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过来--我过去-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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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城市,马上奔赴另一个采访地。
去的是福利院,采访的时候我遇到的是一个高级工程师,工伤,半边截瘫。七十多岁的老人,很快乐自负,絮絮叨叨说着往事,从林海雪原说到工程师的骄傲,这样的人因为福利院的生活太孤单所以诉说的愿望特别强烈,他寂寞了很多年吧。
可是听他说话我又觉得很悲哀,因为这个老人,说的这些大概重复了千遍吧。我知道这个福利院很多大学生经常来,一拨一拨的,来的时候跟土匪似的,走的时候又跟龙卷风过境。不同的是听老人讲故事的时候表情不耐神态不自然,几乎是忍受,但是转身离开的动作利落干脆,就象完成一个很漂亮的任务。
可是这些人每来一遍,老人还是会将故事重复一遍,象一个孩子在跟母亲说着今天出去玩的遭遇!
我的心里,难过开始抽丝……
然后我就知道徐东淮的赴法行程已经拟定好,看我多么卑鄙,这个时候还到杜紫那里打探他的消息。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每次经过公车站牌的时候会想起跟他一起上课的情景;看见滨江风光带脑袋里是他那双魅惑人心神的眼睛;路过市中心的酒吧总会下意识的停一停。
今天还跑去金鱼眼那里买了一盒碟片,买的时候才发觉没有足够的理由,居然买了全套的央视版《三国演义》,我怎么不买央视版的《笑傲江湖》啊,这样自虐的效果更显著。
那个金鱼眼早就不记得我了,笑容满面招呼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存在时间真是短暂,而变化却这样迅猛,不久前我们还是冤家对头马上变成买卖双方,世事无绝对。金鱼眼大概早把那个冲突淡忘了,那么那个晚上那对男女……
杜紫打电话我约我,替徐东淮饯行,其实也就是大队人马找借口出去吃喝玩乐,我推脱了。
眼不见为净,只要我不再见到他,相信我应该很快能将他淡忘。
仓央加措说了——第一最好不相见。
徐东淮在我心里那一点微澜算得了什么,时间拥有消磨一切的能力,还怕我不妥协么?
可是上帝这个专门爱和人作对的家伙,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你恶搞一下。在我已经忘掉或者自认为忘掉徐东淮的时候我再一次的见到了徐。
在一个讲座上,专门给大三大四学生做考研咨询的讲座上。很多人围着他,大部分都是艺术系大一大二的MM,叽叽喳喳,装幼稚天真,真是讨厌。
他低着头,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偶尔会抬起头有意或者无心的扫视一下全场,我心跳加速,他却永远扫射不到我的角落。但是这样一来他的眉眼突突地撞进我的视线,徐东淮解答问题的表情动作语言太熟悉,新东方的日子一一浮出水面,在心湖里飘来荡去,可是怎么也抓不住。
我就是这样躲在角落里偷窥他的一言一行,如饥似渴的收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徐东淮你是在找我吗?
徐东淮,我们到底有多久没见面了?
晚上睡觉,半夜被学妹推醒,问谁是徐东淮。我朦朦胧胧,身上汗涔涔,心里直发虚,学妹说你做梦都在叫这个人的名字。
再也无心睡眠,手机里的屏幕上显示,丁亥,猪年,八月二十九,寒露,宜出行。转换成公历,就是徐东淮去法国的日子。
睡不着,天还未亮,怔怔的看着窗子外一片灰蒙蒙发呆。
心里纠结,有东西悄悄在生根发芽茁壮肆虐,然后翻江倒海。
我气苦,真是恨徐东淮。
从小到大,父母双亡,生活艰辛,高考失利,感情失败,什么时候这样穷摇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从来不知梦为何物。可是自从认识徐东淮,我不仅噩梦连连,还学人说梦话,叫人名字,这么凄惨的事都让我碰上了,我能不恨徐东淮吗?
我就是喜欢迁怒别人,现在处境这么凄凉,难道还叫我恨自己吗?
四周都是郁郁虚虚的,瞪大了眼睛,却集中不起精神思考,眼里一片茫然,心里空了一大块,心心念念记得——我刚才在梦里叫徐东淮的名字。
梦里是乔昊,他牵着我带着我在爬一个很高的佛塔,到了塔顶的时候他突然放开我自顾自的走出去。我一个人站在塔中心,不敢动,不敢走出去,双腿发软,我恐高,只得蹲下来,哭了。象小时候一觉醒来找不到妈妈一样不安害怕恐惧。就这样我不敢走到乔昊那里去,因为害怕会掉下去,更不敢单独下塔,蹲在那里恨不得就此死掉。
乔昊在外面对我说:苏也,这里风景太好,你自己先下去吧。
然后徐东淮在另一个方向对我笑着说:过来吧,到我这儿来,别怕。我想站起来,想走过去,想去拉他的手,可是我站不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也站不起来。急得对着徐东淮大喊,你过来好不好,你过来我这里?可是却发现我发不出声音……就是这样被学妹叫醒来的吧。
我不恨带我上去然后不管我的乔昊,也不恨自己的恐高,我突然恨徐东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恨他,明明是我自己发不出声音,可是我就是恨他,如果不是认识他我怎么会这么把自己往死里折磨。
我是看着天亮的,从最黑暗的黎明到曙光初现。
六点种的时候,到阳台上一看,昨天晚上下雨了,地上湿漉漉的,淡淡的凉意,淡淡的湿气,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
含着牙刷对着梳洗台前镜子里的自己出神——今天早晨我好像已经刷过三次牙,真是个神经病。
管不了那么多,这么早,我得下去买早餐。
卖粥的阿姨老远看见我笑眯眯的:“小丫头长大了啊,很久没有来喝粥了嘛。”
“呵呵,大四了,事情多,我本来就是个大人嘛。”我笑笑,这个阿姨可是我专程勾搭上的,为了她这里的皮蛋瘦肉粥。
“果然是长大了,走路都不蹦蹦跳跳了,看起来沉稳了,这样很好,还是皮蛋瘦肉?”
