征,与众不同的是漠然的脸上有一股狠劲儿,凝思的时候眼睛会像鹰一样阴冷而深邃,令人过目不忘。看他白净斯文的模样,假如不是那双邪邪的眼睛,猜断肠子你也看不出他是个大老板。相反,喊秘书则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嗓门像他的姓氏一样粗犷。俩人往哪儿摆,人家都以为老喊是老板,罗宁是秘书。没有漂亮女秘书还叫大老板?搞笑。只是什么时候要带男秘书、什么时候要带女秘书,连这个也会弄错,那也不叫大老板了。

听三把火一吹,罗宁基本同意在桃源投资三千万,建设“金宝饮料厂”,等事业发展了,再考虑筹建配套的罐头厂,将桃果加工成果脯、果酱和蜜饯,甚至将桃仁、桃胶和桃根制成药材。饭桌上已经谈到土地转让费、工业用电价格、农民工待遇等具体问题。

水蜜桃果肉柔软多汁,容易消融,这是鲜桃不同于其他水果的地方,这种特性致使它不易保鲜,也不易包装、贮藏和运输。如果卖不掉,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它腐烂发臭,果农就只有抱头痛哭的份了。

对三把火“遍地鲜桃烂如泥”的说法,罗宁难以置信。百闻不如一见,罗宁要微服私访,了解水蜜桃的真实售价。

罗宁那辆加长的卡迪拉克是开不进武陵村的,我们仨人坐两辆三轮人力车一路晃悠,他们说武陵村不是农村,而是一个巨大的水果仓库。街道两边的水蜜桃山丘似的延绵起伏,没有看守,没有标价,来去匆匆的路人正眼都不看那些桃子,空气中一股浓烈的水果腐烂的酸臭味。你看那街头巷尾,到处是堆积如山的桃子,卖不出去的当街沤烂。有的果农干脆在鲜桃堆插一根树枝,挂个塑料袋,让路人自己拿桃子,自己往袋子里扔钱。

老喊走下车,拾一个桃子在手,一看就知道是正宗的桃源品种,属于玉露水蜜桃的佼佼者。旁边有一家小百货店,老喊放一个桃子在秤盘里,指针正好是一百克。罗宁问店老板:

“这桃是谁的呀?”

老板是个暴牙妇女,忙着往货架上摆榨菜,“有多大肚皮就吃吧,你管它是谁的。”

罗宁又问,“怎么卖呢?”

“你们是收购桃子的?”由于吃惊,老板的大门牙飞了出来。尽管暴牙漏风,她还是把话说清楚了。“要买就买我们家的,价钱你们看着给,真的,我们家的桃子长相靓丽,口味也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们家的桃子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保证你今天吃了明天还想吃。听口音你们是闽南人吧?闽南好啊。闽南佬闽南佬,夏天不戴斗笠,冬天不穿棉袄。”

罗宁笑了,“你们不卖桃子,人都干嘛去了?”

“赌博。”

罗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光知道澳门可以公开赌博,难道桃源是小澳门不成?老喊递一张名片给老板,她的暴牙又飞了,“世上还有姓喊的,看着都累。”

“我老家在武平,那里还有姓红的、姓绿的、姓蓝的,眼花缭乱吧。”老喊说,“你们是怎么赌的?”

我纠正大暴牙,“不叫赌博,叫桃花彩选,跟香港的彩票一个意思。”

罗宁来了劲头,“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大暴牙不屑地说,“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要就耍一把。”

“走啊。”

大暴牙不乐意了,“要走可以,你们答应我,先买我们家的桃子。”

“没问题。”罗宁掏出皮夹,抽两张百元大钞给老板,“算是定金吧。”

老喊买了一千块钱筹码,填上“禄鼠门”和名字,将桃花封投进密柜。大伙儿凝神静气屏住呼吸,仿佛静待一个期盼已久的神圣时刻。没人敢大声讲话,只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窗外呼呼的风声听得一清二楚。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有人抽烟、有人无聊地拨弄手机,人们难以掩饰内心的躁动和不安。

第六章:破灭(4)

我请罗宁出手开彩,罗宁猛地一抡大转盘,白球咔咔咔地在三十六门上跳跃。转盘一停,白球正好停在禄鼠门,全场一片喝彩。神铳一响,谢军头顶的彩筒散开,花词写的是“谷雨三朝看牡丹”。

宁静的陶氏祖祠倏尔成了喧闹的集市,有人唏嘘,有人感慨,有人嘻笑,有人怒骂。一个衣衫整洁、面色白净的男人发牢骚:

“不下注都能猜中;一旦下注,又次次落空。”

一个卷起裤管的果农抢过话头,“落空算什么?我玩这个已经玩掉两万多了,家里房子被变卖,老婆闹着离婚。今天,我又向朋友借了三千块,好了,打水漂了。”

“你们男人哪,就是心太大,哪像我,五毛五毛的买,养一只母鸡就够我天天玩。”老太太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取出桃花封,老喊悲喜交集,喜的是中彩,悲的是中彩却拿不到钱。老喊向大家出示名片,说自己是厦门客商,来桃源投资办厂的,不知道文化馆的门朝哪儿开,也没空去兑奖品,希望筹码能兑成现金。罗宁也发了一圈名片,证明老喊的话句句属实。

我很为难,跟捏着名片的张思发和谢军紧急磋商。为了吸引“游客”,张思发和谢军都穿上复古的土布长衫、剃光前额套上假辫子。张思发拿不准,说“破了例不好办。”谢军摘下假辫,抻出布袖子擦去头顶的汗珠,“一定要给,”他果断地说,“厦门人来桃源不是为了桃花彩选的,肯定另有来头。”

我歪起脖子权衡一番,还是吩咐劫波点三万块给老喊。劫波数钱数到每个手指都缠上胶布,因为她已经会用五个指头数钱了,速度跟银行储蓄员差不多。意外之财到手,老喊兴高采烈准备离去,却被陶火旺堵在祖祠门口。陶火旺是谁?见过他染成红色尖刀式头发的人,都知道他不再是种桃树的果农了,肯定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今天的陶火旺更不好惹,他一千块钱的筹码也中了“禄鼠门”。陶火旺堵住老喊,伸长脖子冲我喊话:

“我也要兑现金,不然,相骂没好口,相打没好手。”

我不吃他这一套,拨开人丛走过来,斜嘴一笑说,“远方的客人特事特办,其他人一律去文化馆兑奖品。你不是在刁难我吧?”

陶火旺攥住老喊不放,“谁敢刁难你啊,来的都是客,凭什么狗眼看人低?”

“你要这么说话,叫村支书来评评理。我就不信,你一只手能遮了武陵村的天。”

“村支书?村支书跟你还不是裤裆里的两个卵。要评理,我来找人。”陶火旺松开老喊,拔出手机就挂110,“喂,陶氏祖祠聚众赌博闹事,你们快来吧,出人命了。”

这么一挑拨,中彩的人鼓起了兑现金的勇气、赔钱的人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他们层层围堵门里门外。我们像落入饥饿的鸭群,只见张开的大嘴和伸长的脖子,再也辨不清谁在要求、谁在痛斥、谁在指责。

这么一拖,就把110的人拖来了。一伙戴头盔的巡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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