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电子书 > 文学其他电子书 > 师傅越来越幽默 >

第3部分

师傅越来越幽默-第3部分

小说: 师傅越来越幽默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发出响亮的笑声。
他目送了小猪和人很远,心里充满了惆怅。然后他继续向前走,一直走上了过
街天桥。站在天桥上他的脑海里还晃动着那少妇的迷人丰采。天桥上同样聚集着摆
地摊的小贩,小贩们多数都顶着一张下岗的脸。天桥微微震颤,热风扑面而来。桥
下车如流水,沥青路面闪闪发光。他居高临下地看到,自己的徒弟吕小胡穿着一件
黄马甲,蹬着三轮车在对面的人行道上急驶。车后座上支起一个白布凉篷,凉篷下
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贵人。车轮转得飞快,分辨不清辐条,每个车轮都是一个虚幻的
银色影子。车上男女的头不时地粘在一起,吕小胡头上汗水淋淋。这个徒弟脾气不
好,他想,但却是个技术高超的钳工,好钳工干什么都是好样的。
他下了过街天桥,满怀着希望进了农贸市场。市场的顶上盖着绿色的尼龙遮雨
板,使站在漫长的水泥摊位后的小贩们面有菜色。菜的气味、肉的气味、鱼的气味、
油炸食品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嘈杂的叫卖声也是扑面而来。他在卖菜的摊
位上碰到了同厂的女工王大兰,这个独臂的女人守着一堆黏糊糊的草莓,热情地跟
他打招呼:
“丁师傅,好久不见了啊丁师傅!〃
他停住脚步,接着就在王大兰周围认出了三个同厂的工友。他们都对着他笑。
他们都指着眼前的东西让他吃。
“丁师傅,吃草莓!”
“丁师傅,吃西红柿!”
“丁师傅,吃胡萝卜!”
他原本想打听一下买卖情况,但看了他们的脸,就感到什么也不必问了。是的,
生活很艰苦,但只要肯出力,放下架子,日子还能够过下去。但自己这把年龄,跟
年轻人一起来练菜摊显然是不合适了,跟徒弟去拉三轮更不合适,贩卖小猪的事儿
自己也干不了,这活儿倒不重,但需要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好嘴,而他老丁嘴笨言
少,在农机厂里是出了名的。他有些失望,但还没有绝望,出来探探行情,寻一个
适合自己的活儿,是他此次出行的目的。他不相信这个庞大的城市里,就找不到一
条适合自己的挣钱门路。就在他基本上绝望了时,老天爷指给了他一条生财之道。
那时候已是黄昏,他不知不觉地转到了农机厂后的小山包上。如血的夕阳照耀
着山包后的人工湖,水面上流光溢彩。环湖的道路上,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在悠闲散
步。他在农机厂工作几十年,竟然一次也没登上过这个小山包,当然更没到湖边散
过步。他这几十年真是以厂为家,那几十张奖状后边是一桶桶的汗水。他把目光转
向了自己的工厂,往日里热火朝天的车间孤寂地趴在那里,敲打钢铁的铿锵之声已
成昨日之梦,那根留了几十年黑烟的烟囱不冒烟了,厂区的空地上堆满了不合格的
易拉罐和生了锈的收割机,小食堂后边堆满了酒瓶子……工厂死了,没有工人的工
厂简直就是墓地。他的眼睛里热辣辣的,心里有点悲愤交加的意思。暮色越来越沉
重,丛生着茂盛灌木的山包上阴气上升,一只鸟发出一声怪叫,吓了他一跳。他揉
揉酸胀的腿,站起来,往山下走去。
山包下边,与人工湖相距不远,是一片墓地,那里埋葬着三十年前本市武斗时
死去的一百多个英雄好汉。墓地周围,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绿树,有松树,有柏树,
还有数十棵高入云霄的白杨。他走到墓地时,腿痛逼他坐在了一块水泥礅子上。白
杨树上有一窝乌鸦,还有一窝喜鹊。乌鸦噪叫不止,喜鹊无声地盘旋。他揉着腿,
他揉着腿看到在白杨树下那片平整的地面上,弃着一辆公共汽车的外壳。车轮不存
在了,车窗上的玻璃也不存在了,车上的油漆也基本上剥蚀净尽。他想不明白是什
么人为什么把这个车壳子弄到这里来。职业的习惯使他想到,这东西可以改造成一
间房屋。这时他看到,一男一女,从墓地里鬼鬼祟祟地钻出来,像两个不真实的影
子,闪进了红锈斑斑的公车壳里。他的呼吸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一个老丁想赶快
离开这里,另一个老丁却恋恋不舍。在两个老丁斗争正烈时,一阵柔美动听的呻吟
声从公车壳子里传出来。后来又传出女人压抑不住的一声尖叫,与闹猫的叫声有点
相似,但又有明显的区别。老丁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感到自己的耳朵滚烫,连鼻
孔里喷出的气都灼热如火。公车壳里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男人从里边闪出来。过
了几分钟,女人也从里边闪出来。他屏住呼吸,好像藏在草丛里的小贼。直到在墓
地外的树林里响起了那男人颇为雄壮的咳嗽声,他才慢慢地站起来。
想离开的老丁和好奇的老丁又斗争起来,斗着斗着,他的脚把他带进了公车壳
内。车内一团昏暗,一股潮湿的铁锈味冲鼻,地上凌乱地扭着一些灰白的东西,他
用脚踢了一下,判断出那是手纸。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喊叫:
“师傅——丁师傅——你在哪里——?”
是徒弟吕小胡在喊叫。
他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段,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接着徒弟的喊叫回答:
“别喊了,我在这里!”

