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心·春意渐阑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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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张，只是很潦草的看了看戒指，又退还给岑潇，道，怎么可能，我区区一个丫
鬟，哪里受得这样贵重的东西，况且，裴先生只认得小姐，哪里会记得我呢。
可是，那样一推一就，却让岑潇看见了梅香染得鲜红的指甲，指甲上面用油彩描绘着的一丁点细小的黑
色梅花，仿佛五颗骷髅头触目惊心。岑潇甚至有些发颤了。她尽量使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强作欢笑，
道，我想也是，上海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多去了，只不过啊，这戒指说不定就是一条线索呢，我想我
得交给苏先生，让他看看。
说罢，洋洋得意地转了身要往客厅里走。
梅香却突然喊住她，岑小姐………
岑潇再度回转身，望着梅香。此时的梅香已经没有了先前乖顺的和颜悦色，她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她
盯着岑潇，公式化的笑容带着一股冷漠的狠劲。岑小姐，有些事情，若是不应该多嘴的，我觉得您还是
收敛着好，免得害了自己，也连累朋友。她故意将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岑潇顿时便意识到，她莫不是
在用李朝希要挟她？只因为，这样一枚戒指，对别的什么人来说，或许不算是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指证梅
香与裴意进之间有什么微妙的关联，但是，到了苏先生的手里，他根本不需要证据，他只会怀疑，一旦
怀疑，梅香纵然巧舌如簧，也是百口莫辩，断然不可能继续安然地置身事外了。
岑潇愕然地站着，她正想问梅香，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朝希的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突然，背
后却传来一声咆哮：把那贱骨头给我好好地捆起来。
是！苏先生。
他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客厅的大门背后，将岑潇和梅香之间的对话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他就如她们所
想的那样，在盛怒之下根本不必管梅香到底隐瞒了什么，她又是不是真的跟苏薇的死有关，他相信只要
捉了她，逼问她，一切自然会有结果。
梅香的双眼骤然冷却。
她知道，她是无法与苏先生对抗的。
梅香缓缓地道出了真相。
两年前，苏薇在仁德女中的时候，和裴意进有过一段秘密的交往。彼此的关系是师生，因而恋情尴尬不
可见光。但毕业之后他们便分手了。苏薇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裴意进再是有才华，蹩脚的经济能力
却不能为他锦上添花。那时候作为丫鬟的梅香终于鼓起勇气向裴意进说明了自己隐藏的爱意，后来他们
多了一些来往，自然而然便在一起了。只是裴意进觉得梅香的身份尴尬，便要她暂且不向任何人透露彼
此的亲密关系。尤其是不可告诉苏薇。梅香同意了。直到苏薇结婚的消息传来。恰好那几天裴意进的情
绪低落，梅香便怀疑他是否还对旧情人念念不忘。她变着法子试探，盘问他，和他争吵，哭闹，不断地
追问对方究竟爱不爱自己。裴意进为此感到精疲力竭，一怒之下便睡说了狠话。那样的打击，对梅香来
讲如同致命，她将自己的身与心都毫无保留的托付，但却突然遭到强制地抽离，她只感到难以存活的崩
溃。
若是得不到，便毁灭。
这是梅香自幼在苏家长大，从冷漠的生意人苏先生那里学来的人生道理。谁会想到她竟然又用在苏家人
身上
她杀了苏薇。
但是不小心被苏薇扯掉了手上的戒指。
那戒指是她在裴意进那里撒娇抢过来的。只为了好玩，可以睹物思人。就一直没有归还。她用戴戒指的
手开枪，也是为了寻求一种心理的快慰。当时情势紧急时间有限，她也是紧张害怕得不得了，所以根本
顾不得再把戒指抢回来，就匆匆地逃走了。那天夜里，她去了裴家，向裴意进坦言自己发狂崩溃的举动
，她哭的声嘶力竭，她说无论裴意进要打她骂她还是杀了她，她都心甘情愿，但那戒指却会牵连到裴意
进。那个时候，梅香对裴意进尚没有动杀念，她只想利用他，抹杀证据，以便自己能置身事外。
可是后来，由于岑潇的介入，裴意进去到殓房，戒指已经不在苏薇手里了。而梅香自那晚之后再没有见
