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小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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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很得意,嚼得咔咔的,开始得瑟,“给江佑一个尝尝。”
“我等会洗了手再吃。”江佑展开油花花的手。
“张嘴。”我拿起丸子送到他嘴边。江佑脸红了,长睫毛垂得低低的,害羞的把嘴微张开一点,哎呦妈呀,我真想夸他,您这是微启朱唇啊,不对,是猪唇。可咱是个厚道人,不能欺负老实孩子。我将丸子捏到他嘴边,让老实孩子自己叼。瞧这脸红的,至于吗。
母亲大人在院里往门和窗户上贴对联和福字,我过去侍候着端浆糊。家里的门和窗户太多,左一个右一个福字,寒风里冻得我使劲跺脚。我妈把浆糊瓶拿过去,指挥我回去换衣服,她买了春节的新衣服在正房。
母亲大人选的衣服总是端庄大方,可我喜欢青春靓丽的校园范,为了不跟她老人家发生争执,我总是一年四季的校服,心里盼着将来挣工资自己买衣服,想穿哪件买哪件,置一个大大的衣柜挂满了。
今年的新衣服是个缎面红棉袄,领口袖口镶着白色的绒毛,林徽同志拿我当兔宝宝打扮了,她不想想,她女儿已经是十七岁的大人了,这红棉袄是打扮三岁娃娃的呀。我叹口气,能咋着呢,换呗。
母亲大人跟了进来,看我穿了上下打量,“好看。”
我作个揖,“太太吉祥。”
“贫嘴,”她拿过梳子招呼着,“来,给你梳个辫子配这衣服。”
我的头发一直扎马尾,地地道道的马尾,粗粗的。头发这块我象乔大新同志,又黑又硬,他总说女孩子的头发应该软,头发硬的人倔,不温柔。我说不温柔就不温柔吧,有我妈这温柔典范怎么也盖不过她呀。
在我脑袋上摆弄半天后,林美人端详了片刻,接着说:“好看,你去看看。”
镜子里,一个红棉袄的小肉球,顶着两个惠山泥娃的发髻,一脸惊恐。母亲大人今天怪呀,不是为了打扮人分明是要吓人,傻傻的衣服配上两坨盘得象那啥的辫子,我要仰天长啸了。
“妈呀,你想干嘛?”
林美人今天真的不对劲,笑得很奔放,没了平日的娴静,“多好看。”
“不行,快给我拆了。”这副怪样子出去,能当避邪年画看了。
我妈拉着我乱挥的手,扯着去了厨房,让乔大新同志评判一下。
一贯对老婆盲目顺从的乔大新同志自然是发表相同意见,“好看。”
哼,他当然说好看了,他们俩是一个战壕的,我妈要说包子是黑的,他一准点头,说黑,黑极了,比煤还黑。长这么大,我还没见到过他公然对抗林徽同志的意见呢。
“你瞎说。”
我爸不乐意了,“不信?要不你问江佑。”
江佑这马屁精焉能放过这机会,立刻嘴咧得大大的,“好看。”
“你们三个串通好了,口径都一致。”我不满的嚷道。
“唉,”母亲大人叹口气,“闺女大了不由娘啊,我的话人家都不信了。”
天,林美人今天铁了心要毁我啊,惹她不开心了乔大新同志敢拿眼皮夹死我,我赶紧搂着她肩膀,“别介,妈,我信,我梳着,只要您高兴再梳两个也行。”
母亲大人果然高兴了,哼着歌贴福字去了,剩下我顿足捶胸在正屋里转圈。
孙玥打电话来问我家的年夜饭菜谱,没说几句就听出我不对劲,追问到底怎么了。
“我刚发现自己有个毁人不倦的妈,还有一个为了哄老婆没有原则的爹。他们把我打扮成哪吒了,你想看吗?”
