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6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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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都很乐观,齐齐应声。
这时,长史云孤帆忽然把手一指,欣然道:“快看!燕大总管来了!”
杨帆筹人回头望去,就见帅旗飘飘,上书斗大一个、“燕”字,仿佛突兀的洪流当中,骤然涌进一股新水,于行进的军队当中,劈开浪涛滚滚而来。行进中的府军官兵纷纷闪向驿路两旁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杨帆见状,忙也拨马闪到路旁,与庄下众将一起策马肃立,恭送燕大总管的人马过去。
这才是一支真正的精兵,军旗猎猎如火,足有八百名铁甲骑士,骑在雄健无比的高头大马上,甲胄鲜明,鞍鞘整齐,佩刀挂盾,高执红缨长漆枪,银亮的钢枪尖刃,寒光闪烁,十分威武雄壮。
史睿、云孤帆等人都很羡慕地看着这支燕大总管的亲军,他们统一身着铁铠,外罩半臂战袍,肩上挎着战弓,腰佩短刀,牛皮箭壶,鞍侧挂着一面黑色生漆的牛皮骑盾,绘着猛兽的图案,一杆红缨长枪血槽宛然,闪着狰狞的幽光。
反观杨帆这一路府兵,那就完全不可比了。
他们牵的马有高有矮、有肥有瘦。马背上挂着自备的粮袋、灶具、毡衣、睡袋。刀剑和弓箭、甲胄制式混乱,并不统一,有的人根本没穿皮甲,有的人虽然身着半身甲,但皮甲很久没有上油保养了,漆光已经磨去,皮甲已经辙裂,肩头还开了线。
威风凛凛的前导亲军过去;“钢铁侠”就金光闪闪地出砚了。
全套的簇新的明光铠,由头到脚把燕大总管包裹起来,使他在阳光下就像一具闪闪发光的金甲神人。铜色的鳞片状的护腮和护颈把他的脸也挡了起来,只能看到一只鹰钩鼻子和一双锐利威严的眼睛。
直到他从杨帆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杨帆都没看到他的长相,只记住了那只鹰钩鼻子。
许多府军新兵啧啧赞叹,艳羡不已,有些打过仗的老兵牵着他的老马,却在不屑地吐唾沫:“呸!一看就是些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神气什么。离辽东还他娘的远着呢,一个个身披重甲,看着威风,用不了多久就得人困马乏!”
杨帆的耳朵够尖,听见这些老兵不屑一顾的唾骂,脸上不由一热,因为他刚才也在心里赞叹呢。刚刚他还同那些啧啧赞叹的士兵一样,震撼于这支队伍的威武雄壮,此时听那老兵一言,才觉得燕大总管似乎也不怎么懂得军伍中事。
不过,杨帆策马路边,看看络绎不绝的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浩浩荡荡,无边无沿,不禁又信心大增。
也许那位燕大总管同自己一样不谙兵法,不过这支队伍还有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左威卫大将军李多诈,这可都是能征善战、久经沙场的老将,以此雄军,大军到日,叛乱怕不旦夕可平。
第七百一十四章 反军
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水,静静地淌向远方。河边,有人刷洗着马匹,有人赤裸着身子在齐腰深的河中间洗澡,时而会撩起河水,戏弄同伴,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河边是一棵棵垂柳,袅娜的枝条把一片片新绿湖水般荡漾开去,林中可以看到许多马匹,还有牛羊,许多人也在林中进进出出。
忽尔,远处有一骑飞驰而来,踏得白细沙的地面溅起一路轻尘。河边有人手搭凉蓬向飞骑来处看去,很快就放松了警惕,继续做自己的事。
来人只有一骑,而且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服装,显然不是大周朝廷的兵马。
那人骑着马,很快来到绿柳丛旁,利落地跃下战马,从马背上扯下那条破旧的羊皮褥子扔在地上,那马背上没有马鞍,扯下那条羊皮褥子之后,就光溜溜的只剩马背了。那人拍拍马颈,由着它自行去寻觅鲜嫩的野草,自己快步向柳树林中走去。
“无上可汗,大元帅,朝廷发兵了!”
