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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心中有鬼-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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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场上的舞女争。怀孕了,以为美梦成真,曾经一个下贱的丫鬟熬到了正室,地位是稳固的,然而不够,她希望这个男人爱她,爱她一个人,爱她一辈子,不跟别的女人分享这个男人,哪怕是一个吻。这竟是个奢侈的愿望,大概也是所有世间女人奢侈的愿望。
 徐伟良看她哭得伤心,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米雯擦眼泪。这个动作,让沉浸在悲伤里的曼丽不由自主想起君初给自己递领巾的动作。
 米雯甩开他的手,心里还是挺安慰。
 徐伟良站起来帮她擦眼泪,“别哭坏了身体,是我对不起你”。“吴美娜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吗?”曼丽第一次勇敢地说道。
 徐伟良猛的拍了桌子,几个盘子连着菜滚到桌子下面,“你怎么对我说话的?在命令吗?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你别忘了你也是从这个家走出来的!”王妈赶紧劝着,“老爷坐下说话”。伊玲插嘴道,“前几日看见吴美娜的母亲,说要带尸体回乡下了”。“你是怎么认识她母亲的?”曼丽问道。
 “是老乡”。伊玲回答道,“我是吴美娜介绍来上海的,自然认识她母亲。我在保姆市场找工作,王妈把我挑了回来。我去看过吴美娜的父亲,现在在流华医院住着呢,肺痨,看样子也不行了,她母亲说回去要多准备一口棺材”。曼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徐伟良只顾着哄米雯说下午给她买她看好的那件紫貂皮大衣,叫她先回房休息。出来时对伊玲道,“既然是老乡,你去告诉他妈,我出钱做场法事”。伊玲领命出去,王妈也退下,去厨房洗碗。
 曼丽缓缓抬起头,“爸,吴美娜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什么?”“你跟她……”曼丽冷冷地问,“我想知道真相”。“真相就是你所知道的”。徐伟良有些哀伤,“我不知道她原来会选择轻生,早知道,会给钱给她”。世间诸事,最怕莫过于“早知道”。
 “我会补偿她的家人,你放心好了”。徐伟良的眼眶也有些红,“我总以为她是讹诈我的钱财,后来才知道她是不幸的,她的家,还有她的丈夫。其实,我跟那种人又有何区别!”曼丽看着自己父亲,他现在变成了一个老人。曼丽不知是同情还是恨,只是希望他刚才那番话是发自内心。
 “其实,我还是喜欢她的,只是那时候心里乱,做生意做得也不顺利”。徐伟良终于老泪纵横,“我不该伤害她”。曼丽的眼泪也停不了,可惜吴美娜永远都听不到了。
 灵堂设得十分普通,吴美娜的父亲出院了,劣等病房也住不起,蔫蔫地跪在地上。
 来的大多是吴美娜电台的同事,来一个,丧乐队就吹起唢呐敲锣打鼓。吴美娜的父亲就磕头,像个乞丐。
 看见曼丽一家过来,老人也是麻木地磕头。女儿死了,他心痛得恨不得一起死掉。
 吴美娜的母亲满头白发,抬头看了看曼丽,再看了看徐伟良,一脸漠然,只是客套道,“谢谢徐老爷过来拜祭”。一边引至前堂蒲团处行丧礼。
 徐伟良看见吴美娜的遗像,跪地烧香,在心中念道,“请你放过我女儿,要找你来找我吧”。一时间也是悲痛,想爬起来却有心无力,膝盖仿佛被针扎似的痛。
 徐伟良抬头,吴美娜的白底黑框照片似乎在微笑,带些恶作剧的意味。
 曼丽面对此情此景,心里顿生悲哀,悲哀是为了这段孽缘。违反常理的偷情,然后互生怨恨,现在阴阳相隔,再次四目相对却已不再是秋波,彼此怀念的时候也必是心怀唏嘘吧。