“不看,”孙大圣很干脆,“我怕吃不下年夜饭。”
“今天这条街的人都吃不下年夜饭,下午我还要去送丸子呢。”
“你再给每家写一封致歉信吧。”孙玥的大笑在话筒里嗡嗡作响。
下午江佑来房间找我,我爸吩咐他跟我一块去挨家送丸子,看我恹恹的,江佑使劲夸,说衣服好看辫子好看,可唯独落下了林晓蕾这个人,这廉价安慰太虚假了,我喝令他住嘴。
他闷声站了一会,转头出去拿回来一个纸袋子,“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棉袄,就穿这个吧。”
我打开看是依恋新款,白色的毛衣,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不让阿姨织毛衣,我想可能是觉得织的没有商场里卖的好。”他笑得有些不自然,脸上那抹红弥漫到了脖子。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怎么知道这里面的事呢。这个老实孩子啊,要不是今天给我拿过来,不知道放到何年何月呢。这件衣服不便宜,够上他半个月工资了。我把袋子放到一旁,从零用钱里拿出四百块钱还给他,“衣服算你替我买的,这个钱你收下。”
这话不知怎么招惹了他,他蹭的走过去拿起袋子,绕开我哐哐的走了。
唉,今天没看黄历,诸事不宜啊。
我对着镜子整整两坨辫子,抱着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卑鄙念头,走出了屋门。我妈已经把丸子分好了,我端起盆走出院子,心里说,对不起大家了。
江佑从背后窜出来,一把抢了盆端在他手里。我住了脚,对着他的冷脸提醒道:“大过年的不许扳着脸,你要是跟着我就高兴点,象我这么笑。”说着挤啊挤,挤出一个笑脸。
“蕾蕾。”江佑轻声叫道。
我一愣,这是小伙计第一次叫我名字,他每次省略称呼直接说事。江佑不是个能言善辩的孩子,做的多说的少。不单不喜欢叫我名字,对我爸妈也是极少称呼,他腿脚快,听见谁招呼了常是一溜烟跑到人面前等指令。林徽同志最喜欢他这点。她常说,男孩子这样好,稳重。不过,我觉得我妈不客观,我爸就是又能说又能做。
“开心点好不好?”他的声音很轻柔象一股涓涓细流滑过我的耳朵。
“我挺开心的啊,你看我难过吗?”我使劲笑啊笑。
“你是不高兴。”
他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不高兴自己这幅怪样子见人。于是卸掉了伪装,“你说我妈是怎么了,非要把我弄得傻了吧唧的,答应我江佑,过了今天就彻底忘了我这幅样子,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他没应答,只是歪头看着我,转而将目光挪向了巷子口,象是刻意忽略眼前的小肉球。
他手中锃亮的盆子映出我红红的棉袄,两坨辫子因为角度的变形更横宽横宽的,丑得吓人,我重重叹了口气。
邻居们已经习惯了我家每年来送丸子,各家都准备了回应的食物,他们看到我无一例外的说着客套话,什么蕾蕾好看啦,越来越像妈妈啦,邻居郭奶奶更绝,非要跟我照个像借借喜气,吓得我拔腿就跑,留下影像真成一辈子的污点了。弄得江佑在后面抱着盆追我。
送完最后一份丸子,我捂着脑袋往家奔,象踩了风火轮。
今年除夕的年夜饭添了一个人,带来的热闹多了不少。每年我家的饭桌上凉菜热菜不少,可吃不下多少,怎么端上来还要原样端下去。江佑来了,让我爸很高兴,每道菜都要问他好吃吗,小伙计也会拍马屁,玩命的夸吃的也香。他胃口真好,不象我,尝一小口就放筷子。
“我告诉你小江,你要是能把我这手艺学了去,将来当个厨师没问题。”
这话我信,要是不让我爸卖包子凭着这手艺开个餐馆也是轻轻松松的,可惜林家这个招牌不能让他发挥。
“那就教教江佑,有了本事好过以后总这么打工呢。”我妈也附和这说法。
江佑同样会顺杆爬,马上给我爸斟上了酒,说要拜师学艺。
我在一旁起哄道:“要磕头,拜师哪有不磕头的。”本来玩笑的一句话小伙计认真了,起身就磕了三个响头。乔大新同志居然稳稳坐着连客气一番都省了,我爸这领导欲不是一般的强啊。
得,以后不叫叔叔阿姨了,改叫师傅师娘,小伙计今天看黄历没有?