   五

吕小胡蹬着三轮,气喘吁吁地说:
“师娘快要急死了,说你出门时眼光不对头,生怕你一时糊涂寻了短见。我说
师傅保证不会寻短见,师傅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能寻短见呢?我说我知道师傅在哪里,
果然您就在这里。师傅,工厂已经这样了就去它娘的吧,饿不死土里的蚯蚓就饿不
死咱们工人阶级……”
他坐在三轮车上,看着徒弟左右摇晃的背,听着徒弟的胡言乱语,嘴里一声不
吭,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觉。他感到有股热乎乎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下岗以来的灰
暗心情一扫而光,心境像雨后的天空一样明朗。车子驶进繁华街道后,五彩缤纷的
霓虹灯更让他愉快无比。路边有很多烧烤摊子,浓烟滚滚,香气扑鼻。突然一声喊
叫:环保局的来了!那些摊主拖着摊车,一路烟火,飞快地逃进了小巷。他们的逃
跑是那样训练有素,毫不拖泥带水,就像鱼从水面上沉到水底一样,顷刻之间便消
逝得无影无踪。徒弟说:
“看到了吧,师傅,鸡有鸡道,狗有狗道,下岗之后,各有高招!”
车子路过一家公厕时,他伸出手拍拍徒弟的肩头,说:
“停一下。”
他向白瓷砖贴面、琉璃瓦盖顶的公厕走去。一个端坐在玻璃框子里的小伙子用
屈起的手指敲敲玻璃,提示他看看玻璃上喷着的红漆大字:

收费厕所  每次一元

他摸摸口袋,口袋里空无一文。吕小胡走过来,将二元钱塞进玻璃下端的半月
型小洞里,然后说:
“师傅跟我来。”
他感到一阵羞愧涌上心头,不是羞愧自己身无分文,而是羞愧自己竟然不知道
厕所还要收费。跟着徒弟进了灯火辉煌的厕所,一阵污浊的香气熏得他脑袋发涨。
地砖亮得能照清人影,他走得扭扭捏捏还差点跌了一跤。师徒二人并排着站在小便
器前,双眼盯着被冲激得团团旋转的除臭球儿,谁也不看谁。在哗哗的水声里,他
幽幽地说:
“厕所怎么也收费?”
“师傅,您好像刚从火星上下来的,现在还有不收费的东西吗?”徒弟耸动着
肩膀说,“不过收费也有收费的好处,如果不收费,咱们这些下等人只怕在梦里也
用不上这样高级的厕所呢!”
徒弟带着他洗了手,放在暖风干手器下吹干,然后走出公厕。
坐在车上,他反复搓着被干手器吹得格外润滑的糙手,感慨地说:
“小胡,师傅跟着你撒了一泡高级尿。”
“师傅,您这叫幽默!”
“我欠你一元钱,明天还你。”
“师傅,您越来越幽默!”
临近家门时,他说:
“停车。”
“就差几步了,拉到家门吧!”
“不,我有事跟你商量。”
“师傅您说。”
“男人不能挣钱养家,就像女人不能生孩子,人前抬不起头来!”
“师傅说得对。”
“所以我准备出来做点事儿。”
“我看可以。”
“但满大街都是下岗工人,还有那么多民工,能做的事好像都有人在做了。”
“这也是实际情况。”
“小胡,天无绝人之路对不对?”
“师傅,这是圣人的语录,肯定是真理!”
“师傅今天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不知道该不该做……”
“师傅,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拦路抢劫,我看没有什么事不可以做的。”
“但这事儿……好像有点犯罪……”
“师傅,您别吓唬我,徒弟我胆儿小……”
当他把构想向吕小胡一一说明后,吕小胡兴奋地说:
“师傅,这样的好点子也只有您这样的天才才能想得出来,难怪您五十年代就
造出了双轮双铧犁。您这算犯什么罪?如果您这算犯罪,那么……师傅,您这是情
侣休闲屋!不但文明,而且积德!说得难听点吧,您这也算建了个……收费厕所吧。
放开胆子干吧,师傅,明天我就叫上几个师兄帮您去收拾!”
“这事儿就你知道,不要叫别人。”
“我听您的,师傅。”
“对你师娘也别说。”
“放心,师傅。”

   六

他坐在墓地与人工湖之间的稀疏林子里,背靠着一棵白杨。一条隐约可见的小
路从他的眼前蜿蜒爬上山岗。他的目光不时地穿过疏林,投射到墓地前面。他只能
看到他的小屋的一角,但他的心里却有小屋的全貌。
前几天他与吕小胡回了一趟农机厂,叫开大门,凭着几十年的老面子,在厂里
搜罗了一车铁皮、铆钉、废钢板什么的。师徒俩用了两天时间,将破烂不堪的公车
壳子大修大补一番,他们把破了玻璃的窗户全部铆上了铁皮,还用一块沉重的铁板
做了个内外都可上锁的铁门。修整好车壳之后,吕小胡搞来一桶绿漆一桶黄漆,横
一道竖一道一顿好抹,将破车壳子涂得活像一辆在亚热带丛林作过战的装甲运兵车。
师徒俩退后几步,嗅着油漆的清香,内心洋溢着欣喜。吕小胡说:
“师傅,成了!”
“成了!”
“是不是弄挂鞭炮放放?”
“你算了吧!”
“等油漆干了就可以开张了。”
“小胡,要是有人来找麻烦怎么办?”
“师傅放心,我表弟是公安局的。”
开业那天他激动得彻夜难眠,老婆也因为激动而不停地打嗝。凌晨四点他们就
起了床,老婆一边给他准备早饭和午饭,一边追问他找了个什么工作。他厌烦地说: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去给郊区一家农民企业当顾问!”
老婆打着嗝说:
“我听着你跟小胡嘀嘀咕咕的,不像是去当什么顾问嘛!这把子年纪了,你可
别去干歪门斜道!”
他恼怒地说:
“大清早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儿?不相信你就跟着我!让那些农民企业家看
看你的尊容!”
老婆让他的话给镇唬住了,不再啰唆。
他坐在树下,看到有很多老人在人工湖边晨练,有的遛鸟,有的散步,有的打
太极拳,有的练气功,有的吊嗓子。看着这些幸福的老人,他心里很不好受;如果
有个一男半女,即便下了岗,也不至于大清早的就来到这里蹲着,就像传说中的那
个守株待免的傻瓜。人工湖上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雾,东边的天上出现了一抹红霞。
吊嗓子老人的吼叫声震荡山林:
“嗷嗬——嗷嗬——”
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悲凉之情,好似微风吹过湖面,水上皱起波纹。但这丝悲凉
很快就过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