 王妈扶起徐伟良,“老爷!”曼丽跪在并排,对着吴美娜道,“我知道你是怪我的,但我的父亲年纪大了,他做了些什么,请你原谅。要惩罚,就在我身上应验好了”。问候了一阵,徐伟良对同来的伊玲道,“你跟她熟稔,在这里帮忙也好,今天就不必回来做饭了,太太跟我和小姐出去外头吃”。伊玲点头,王妈道,“老爷,咱们可以回了”。曼丽正握着吴美娜母亲的手说些安慰的话,徐伟良走过来,叫伊玲把盒子取过来,“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这孩子跟我们家也算是有缘分,跟我女儿一样亲。您收着,给孩子她父亲看病重要”。吴美娜的母亲接了。
 伊玲帮忙张罗灵堂的事情,便不跟徐伟良一家回去。曼丽见父亲肯把钱拿出来送给吴家,心里也安慰了些,推辞说下午要上节目,晚上就不跟父亲回去吃饭了。
 徐伟良帮她叫了辆车,说道,“在外面住不惯就回来住。别胡思乱想”。曼丽点点头上了车子。
 伊玲这厢把吴美娜母亲叫到后堂无人处,帮她把箱子打开,吴美娜的母亲只看见金灿灿的一片,眼睛都花了,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伊玲赶紧扶起来。
 吴美娜的母亲这才号啕大哭起来,“我现在要这些钱做什么用?我的孩子已经走了啊!我苦命的孩子啊!当初我不该让你嫁人啊!我应该把你留在身边……”伊玲也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起来吧,美娜是懂事的孩子。她去招他就是为了你们,现在也算是帮她完成了心愿”。吴美娜母亲哭了许久,缓缓地站起来对伊玲道,“这次多亏你,否则我孩子连个说法都没有,更别说赔钱了。唉,要不是老头子的病,我非得叫姓徐的杀人偿命”。“您跟我说什么谢呢,乡下的孩子多亏你找了人家带,否则我哪里能出来赚钱?”伊玲继续道,“美娜这孩子死得冤,我看不过去,只有出这招了”。“可怜我孩子,连个全尸也无”。吴美娜的母亲忘不了伊玲亲自剖开女儿尸体的情景。
 “别哭了,过去了,过去了……”伊玲拍着她的背,“想想活着的人吧!我们去银行把金子换了去。也值不少钱,先给我哥治病要紧”。吴美娜母亲这才回到现实,擤了一大摊鼻涕,擦在鞋背上,“我们出去吧”。回头又问了问伊玲,“你没把那孩子吓出什么病吧?其实她对我家美娜挺好的”。“没事了,她似乎有男朋友在保护她”。走到灵堂,吴美娜母亲对伊玲道,“得把蒲团上的针卸下来,万一别人来拜扎到了可不好”。伊玲照着做了,对吴美娜父亲道,“哥,我跟嫂子先出去了,你在这等着”。吴美娜父亲一阵咳嗽,看来住院在即。
 伊玲想起曼丽那天洗澡的事心里有些内疚。实际上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只是因为父亲的过错,却要承担惊吓,还好脸上那道疤痕未伤到筋骨。
 那次曼丽带吴美娜最后一次去药店时,徐伟良单独跟吴美娜谈话,并未发现伊玲正在里屋后面的茅厕里,他只道是没人在,岂料伊玲一字不漏全都听到了。
 伊玲刚想抽时间去劝劝吴美娜,却没想到自己晚了一步。见徐伟良装作没事一般,心里自是气愤。伊玲轻易地配了曼丽屋子的钥匙,又找了一模一样的蓝色旗袍到曼丽家里吓了她好几次。最后一次是在半夜,从窗子里看过去,君初守护在她床边,轻轻哼着类似摇篮曲的调。伊玲不忍打扰。再说男人通常不相信鬼神,万一抓个正着,岂不是害了吴美娜一家人。索性在窗沿的草丛中蹲着等曼丽睡着了再进去。
 她看见君初走的时候吻了曼丽的额头。
 她看见君初关门的时候轻得不能再轻。
 她看见灯下曼丽像婴儿一样满足的表情。
 伊玲等到半夜偷偷进去,在茶壶里放了致幻液。她知道曼丽起来口渴一定要烧水喝,又担心她换一壶水,就在壶的边缘还有碗的边缘又放了些。
 一切只为了报恩,没有哥哥嫂子,她早已经被人把脊梁骨戳碎,或者淹死在众人口水里。一个寡妇,怀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够村里的人嚼舌根了。哥哥嫂子在村里是好人,挺身而出,叫她搬了过来住。嫂子是最累的,要照顾两个人,伊玲坐月子时嫂子起早贪黑无怨无悔地伺候着,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吃,嫂子去邻村偷了一只母鸡,被抓住打了个半死,还不忘记磕头求人家把鸡拿回来。
