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踪-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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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师也有骇然的神情,可是她却十分勇敢,双手拉住了两个看来年纪最小的小女孩的手,面对著我,挺起了胸,像是一头保护著一群小鸟的母亲。
我刚才叫出的那两句话,确实不容易叫人一下子就明白,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明白,只要她是来自那幅画,她就明白。
我这时,虽然还十分震骇,但是总比乍一发觉自己处在这群人之中时好得多了。而且,我毕竟有过许多许多怪异莫名的经历,能够在非常的环境之中,迅速地镇定下来,而且,眼前的女教师和孩子们,看来一点攻击性也没有,他们怕我比我怕他们更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仍然向著女教师:“请问,你,和这些孩子们,来自何处?”
这是一个最好的问题,就算去问白痴,只要不是太无希望的白痴,也一定可以回答出来的,可是女教师一听,在她的俏脸上,立时现出一片迷惘。本来她双脸白里泛红,绝丽之至,可是一下子,也就没有了血色。
她瞪著明亮的大眼睛,望著我,眼神中所流露的那种无助,简直叫人辛酸,就像是我逼著她要把相对论好好解一遍。
孩子们也全不出声,车厢中十分平静,我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女教师仍然没有回答,却有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反问:“老师,为什么老是有人问我们这样的问题?”
女教师向说话的女童望了一眼,低叹了一声:“人总是有好奇心,我和这位先生有些话要说,你们只管玩,看外面的雪景多美丽!”
女教师一面说,一面向窗外指了指,我也不由自主,循她所指,向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是一绵亘无际的草原,皑皑白雪,极目看去,略见屋舍林木,景像单调,乏善足陈。
我记得我是在前赴列宁格勒路中,铁路沿线,当然不会繁荣。我又向另一边窗子看了一下,看到的情景,全然一样。
这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事发生,我忙又向那女教师望去,女教师已向我走来,孩子们又开始自顾自游戏,但是都有点忌惮,不像刚才那样,大声吵闹。女教师来到了我的面前,柔声道:“先生,我们坐下来谈?”
我不由自主坐了下来,火车的座位面对面,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双手交岔著,细长的手指,莹白无比,然后,她用十分迷惘的声音说:“先生,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正是我想问你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和这些孩子,从那里来?”
车厢中应该有暖气,温度适中,可是我一听得那女教师这样说,不禁感到了自顶而至的一股寒意。
我眼睁睁地望著她,半晌,才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女教师皱著眉:“本来,我从来也未曾想过这个问题,我和他们在一起……”
她指了指孩子们:“一切都很正常……很自然,像是什么问题也没有,我有时,会带著孩子们,到处走走,有时也会碰到许多别的人,也都没有什么问题,一直……一直到……到……”
她讲到这里,现出了十分犹豫不决的神情,像是不如何说下去才好。
我一直在用心听她的话,所以知道在常理之下,她应该说什么,所以我就提醒她;“一直到前几天,或者是前些日子。”
她仍然皱著眉,好像不习惯地重复著我所说的话,在那一刹间,我又陡然想起 如果她真是从一幅画中来的,那么,她对于时间,一定绝无概念,画中的人,时间对之没有什么影响,不像是活生生的人,过一年,就老一年,人人无法避免,而画中的人过上一百年,不还是不变的。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另理它,你说起了什么变化吧……”
女教师美丽的脸上,有极度的迷惑:“在我和孩子中,忽然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我好像曾见过,他一开口,就连连怪叫,说他的名字是巴图……”
我发出的吸气声,尖锐之极,甚至打断了她的话头,她用怀疑的眼光望向我,我急不及待地向她作手势,示意她快点说下去。
她又道:“这位巴图先生……他的话很怪,他说,我和那些孩子,是在一幅画上的,我们不是世上的人,只是画中的人!”
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吟声:“你是说,你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一点?”
女教师神色极度茫然,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我思绪紊乱,疾声问:“巴图呢?”
我始终沉觉得,在一连串杂乱无章的事件中,巴图是极重要的人物,非把他找出来不可。
女教师道:“他刚才在前面一节车厢 ”
我不等她讲完,就直跳了起来,一面吩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他找来!”
我急急向前走,来到了车厢的尽头处,推开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今我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寒冷的空气,能令人清醒许多,也就在这时,我听得那女教师在叫:“你不必去找他,他说,他喜欢和我们在一起,他要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她可能还嚷叫什么,但是我由于急著要找巴图,所以门已在我的身后关上,我走进了另一节车厢,车厢中的人不多。就像是所有旅客不多的车厢一样,各人都在做著他们该做的事,看来正常之极。
(太正常了!)
显然巴图不在,我又急急再走向前,有几个人用好奇的眼光望著我。
在另一节车厢,我遇上了列车上的服务员,我向他形容巴图的样子,他用心想著:“我不记得曾见遇他,你只管每节车厢找一找!”
我一共找了八节车厢,已经不能再找了,因为那已是最后一节车厢了。
我又急急走回去,刚才女教师伸手,指向列车的尾部,巴图不见了,我还要再和那神秘的女教师作进一步的谈话,可是,当我回到了我一直乘坐著的车厢时,我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节车厢是空的!