那个刚网跑进柳树林的大汉找到了他们的统领,在柳树林中※央,铺着几条羊皮毡子,正有几个大汉盘膝坐在羊皮毡子上说着什么,一听他的声音,纷纷站了起来。
一个胫颊瘦长的老人,颌下的胡须已经花白,头上盘着一条花白的大辫子,此时已快到夏天,他还斜披着一件羊皮袄,羊皮袄已经很破旧了,羊毛半秃,看起来就像一条癞痢狗的狗皮。这人就是松漠都督府都督、契丹大贺氏部落联盟的首领李尽忠,如今他已揭竿造反,自封无上可汗。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同他年纪相仿,也是六旬上下的老人,这人比李尽忠的身材魁梧一些,一张方正的脸庞头发胡须皆已花白,浓重的眉毛却仍呈乌黑色杂乱的眉毛显出几分凶厉之气,这人就是被李尽忠任命为大元帅的孙万荣。旁边那几位大汉,都是依附于他们的契丹各部的首领。
李尽忠解下腰畔的水囊,向那斥候扔过去沉稳地道:“不急,先喝口水!”
那斥候接过李尽忠扔来的水囊,咕咚咚地灌了一气儿一抹嘴巴,说道:“可汗,唐人发兵十六万,以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司农少卿麻仁节为第一路军,率禁军和募兵共计十万大军先行。
另以燕匪石为行军大总管,左威卫大将军李多诈为副帅,率领府军精锐及辎重兵为第二路军,两军之间相隔约两日路程。
我还打听到,他们的女皇帝打算派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纳言姚踌为副使,率第三路军策应。只不过第三路军还没有出发,现在还不知道第三路军准备派出多少人马。”
众首领听说朝廷要派出三路大将,先期赶到的就有十六万之众,不禁有些惊慌,许多人露出怯意来。李尽忠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椰谕地道:“朝廷还真是看得起咱们!咱们满打满算不过七万人缺衣少甲,器仗不全,朝廷居然派出了这么多的兵马!”
他霍然转身,看看各部首领大声道:“唐人不拿咱们契丹人当人看,对待咱们都不如对待他们自己家里的牲口。去年冬天咱们遭了灾荒,他赵文绷是怎么做的?不但不予一粒粮米赈济,反而趁机逼咱们卖儿舅女。
咱们那些花儿一般俊俏的好女子,被他们奸淫欺凌,当牛作马!咱们的牛羊,被他们廉价换去,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咱们今春甚至没有足够的牛羊来放牧,怎么办?到了今秋,咱们还得继续被他们敲榨,直到榨干咱们的骨髓!”
李尽忠一席话,说得那些部落首领们想起所受的种种欺压,一个个满腔气愤,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脸孔都胀红起来。
李尽忠挥着手道:“咱们契丹归附了大唐,可唐人从不曾把咱们当自己人,甚至不拿咱们当人看!除了欺压凌辱,还是欺压凌辱,就算是各部首领,在他们的边将面前,也只有牵马坠镫、为奴作婢的份儿,咱们忍了,一次又一次地忍了,忍得咱们要亡族灭种没有活路了!咱们还怎么忍?”
孙万荣接口道:“可汗说的是!咱们再忍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拼下去,或许还有一条活路!最不济,也要让朝廷知道,就算拿咱们当牲口,也得给口吃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咱们不做那逆来顺受的马羊,要做就做草原上的苍狼!”
李尽忠大声道:“朝廷派来大军了,你们怕?对!我也怕,可是怕有用么?咱们不反,还不是死路一条!起兵的时候,咱们心里头就清楚朝廷有多强大,派来十六万大军没啥稀罕,便是百万大军,朝廷也拿得出手!咱们就这一条性命,就像是拿着鸡子儿跟石头碰,可咱们至少拼过了,咱们的女人孩子、咱们的子孙、后代,不会戳咱们的脊梁骨!”