 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伊玲想等哥哥治好病,米雯生下孩子就回家带自己的小孩。繁华上海,终究不是自己的安身之所,吃多少穿多少,被谁爱被谁害都是注定的。
 曼丽没有想到在上班的路上会撞车,还好开车的司机刹车踩得快,否则自己非得从车窗里飞出去,曼丽吓出了一身汗。
 对面是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二三岁左右,穿着美式军大衣,皮靴踩着残雪,留着时兴的背头,显得略老气,对司机大吼,“你他妈的不长眼睛啊,我的车你也撞!”司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其实曼丽坐的这辆车伤得更为严重,那辆黑轿车只是车灯破了。本来是个岔路,那辆车大概是想抄近路,突然从巷子里拐出来,司机来不及反应就撞上了。这条公路是郊外,平时车很少。
 那人看了看曼丽,语气似乎缓和了些,但仍然带着霸道的凶气,“下来,你看我的车撞成什么样子了!”司机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留着老式的西装头,赶紧下车,“对不起,对不起,我赔您的钱”。“赔钱?”那男人叫嚣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车值多少钱?老子有的是钱!”“对不起,因为送那位小姐急着去奥斯曼电台,所以开快了些,求军爷高抬贵手,车我负责修”。司机瞥了瞥牌照,是法租界的,看那打扮肯定是军官无疑。
 “奥斯曼电台?”那年轻男子眉毛扬了一下,问那司机,“她是?”司机赶紧道,“是奥斯曼电台的播音员曼丽小姐,就是主持‘爵士风情‘的那位。您平时也听收音机吧”。年轻男子走到曼丽跟前问道,“您真的是曼丽小姐?”曼丽看了看时间,马上要迟到了,求情道,“先生,这位司机既然答应赔钱了,请您放过他好吗?我有要紧的事,有点赶时间”。司机被那青年男人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回到车上。曼丽舒了一口气,以为可以走了,岂料发动机却打不着了,一边道,“小姐您下车吧,我看这车得拖去修”。曼丽急了,“这怎么成,我在这里怎么等得到车?”司机无奈地摊开双手,“对不起曼丽小姐,我也很想这车开动起来,这样,车费我就不要了,请下车”。接着打开车门做了个下车的手势。
 曼丽拿起手袋,站在路边,正看见那个年轻男人,其实相貌也算英武,只是眉宇之间有些霸气。曼丽还是喜欢温和斯文的男人,比如君初。
 “曼丽小姐,我送你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年轻男人打开车门,“今天是我的错,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曼丽摇摇头,素不相识,怎能随便上车?
 见她犹豫,那男人抓了抓头发,“你不相信我是吗,可以叫这位司机记下我的车牌,然后到附近的警察局留底就是,万一你失踪了,也有个目击证人不是吗?”曼丽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那年轻男人自己上了车,对曼丽道,“不是快迟到了吗?上车吧”。曼丽最后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纸笔,飞快地抄下车牌号,给到原来那个司机手里,司机点点头拿住了。
 车开动时,曼丽看见那年轻人一边开车一边对着驾驶室的镜子作孤芳自赏状,只听他自言自语,“难道我长得就不像个好人?”曼丽忍着没笑。
 “曼丽小姐,我可是你的忠实听众啊”。他的车速开得慢了些,大概是因为车里坐着一个美女的缘故,说话口气比起刚才斯文不少。
 曼丽没有发现,她身后的那辆车已经朝相反的方向开去——发动机是好的,司机听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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