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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飘香剑雨-第43部分

小说: 飘香剑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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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生中,许多重大的改变,几乎都是为了女子。

在他没有认识薛若璧以前,他原是一个在情感上完全空白的男子。

可是等到他在那江南如昼的小桥上,邂逅了薛若璧之后,他的生命,便因之而完全改变了,变得充实而多采起来。

只是这一段充实而多采的生命,延续得并不长久,于是他失望.空虚,颓废,痛苦了!

他也开始知道,情感上的折磨,远非任何其他的痛苦,能够比拟的!

当一个男人发现自己深爱着的人,并不值得自己深爱,也根本没有爱着自己的时候,那种失望,甚至比绝望还来得更要强烈些!

以前一切,他们认为美丽的事,于兹便完全变为丑恶;山盟海誓的真情,也变成了虚情假意的欺骗。

这其间的距离,日子相距得漫长些,也较为好些;若是变化来得如此突然,那么这种痛苦,就不是任何人能够忍受的了!

伊风,他却忍受过这种痛苦。当然,他也曾给过别人痛苦,然而那却全都不是发于他本心的。

尤其是萧南苹,他何尝不知道这骄纵的少女,一旦变为温柔,就完全是因为她已深爱了自己;但是这份深情,他却难以接受。

而此刻.他从那翠装少女万虹的眼波中,发现了又有一个少女,爱上了自己,而这份情感,甚至还可以说是这少女的父亲促成的,于是这种情形,当然也就更为明显些。

最糟的是:他知道此刻自己已不是自己!

自己此刻所代表的,完全是另一个人——一个自己寝食难忘的仇人。这种复杂的情况,便使得他完全困感了。

他不知道该怎样来处理这件令他困感的事,倚在青铜床上的翠绿丝衾中,他落入忧郁的沉思里。

照进窗口的阳光,渐渐地退了回去。

他知道太阳越升越高,此刻已将是正午了。

严冬的早上居然有阳光出现,本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一丝也没有分享到这种欣喜。

他俏俏走下床,穿上衣裳,悄悄地走出了这间翠绿而华丽,甚至还淡淡地散发着一种处子幽香的闺房,走到那间厅房里。

厅房里也寂无人影,昨夜剩余的酒馔,此刻都早就收走了。

翠绿丝绸的窗幔,微微飞扬着,今日虽是晴天,却仍还是有风。

他掖好散落着的衣襟,走出了大厅。

外面果然是无比晴朗的天气,对面的飞阁,也完全浸浴在晚寒温暖的阳光里。

一条碎石砌成的石阶,蜿蜓通到飞阁上。

倚着朱红的栏杆,望着下面的沉沉绝壑,想及往事,他又落人紊乱的思潮里。

身侧突然响起一串娇柔的笑声,一阵方才他在那间翠绿的闺房里嗅到的幽香,又再次冲入他的鼻端。

万虹带着温柔的笑靥,轻轻道:

“你晚上睡得好吗?”

伊风一笑,轻轻将自己那已触及那温暖躯体的身子,挪开了一些。

他抬起目光来——

一个令他几乎停止心脉跳动的景象,便蓦地涌现到他眼前。

此刻阳光普照,对崖景物历历可见,而站在那断崖之边,面色苍白,云鬓蓬乱,一双秀目之中,泪光隐现,满面凄楚之色的

正是那一别无音讯的萧南苹。

萧南苹横遭困辱,被七海渔子韦傲物一路押到豫溪口,又险被仓夫所辱,一发千钧时,却到了救星

西梁山上幽秘的仙窟里,一夕狂欢的温馨,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却又像是得到了什么。

但就她心情最迷乱的时候,她却发现已使她生命完全改变的“他”,已经走了。

好容易,历尽千辛万苦,她又找到了“他”,却看了“他”的身侧,站着的竟是一个绝美而温柔的翠裳少女。

她当然不知道昨夜的“他”,并不是此刻的“他”,那么她此刻的心境,就可想而知了。

隔着那一道沉沉绝望,两人目光相对,凝视无语!心里却各个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

当然,他们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万虹发现身侧的人,神色突地变了。

这美丽的少女,一生之中,时光都完全是在这浓林密阁里渡过。

此刻,她已将自己的少女芳心,依依地交给了此刻正站在她身侧的年轻人。

因为他是那么潇洒,那么含蓄,虽然你不能在他脸上寻找到一丝笑容,然而你却可以从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找出笑意。

沉默,含蓄,而不轻易发笑的男子,在多情、幻想,而又喜欢发笑的少女眼中,永远是世上最最可爱的人。

何况这人又是她爹爹的“救命恩人”哩。

此刻,她的一双明眸,一会儿望着身侧的“他”,一会儿望着对崖的“她”。

“她”是谁呢?为什么会这样望着“他”?

虽然是极短的一刹那,然而在这三人看来,却有如无法描述的漫长。

萧南苹顿觉天地之大,再也没有一处可容得下自己。

她脚下虚飘飘的,这世界已不再属于她,她也不再属于这世界。

伊风呢?

他奇怪:为什么萧南苹此刻竟然跑到此地来!

过度的惊愕,便得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身侧的万虹又悄语道:

“她是谁呀?”

伊风口中伊唔了半句,望了这娇柔的少女一眼,目光立刻又回到对崖。

那知

蓦地一声惊唤,对崖的萧南苹,竟像是立足不稳似的,竟向那沉沉的绝壑,堕了下去!