过裴意进，她也是看到戒指出现在苏家的时候才知道裴意进失败了，她担心他们迟早会查出戒指跟裴意
进有关，担心裴意进一旦落网，会把真凶就是自己的事情抖落出来，她索性顺水推舟，将一切的矛头都
引向裴意进，她想若是裴意进在追捕的过程中死了便一了百了，若是他落网，将真相和盘托出，那么她
就狡辩说裴意进是因为怀恨自己揭发了她而故意污蔑她，只是那次苏家的人没有捉到裴意进，裴意进早
早的便逃了。
再后来，有人发现裴意进躲在闸北关顺道的一间民房里。当时苏先生接到电话的时候，梅香正好在旁，
她趁着苏先生召集手下还在部署的时候提前赶去关顺道。裴意进纵然防着所有的人，也没有想过要防梅
香。她故意将他引至民房的顶楼天台，开枪杀了他，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人没有找到裴意进，还以为他
再次望风而逃了。
梅香时而放肆地笑，时而嚎啕地哭，她的理智似乎已经全线崩溃了。岑潇听得心惊胆战。最踊跃的，还
是内心的起伏的苍凉。
她再度拿出那枚戒指。
梅香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将眼睛狠狠地闭起来。她又如何不知………在岑潇第一次拿出那枚戒指的时候她便
知道了………裴意进没有骗她，她曾经笑言，想要戴着和裴意进一模一样的戒指，如同将彼此都烙上对方的
印记。
她没有想到裴意进真的那样做了。
而自己，却因为心底丑陋的魔鬼而变得疯狂，亲手将原本安分的关系推去了毁灭的境地。
眼泪汹涌地溢出来。
仿佛实在乞求岑潇不要将她唤醒，让她永远沉溺在扭曲的悲剧里。可是岑潇又何尝不为这荒诞的故事而
心痛，她实在难以压制住那些想要冲口而出的话，她将戒指塞进梅香的手里，一字一顿地说：“你可知
，当苏薇死时，裴意进是和我在一起的，我们在教堂里等待婚礼的开始，我就是证明他并非凶手的最好
证据。他根本不需要担心那枚小小的戒指会使他染上嫌疑，他之所以去殓房，完全是为你。他想保护你
。他既然愿意为了你冒那样大的风险，又怎会将你供出来，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你口口声声说自
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给他的爱没有获得相等的回报，你却不明白，真正的爱，是无须计较等量回报
的。”说着说着，更是到了情动处，双眼也蓄起了泪花。
而梅香，仿佛彻底地哑了。
在旁边的苏先生听罢了整场叙述，早已激动难遏。他再度咆哮起来，甚至顾不得将这杀人的凶手送交巡
捕房，就咬牙切齿的掏了枪，要当场为冤死的爱女报仇。
岑潇赶忙拦住了他。
因为她还没有问梅香，李朝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到底人在哪里。可是，转过头，却看到自己仅有的希
望轰然坍塌。
梅香竟然咬断舌根。
旋即毙命。
岑潇歇斯底里地冲过来，扯着梅香的衣领，使劲的摇晃着她，洪水般的眼泪倾泻满脸。可梅香却只给了
她一个讽刺的笑容。
什么也没有说。
笑容就那么僵了。
一院子的凄风，吹落露水，湿了满地断肠的灰。
【春意の阑珊】
不知何时，春意渐渐浓了。
报纸上说在黄浦江边有渔民打捞起一具发胀的尸体，已经证实是曾经牵涉一起杀人案的女中教师裴意进
。
起初梅香把他的尸体藏在天台，后来又偷偷地运走扔进了大江。她也许是怕自己再度不留神遗漏什么证
据吧，也许，是想要滔滔的江水洗清那纠缠的冤孽。
理由已经无从考证。
而就在那一天，李朝希去到关顺道。被枪声引至天台。他看见了梅香杀害裴意进的一幕。虽然个中曲折
未必能尽推算，但大致也已经猜到了几分。
当时，梅香仓皇逃窜。李朝希便以为她只是逃，没有想到那样一个弱质女流竟有临危不乱的心机。他只
顾着朝她逃跑的方向追去，谁知对方竟突然停顿下来，趁他毫无防备地时候杀了一个回马枪。子弹准确
无误的植入他的身体。他倒地的情形，就和岑潇在预见里看到的一样。
是他自己扯掉了一枚纽扣。
算做是给岑潇的一点讯号。
告诉她那滩血迹是属于他的。告诉她不必再对他存有幻想。他们从此阴阳相隔，再也无法同步前行。后
来他的尸体就跟裴意进的尸体一起被藏在天台，再趁着夜深人静时，被抛进滚滚的黄浦江。夜色与江水
，洗去仅剩的一点微光。
谁也不知道，那奔流到海的浑浊江水，最终把他带向了哪里。
岑潇每天都在等。在盼。她的预见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她深爱的男子。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
了，但有时，她也会看着浩渺的烟波，远山和渡轮，泪水流湿满脸。
无尽的遗憾。
化成云烟。便只有静寂的时间，凋花谢草。春意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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