愤怒的首领和周围的族人怒吼起来:“可汗说的是!拼是死,不拼也是死!咱们契丹汉子,宁可站着死,绝不窝窝囊囊的做奴※隶!”
李尽忠满意地点点头,放松了表情,朗声一笑道:“说到死,咱们自是要抱着一死的信念,可真要打起来,咱们也未必就一定会败!营州咱们不是打下来了么,崇州咱们不是也打下来了么?
前几天打檀州(今北京附近),被清边道副总管张九节凭着城高墙厚把咱们击退了,可也只是击退而己,他敢派出一兵一卒追赶么?他们派来了十六万大军,这是十六万头虎狼还是十六万只羊要打过了才知道,谁想做孬种的,我李尽忠不拦着,你现在就可以走!”
众首领激愤地道:“可汗!你尽管下令吧,咱们契丹人没有怕死的孬种!”
孙万荣唤过那斥候道:“来,你跟各位首领说说唐军的详细情形,咱们商量个对策出来!”
唐军的行动很好打听。而契丹人则不然,他们是一个个游牧部落,本来就游走不定分分合合的,对外的封闭性也好。再加上边地汉人普遍把他们看得低人一等和他们一向少有来往,因此对他们了解有限。
斥候把他了解到的唐军情形详徊说了一遍,又道:“可汗,大元帅唐人的女皇帝还下令,把可汗的名字改叫李尽灭,把孙大元帅的名字改叫孙万斩呢!”
孙万荣轻蔑地一笑对众首领道:“我少年时为质子,曾长住长安与洛阳,对这个婆娘了解的很,这婆娘有三大爱好,杀人、改年号,替别人改名姓。王皇后被她害死后,王氏族人全都改姓蟒氏,萧淑妃死后,萧氏家族全都改姓枭氏。
越王李贞反过她李姓一族求被她改姓旭氏了。这婆娘毒死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儿,又嫁祸给她的四个堂兄,杀了四个堂兄后,把他们的子孙都改姓蛆氏!嘿!你们瞧瞧,这和那些与人结了仇,便在家里咬牙切齿地诅咒别人的妇人有什么区别?这是唐人的皇帝还是一个巫婆?哈哈冷……”
众首颌哄堂大笑起来,李尽忠笑着道:“好啦好啦,由她说去!我李尽忠灭不灭可不是她那婆娘诅咒几声就行的。孙万荣是不是孙万斩,那也要看他们能不能打胜仗,咱们现在就好好商量商量,这一仗怎么打。”
契丹首领骆务整建议道:“唐军势众我们不如避其锋芒,退入草原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他们有十六万大军,辎重是个)大问题,只要拖他们几个月,再伺机断他们的粮道,他们将不战自溃。”
李尽忠摇摇头,道:“经过去冬的灾荒,又被那些天杀的边将一通勒索,我们的牛羊已经不足以保证族人的生存。抢来的粮草不够我们吃到冬天的,如果唐军赶到,分驻各处城池要隘,不肯随着我们在草原上兜圈子,只消熬到冬天,我们没有吃的,又攻不下他们的城寨,那时不用唐军杀,咱们就要冻饿而死了。”
另一位契丹首领何阿小沉思片刻,用柳枝在地上画着地形道:“即然这样,那我们不如集结兵力,在黄獐谷阻拦他们。黄獐谷地形狭窄,摆布不开大军,只要我们能守住谷口,他们就过不来。”
骆万整反驳道:“那有什么用,唐人有十六万大军,如果我们死守黄獐口,他们就算过不来,咱们也要被拖死在那儿,檀州、涿郡等地还有唐人兵马,如果他们获悉援兵已到,集结兵马自背后攻击,咱们就要腹背受敌,困死在黄獐谷里,想逃都逃不了。”
何阿小想想也是,不由泄了气,丢下用柳枝道:“避也不成,阻也不成,那该怎么办?”
孙万荣抚着胡须,蹙眉沉思半晌,忽然道:“阿小这个主意,我看其实未必不可用,只不过,要变通一下!”
李尽忠素知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