“嗯,对!”
阿姨把粥递给我的时候,我刚好去拿,两人碰了一下,粥全部洒出来。
“哎哟,阿姨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拿稳。”
“小丫头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没事,没事,我再给你装一份,去里面洗个手吧。”
结果阿姨愣是不肯收我的钱,我苏也在这个学校混得可真是风生水起啊。
天气好,带着早餐去散步,新体育馆篮球场上有人打篮球,观景台上有人晨读,跑道上有人锻炼,世界平静祥和。
我坐在秋千架上咬面包,手机响了。
喂了半天,对方就是不说话,再喂就变成了“嘟嘟嘟”的忙音,那声音在我的脑袋里特别清晰,一下一下的,要敲到人的心里去。
心里异常清晰,这个人还能有谁?所以我含着面包哭了,这个哭相肯定不是一般的难看,一边啃面包一边哭,越哭越不可收拾越大声。操场里有人渐渐注意到我,我视而不见,很专心的哭,从来没有这么任性过。
也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我很害怕,就象那个梦一样,无助张惶,张开嘴巴发不出求救声音,太可怕。
也很累,很想很想说,徐东淮你带我走,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来。很想很想说,这样看着你离开,我很害怕……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你走不走,留不留,关我什么事,我是你的什么人?
本来就是我在折腾,现在你人要走了,合我的心称我的愿,我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忒矫情了点吧。
真没出息到家了,骗了世界上所有的人,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才发现最骗不了的是自己的心。
我想,我必须去机场。
第十四章
决定好了就不能再犹豫,冲到校门口拦了车,去机场。
虽然时间还早根本没必要飞车前往,可是就是不想耽搁,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有这么急切的心情,似乎害怕一犹豫会反悔,害怕一耽搁会沧海桑田。
我的第六感,它现在很不祥。
计程车里开着的音乐是梁静茹的《如果有一天》,很会应景的在唱: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如果哪一天我们都发现
好聚好散不过是种遮掩……
我尽量忽略这歌词,压抑着自己什么也不想,让我平静到达机场就好。也不想去管怎么见面怎么对白怎么借口怎么伪装,就是顺从自己的心,我想见到他,哪怕他即将跟我远隔万水千山,此去经年,而我,必须见他一面。
徐东淮,要见你,我执拗的想。
然而世界上有个词语叫天不遂人愿,更毒的是天有不测风云,我突然接到表哥的电话。
忙指挥司机叔叔把车掉头往长途汽车站开,脸上刹那眼泪纵横,一串串的,大颗大颗,这哪象眼泪,这么大批量一点都没有眼泪该有的矜持好不好?
表哥胡子拉渣的蹲在角落里,L市的医院卫生设备不是很好,福尔马林的味道都是怪怪的,仿佛带着尸体的气息,渲染一种死亡的味道。
经过长长的走廊,看见表哥蹲在那头,突然很冲动想走上去踹他几脚,恨铁不成钢,踹死算了。最好三个人都一块死了干净。
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的看着他,狠狠的剜着他,说:“你不是黑道大哥吗,这么出息还蹲在这里干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我一点不解恨,把他拉起来,拳打脚踢。表哥不反抗,静静的,任由我发泄,或者也在借机发泄,我累了,打得手痛了,没力气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抱着膝盖放声大哭,可让我逮着名正言顺嚎啕的机会了。
姑妈比我爸爸要大很多,我爸爸上过大学,姑妈只上过小学二年级,早早的就承担起照料家庭的责任。姑父死得早,表哥不争气,我父母也去世得早,这个三口之家一直都是姑妈很辛苦的经营着。可是辛苦归辛苦,姑妈总是善于将日子过的有声有色,从来不会让我感觉到比别家的小孩子缺少些啥,小心谨慎避免我因为缺乏母爱而出现的一切不良反应。
她很成功。
很小很小的时候,姑妈教我扎辫子,告诉我女孩子要漂漂亮亮的,出去了不要蹦蹦跳跳,走路要有个女孩儿家的样子,甚至还强迫我做菜说以后出去才好嫁个好人家,她说希望我拥有全世界最平淡的幸福。
一回想起来这些片断这么多,这么琐碎,电影快镜头一样放过去,历历在目,然而又是平凡深处的一点小事。小时候谁没有被妈妈抱在怀里扎过辫子听过故事,可是姑妈给我这最平凡的,最朴实无华的,却是最最真情的,温馨的。
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在我面前轰然倒塌了。
一直记得,考上大学那年,虽然学校不好,虽然这是一个街上随便扔个砖头就能砸到十个八个本科生的年代。姑妈还是欢天喜地请了很多亲戚朋友来家里吃饭,说苏家终于出了个大学生。好像那就是她一辈子最了不起的成就,这苏家最大的骄傲是她栽培出来的。
去学校的时候她眼泪汪汪的被我从火车站撵回去了,姑妈执意要送我去学校,我不肯,因为她晕车得厉害。左邻右舍劝说:“小辣椒,就让她去,你考上了大学,她高兴。”我就是没同意,后来她整整跟我生了一个学期的气。
然而我走的时候毕竟舍不得,给我煮了好多鸡蛋,临走到站台上拉着我的手说:“小辣椒,到学校跟同学好好相处,听老师的话,不要任性不要学人说人家的是非。”这些万精油一样的话,我简直能倒背如流,从学前班她就是这么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