伊风大喝一声,抓着栏杆的双手,竟都深深陷入栏木里去。

只见萧南苹的双手,出于本能地在断崖的山壁上乱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霎眼之间,她已堕下数丈,下面的沉沉绝壑,也如一个猛兽的巨口似的,已将要完全吞噬了她。

伊风来不及再转第二个念头,目光微转,已然望见这飞阁的角里,正盘着一条彩带,却正是昨夜用以迎宾的。

他的手,也立即随着他的目光,抓到那盘彩带上,微微一抖,将彩带的一端交给万虹,自己却紧握着另一端,掠出阁外。

这一切变化,在当时真是快如闪电。

万虹茫然接过彩带,竟未来得及说话,却见“他”已像燕子似的,飞掠了出去,两崖相隔,少说也有五,六丈,伊风奋力一掠,离着对崖,却还有两丈远近。但此刻他已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人们在情感的激动之中,不是常常如此的吗?

他猛提真气,双足顿处,飘飘的身形,便又再次前掠,但这时他身在空中,一无依据,身形虽又前掠丈许,但却已力竭了。

这时他望着对崖,虽然只剩下不到一丈的距离了,但这一段距离,却生像是无法企及的遥远。

“距离”,这两字并不是绝对的名词,有时万丈有如咫尺,有时咫尺却如天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也是如此吗?

伊风自幼习武,十余年性命交修的武功,此刻已全部施展了出来。

但是力不从心,就在他换气之间,他的身形,却也有如陨石般地,朝绝望中落了下去。

第六十章 绝壑深情

立在栏边的万虹,不禁为之惊呼出声,一双纤手,抓住彩带,再也不肯放松。心中之情思,却有如怒涛般汹涌起来。

“她是谁呢,他为什么会这么舍命地去救她?”

那知双手突地一松,彩带的那一端已空无一人,伊风的身形,已如流星般落了下去,下面绝壑沉沉,深不见底。

这初次动情的少女,脑中一阵量眩,喉间像是突然堵塞住了,连惊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到她微微定了定神,目光再往下搜索时,她依稀在对面的山壁上,看到一点人影,正缓缓地向下移动着。

只是此刻日光已隐,那人影所在的地位,距离崖头已有二,三十丈,她虽用尽了目力,却仍然无法分辨得出,这条人影究竟是谁来。

这几声惊唤声,当然已惊动了“铁面孤行客”万天萍,他一掠上阁,沉声喝道:

“什么事?”

万虹柳腰一柠,扑进她爹爹的怀里,含着泪说出了方才的事。

万天萍不禁也为之面色大变,却仍然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不打紧的!他虽然已落了下去,但凭他的身手,绝对死不了——等会儿爹爹也想法子下去找找看。这么大的人,还哭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爱女的秀发,嘴里虽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却没有半点把握。身手再高的人,落人这种绝壑里,若说是绝无危险,那就是欺人之谈了。

那么,此刻伊风和萧南苹的命运,又已是落到什么地步了呢?

方才他微散真气,身形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但突地手中又一紧,原来是彩带已到尽头。

他临危之下,神志未乱,此情此景,当然也容不得他来做个详细的分析,到了这种时候,人们有时便得凭本能决定一切了。

这条彩带,去势已弱,自然就又缓缓向飞阁那边汤了回去。

于是伊风和对面山崖的距离,自然也越来越远。他微一思忖之下,双脚突又向前一蹴。

他的身形,便立刻又向前汤,这种样子虽有如垂髫幼童的汤秋千,但却是生死系于一发,危险得无以复加的情况了。

彩带的长度已尽,他再也不去思考便抓着自己的身形和山壁最近时那一刹那,纵身向山壁飞掠了过去。

壁间虽然寸草不生,但却凸凹甚多,也偶有些裂隙。须知萧南苹方才神智已为情所乱,落下去时,自然什么也抓不着。

然而此刻的伊风,却绝未因自己处境的危险,而丝毫慌乱。

他心中的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找着萧南苹,甚至是她的尸身。

到了这种时候,人们的真性情,便会毫无保留地显露了出来,尤其是像伊风这种性情男子,有时常会将“生死”两字,抛在一边。

他一双铁掌,紧紧攀在山壁上,凭着一口真气,缓缓向下移动着。

这山壁壁立千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达尽头:但他却知道只要自己一失手,那么自己便要到达生命的尽头了。

突地,一阵若断若续的呻吟之声,传入他的耳里,他精神反倒一振。

须知在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有别的人类。那么这呻吟之声,自也必然就是萧南苹发出来的。

这呻吟之声,也无异告诉了他。萧南苹也并未死去。

但是他心中这一喜,手间一滑,一块小小的山石,从他身侧落了下去,带起一连串轻微的响动,却听不到落到地上的声音。

他只觉一阵冷意,直透背脊,全身也禁不住冒出一阵冷汗,忙自收摄神智,再也不敢有半点疏忽。

又往下滑了约摸二十余丈,断续的呻吟声,入耳也越发清晰。

他不禁奇怪,这山壁一下千丈,中间绝无一块可以容身的地方,萧南苹像陨石般堕下去的身子,怎会在半途停住呢?

于是他左手五指如钩,深深挥入一道横生的裂隙里,再偏起右面的身子,俯首下望,只见距离自己脚步,不过数丈之处,竟是一片荆棘。

而萧南苹那断续的呻吟声,便就是从这片荆棘间发出的。

等到他再下降数丈,他不禁脱口惊呼出来。

只见那一片丛生的荆棘。中间已有一处被压了下去,一双血迹淋漓的手掌,紧紧抓着荆棘,最先进入伊风的眼帘。

接着,他看见萧南苹那张本是无此秀美的面庞,此刻竟也满是血迹,鲜血已染得她的脸,根本已分不出原来的肤色来。

伊风只觉全身一软,双手险些又把持不住。

眼中顿时也迷蒙了起来,不知是绝壑深处的雾气,抑或是眼中涌出的泪珠。

他定了定神,目光四扫,口中沉声道:

“南苹!别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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