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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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传清先声夺人,健步下楼。我给出两份文件的一瞬间,与陶传清通红的眼神相遇了,我猜他是喜极而泣。陶传清浏览了一遍文件,瞥我一眼,再认认真真读一遍,老泪又在脸上曲曲折折蜿蜒而下了。
陶传清在一份文件头写上“阮飞凤收”,铺在神龛下,左手拎鸡、右手持刀,割出鸡血洒向文件,再将它烧了。陶传清平静地说:
“好事,让她也分享分享。”
这是一顿沉浸在酽酽喜庆中的晚餐,向“陶老师”敬酒的时候,桃汛怂恿我叫“爸爸”,花季趁机躲进厨房,我就叫了。我叫了,陶传清就应了;陶传清应了,关系就改变了;关系变了,按客家人规矩,我就吃了鸡头和鸡腿。桃汛教芽芽:
“往后要叫二姨丈懂吗?”
我要做乖女婿,吃完饭抢着洗碗,桃汛不让洗,就形成了对峙局面。还是陶传清一语定乾坤:
“花季,你陪哑巴去九曲桥散散步,让桃汛收拾好了。”
九曲桥并非桥有九曲,而是桃花溪拐了九道弯。九曲桥是一座廊桥,四个枕木桥墩把整个廊桥腾空托起,宛若卧龙蛰伏在桃花溪上。与其他廊桥不一样的是,它顶上有宽宽的盖,两侧有固定的墙、有可开关的窗,除了通行的功能,还可以供路人遮雨挡风。按建筑学的专业名词,应该叫“亭阁式复屋木梁桥”。桥墙的一侧刻有唐代张旭的《桃花溪》:
隐隐飞桥隔野烟,
石矶西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流水,
洞在清溪何处边。
桥墙的另一侧刻有宋代朱熹的《九曲棹歌》,据说是朱熹去武夷山讲学时路过桃源留下的真迹:
九曲将穹眼豁然,
桑麻雨露见平川。
渔郎更觅桃源路,
除是人间别有天。
九曲桥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无情的光阴将它的横梁、圆柱剥蚀得千疮百孔,像无数张嘴巴向路人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廊桥的这一端是武陵村,而那一端连接的就是通往陶氏祖祠的惟一道路。从外观看,九曲桥雄奇秀丽、造型优美、魁梧伟岸,苔痕浸染着廊桥的青色砖墙、衰草抖索于廊桥的檐前瓦顶,仿佛是一条时光隧道,这一头是嘈杂的现代生活,另一头是久远的古代岁月。
几张破旧的小圆桌一溜摆在桥内一侧,平时卖的都是些客家小吃,我跟花季进来的时候,只剩下卖酒老人颤颤悠悠的为一位果农模样的人斟酒。就是那种五角钱一大碗的糯米酒,只见卖酒老人把海碗斟得满满的,直到溢出来为止。
夜幕织成一张大网,从四面八方垂了下来,遮掩了周遭的景物,令人恍恍惚惚,让人不知身处何处。我们找到靠窗的椅子坐下来,窗外又是另一道夜色朦胧的风景:远处的光影都倒映在桃花溪里,颇有江南水乡的风韵。静听桥下流水潺潺,享受清风送爽,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手牵手穿过九曲桥,一转眼就进入桃树林了。月亮流泄在每一片桃叶的缝隙,桃林里仿佛挂满了微微颤动的银色珠链,我们走进银色的光影中,就像溶进了蓝色的海洋。搂住花季的细腰,我宽阔的后背覆盖了她那纤巧匀称的身子。
“为我唱一首《桃花结》好吗?”