在最初的几秒钟,我真的感到了震惊,首先想到的是,滑雪比赛现场的谜一样的失踪,又重复了一次!接著想到的是,女教师和儿童,再加上巴图,从图画中走了出来,如今又突然消失,那自然又“回到”图画中去了。
可是,那却只是最初几秒钟的想法,接著,我有然开朗的感觉 应该说,我有“正应该如此”的感觉,要是我回来之后,女教师和孩童还在,那才是怪事!
虽然在前面,一直到火车头,还有好几节车厢,我也不会向前去,去寻找女教师和孩童,或是对他们的消失表示吃惊,或是大惊小怪,去向列车长投诉,因为在刹那之间,我觉得我已明白了一切!
水银说得太对了,一切全是精心的安排!
安排得太精心了,太完美了,配合得太天衣无缝了,这反倒成了虚假,在这样的安排之下一次二次,绝对不会觉得人在圈套之中,但三次四次,就会发人深省,知道那终究只是圈套。
机关算尽太聪明 机关是不能算尽的,留些余地才好,可是太聪明人,却又非算尽不可!
我忍不住发笑,笑得十分自然,才一进车厢时的惊愕神情,自然已消散,我脚步轻松,在我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我相信,我一定接受著严密的监视,这种监视,极的可能,在水银陪著我上那架小飞机时已经开始了。监视水银的行动,连带监视我,那只不过是这场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间谍战的小插曲而已!
我一直在被监视中,上了车之后,他们的计划就开始展开,关键自然是那杯又浓又香的咖啡,我迷醉了多久?可能是整整二十四小时,那足可以安排女教师和孩童的出现了。
接著,再安排他们失踪,使我相信,他们来自一幅画,又回到了一幅画中 那就是他们要通过巴图的报告要人相信的事,如果再能令我相信,一宣扬出去,他们的故事,就几乎能变成事实了。
可是,我是我,巴图是巴图,巴图可以相信自己在画中三年,我不以为自己会进入画中,也不相信有什么魔法,可以使人进入画中!那女教师的演出太精彩了,整列车的上人,表演得太完美了,我想,这时,列车长、列车员、众多的乘客,一定都等得急不及待了:这个中国人,怎么还没有大呼小叫,说一个教师和一群儿童竟然不见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点著了一支烟,徐徐地喷出了一口。果然,他们有点等不及了,那列车员走了进来,看了一下,像是不经意地道:“啊,只有你一个人,嗯,找到你要找的人没有?”
我笑吟吟望著他;“我的确是要找人,不知你指的是谁?”
列车员讶异,将巴图的外形,形容了一下:“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
我笑道:“还有,我还要找两个一身红衣的……”
我讲到这里,故意突然停了下来,那列车员想来急于要和我讲话,因为我的行动,逸出了他们的安排之外,越是精心安排的计划,越是不能有丝毫差错,一有差错,整个都会打乱。
他们一定先弄清楚为什么我会那么反常,有点急不及待,是以那列车员就中计了,他道:“那个少女?我见过她们,在车上……”
他讲到这里,也陡然知道自己中计了,因为我只说到“一身红衣”为止,并没有说出是什么样的人。
而那列车员却说出了“少女”。
列车员的话讲到了一半,也陡然知道他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本来留著八字须,样子十分神气的他,刹那之间,脸色苍白得可怕,身子在不由自主发抖。
我望著他微笑:“把戏是早已拆穿了的,虽然你说漏了口,更使我相信那是把戏,不过责任并不在你。你不是负责人?找你们间最高级的来!”
那列车员的喉际,发出一阵难听的声响,脚步踉跄地走了开去,我怡然自得,用十分舒服的姿势坐著。不一会,就有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约莫六十上下年纪,一脸的精悍之色,我好像曾在寻找巴图的时候,见他在车厢中充乘客。
那人在离我不远处站定,目光灼灼望向我,我立时知道了他是什么人。
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老狐狸,坐下来谈谈?”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早就有了我一见他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的心理准备,所以连眉毛都未曾动下,就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之后,动作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虽然他仍然盯著我,可是却不由自主之间、现出极疲倦的神情,而且,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了几下。然后,他才道:“很高兴能见到你,卫斯理先生!”
我冷笑:“只怕不是那么,因为我戳穿了你精心安排的把戏!”
老狐狸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把戏也早该被拆穿了,事实是,已经不想再玩下去,或者说,再玩下去已经没有意思!”
我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一挥手:“那与我无关,我关心的只是巴图,和那一双红衣少女的安危!”
老狐狸眨著眼;“你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进入了一幅画中?”
他在这时候,还有心情说这样的废话,那真不容易之至,我笑了一下:“那幅画,你们自然早已准备好的了。”
老狐狸扬了扬眉,略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不一会,就看到一个人,挟著一幅画,走了进来,他作了一个手势,那人把油画面向我,我看了之后,也不禁赞叹了好几声。
画上,有女教师和孩子,有巴图,又多了良辰美景,她们在画中,正展开向前飞扑而来的姿势,动感猛烈,足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