吃过饭看联欢晚会,从今天开始我爸和我妈要歇这一年里唯一的假期,他们两个忙活了一整年,俩人商量着休息这些日子去哪玩。乔大新同志嘴上像是涂了蜜,哄着林美人去跟他拍个纪念照,说要挂正房里,今年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
“我也去,”我凑到俩人身边,“把我也拍进去。”
我爸抬手搂过来,左拥右抱的,“去,闺女,结婚照你没赶上,这回不能落下。”
“什么话。”林美人嗔怪着白了一眼。
“就是,”我也搂上了乔大新同志,“让我妈再穿一回婚纱,新郎凑合着用旧的不换了。”
乔大新同志恼了,一把推开我,“这闺女,不能要了。”
我哼了一声坐回到江佑身边,拿过他剥好的瓜子仁扔一把进嘴里,接着指挥,“松子,下面剥松子。”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我的vip西征归来,贴两篇。
花季篇(10)
我爸说话算话大年初二带着我们去拍婚纱照,江佑在家没事也跟着来了。化妆时,店员们对我妈有个这么大的女儿惊诧不已,纷纷过来看新鲜,我又郁闷了。穿上婚纱的林美人腰肢细细的,比她闺女我的还细,孙玥说她是我姐真的没错。
“妈呀,你还让不让我活啊?”我看着她头顶挽了高贵的发髻,蓬蓬松松间缀着小花冠,低胸的婚纱锁骨那里清晰可见,缀满珠片的婚纱散开象孔雀开屏,衬得她姿容清丽,她这哪是四十多岁的人啊,说二十多都行。
“蕾蕾也好看。”妈妈走过来,在镜子里跟我站在一起。化妆的姐姐帮我选了水粉色的小礼服,满头的黑发盘成娇俏俏的发髻,比我妈给梳的那两坨好看多了。她没给我戴花冠,插了大朵白色的山茶花,脸上没化很浓的妆,只是涂了亮晶晶的唇彩。可惜呀,这款裙子太瘦,后面的拉链合不上,她们很会想办法用别针穿起来,又招得我郁闷了。
“妈,是不是这里太低了?”我悄悄指下前胸那里,胖人的那个,太显眼了。
我妈笑了,“挺起胸来,别总是盯着那。”
我不想盯着啊,是怕别人盯着。她拍拍我后背,示意我别含着胸口。
林美人婷婷袅袅的拉着我走出化妆间,说让我爸看看他闺女多水灵。
乔大新同志穿了黑色的燕尾服,保养得宜的皮肤擦了粉像个年轻小伙子,领结卡在脖子那,老帅了。他正和江佑说话,看到我们出来,都瞪大了双眼。
我有点羞涩,抓紧了妈妈的手。
我爸一脸自豪,嘴里咂咂有声,“瞧瞧,瞧瞧。”
我妈说:“瞧什么?”
我姥姥说得没错,乔大新同志就是只认得老婆,他那口水快滴到领结上了,“我老婆那就是西施啊。”
西施美女将我推到他眼前,“我女儿呢?”
乔大新同志这会好像刚刚想起他还有个女儿,收回眼光瞥一下我,回道:“女儿再漂亮给别的男人养的,老婆才是自己的。”
我脑子里又开始跑谢飞的影子,那个周身金色光芒的夕阳天使,如果他穿上我爸这身衣服,会是不折不扣的王子吧。不过,我更愿意称他天使,坠落人间的夕阳天使。
“蕾蕾?蕾蕾?”江佑轻声叫着我名字。
“啊?”我看看他,“怎么了?”
“他们进去了,你不去吗?”
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去了拍摄间,我还在这傻站着呢。
我冲他嫣然一笑,“江佑,我穿这个裙子好看吗?”
“你漂亮极了,蕾蕾。”
这家伙就是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拍完婚纱照,我爸拉着他老婆要去过二人世界,轰着我和江佑回家。我不干,凭什么他们俩悠哉快乐让我们回家,我对江佑提议,去找孙玥玩。江佑来我家后很少休息,每天都在包子铺忙活,这放假应该出来散散心。江佑秋风扫落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