花季不但没有唱,反而说,“我害怕。”
我原计划有所动作,听了花季的话,手就停在她胯弯不动了。月光如水,透过桃树的枝桠洒在花季眉头紧蹙的眼睑上。我更用力地抱住她,在挣脱不了的紧密接触中,花季的话比月光还透亮:
第二章:仇恨(22)
“我知道你花了钱,花了大钱,不是你的钱,是白达的钱。我替你想过了,扛两百年气都还不起。”
我的手慢慢地掀开花季的衣摆,伸到她的后背,上下摩挲。花季不吭声了,温顺地靠在我胸前。我附在她耳边轻悄说话,虽然说的不是情话:
“我们没有退路了,好比桃花凋谢了就只能结果。尽快,你在文化馆帮我起一阄桃花会。”
花季拽开我的手,抻平衣摆说,“我的理想就是在桃花林中建自己的房子,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招谁、不惹谁。”
也许是没有《桃花结》的山歌,也许是理性消灭欲望,月光下、桃树林,一对热恋男女的激情竟然到此为止。月亮躲进云层,我的心头也蒙上了阴影。
第三章:婚姻(1)
16、起会
17、贿赂
18、婚礼
19、栗坡乡
20、情变
百叶双桃晚更红
窥窗映竹见玲珑
——(唐)韩愈
白达有事没事总爱“提审”我一下,提审室的门一关,我们该谈什么就谈什么,这是他这个所长的权力。
提审室用钢筋编织的网隔成大小悬殊的两节,我坐的位置宽不过一米,白达坐的位置相当于办公室,进出的门也是两个,我背后的小门通向号房,白达背后的大门通向办公区。区别还有,白达坐的是椅子,我坐的是水泥墩;白达面前有硕大的桌子,我面前什么都没有。白达每次“提审”我,都会准备一些酒菜,将桌子推到钢筋边上,摆上酒菜。这样,我双手伸出钢筋,喝酒吃菜就与自由人无异了。
“本来,可以把你带到我的办公室去的,因为你是重案犯,我这样做就违规了。”
白达每次都要重复一遍这句话,表示他的歉意。白达见我只顾吃菜,又问:
“九号房没人欺负你吧?”
白达这样问是不需要我回答的,只表达他的关心,果然,他又自问自答了。“我谅他们也不敢,书记、独眼、刀疤几个我都交待过了,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别的号房都是一个摄像头,接到值班室的监视器,只有你们九号房装两个摄像头,一个接值班室,一个接到我的办公室。不瞒你说,哼哼,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尽收眼底。”
今天两个菜,牛肉饺子有点儿冷,可能是路途太远的原因吧,我动都没动;另一个姜母鸭汤炖得非常香,我一口气连肉带汤全消灭了。撂下筷子,我伸出手,白达马上给我一张抹嘴的纸,再点燃一支烟插进我嘴里。白达将那盘水饺倒进塑料袋,他知道我要带进号房慰劳弟兄们。白达说:
“你的案子案情简单、情节严重、影响恶劣,估计很快就会开庭。我通过《海峡日报》的记者帮你联系了一名律师,他跟我说,由于你自己供认不讳,已经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除非你自己公开承认有恋物癖,经心理医生鉴定有变态行为,可能争取一个死缓。”
我原先不抽烟,现在也只是跟白达在一起才叼一根玩玩,我闭起眼睛喷完烟,说,“那还不如去死。”
“我们兄弟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总得为你做点儿什么。”
“那好,你帮我把桃汛弄到这个海源看守所来。”
“这可不好办。”白达说,“桃汛仅仅是个桃花会的会首,充其量套个金融诈骗,或者非法融资罪,撑死判个五年八年。重案犯才搞异地拘押,她还够不上。再说,她恐怕还在清会办的学习班,有没有收审还不知道。”
“要不然,你帮我弄一台录音机?”
“我从监视器看,好像你在说什么,让梅小如帮你记下来,是回忆录吗?”
“他非常恐惧死亡,但愿我的经历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安慰。”
“这个人你要小心。”白达拉近椅子凑到我耳边说:
“你别看他小小的个子,小小的年纪,他有本事从下水道越狱。他一人越狱害死了多少人知道吗?他的爹梅健民,因为有杀人嫌疑关在十三号房,在他越狱的当晚绝望地自杀了;这个小王八蛋手上握着大量证据,证明真正的凶手是我们的副所长王苟,他将材料往公安局一送,王苟就判了死刑;他被关回九号房,又把帮助他越狱的九爷弄死了,他认为,假如不是九爷撺掇他越狱,父亲就不会自杀。当然他跟九爷之间的恩恩怨怨错综复杂,这个小王八蛋啊,厉害得很哪。连海源市的公安局长都差点被他一枪打死,啧啧,多危险。我在九号房多装一个摄像头,就是为了盯住他,敢胡来,我立即给他坐老虎凳。”
“我真没看出他有这么大的胆量。”
“哎呀,真正穷凶极恶的人都是看不出来的,比如你……比如你们九号房的书记,你看不出他是牢头吧?他可是关系通天,我才来几天,至少有十个人托我要给他住单间,我都没同意。还有人给我送红包,我告诉他们,你不要送,你送了我就交到检察室。我这么说了他还送,我就真交。市检察院有一个驻看守所的检察室,有时候会在你们监窗晃一晃的那张棺材脸,就是检察室的官主任。”
第三章:婚姻(2)
“看守所这么复杂,你还来?”
“你不懂,相比之下看守所最单纯。”白达倒了两杯茶,一杯给我,一杯自己咕的一声喝了。
一个脸形尖削的内役提了一个热水瓶,推门进来问,“所长还要开水吗?”
白达恼羞成怒,抓起烟灰缸一把砸过去,“想找死吗王八蛋,谁叫你进来的?”
那个内役吓呆了,但他很快就明白这不是他发呆的地方,闪电似的躲走,关上了门。
“这个内役叫小鸟,原先也是你们九号房的。”白达余怒未消,站起来把门反锁了,才放下心来说话。
“三把火被‘双轨’,我在桃源是呆不下去了,人人都说他是我的天线。我老婆虽然还在桃源的乡下,离这里恰恰很近,我自己骑车四十分钟就到了。我也不想给她搞什么调动,人生地不熟的,求谁去?看守所好啊,这里原来的闵所长、指导员都是一呆几十年,不招谁、不惹谁,只要不出事,你就等着退休吧。”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出什么事?”
“牢头狱霸啦,同犯串供啦,当然,大事就是指梅小如杀人这样的。他一个人杀人,整个看守所都大换血,原来的狱警一个不留,判刑的、开除的、提前退休的,都有。处理最轻的是女管教李英,她搞什么亲情感化室有功,只给她调到派出所去登记户口。”
“这么说,你也难免出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我只能尽力去做。我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安装监控系统,不是我吹的,现在看守所里飞过一只苍蝇也逃不掉监控镜头的跟踪。整个监所的每间谈话室、提审室,以及各座房子的拐角都装有监控镜头。围墙与号房之间有大约两米左右的绿地,你注意到没有,上面林立着很多半米多高的路灯,这个路灯的科技含量可高了,它是一种先进的感应器,只要有人擅自进入环墙一米的警戒线,感应器就会捕捉到这个信息,报警系统就会立即启动。号房实行分区负责制,对各监区铁门的控制就更加严格了,各号房大门上都安有指纹识别系统,每一个管教都将自己十个手指头中的一个与随身携带的智能卡一起存储在这个系统里,只有指纹和智能卡与系统的记忆都符合,大门才能够从外面打开,而每一位管教输入系统里的是哪一根手指的指纹,只有管教本人知道。这个指纹识别系统特别娇贵,手指上哪怕沾了一点土,系统都会觉得这根手指是别人的。我想像不出,人还有什么办法从号房逃脱出来,除非他变成一只老鼠,不,老鼠也逃不脱,除非他变成一条蚯蚓。”
白达吹嘘的事我难以评说,我只关心自己的事。“录音机你到底给不给?”
“这是违禁物品,不能进号房的。”白达不忍让我失望,又说,“不然我给你搞一支录音笔,用起来方便,又不容易暴露目标。”
“录音笔没用,它要接到电脑才能还原声音,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