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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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身后的是数千铁甲,寒光凛冽,可是他的眼睛却深似大海,平淡无波。似乎这将近的狼烟于他,不过是一局棋,一场戏,一片过眼云烟。
刚到腊月,绮罗总是觉得全身无力,想吃酸的,我娘发送了一个太医老头儿过来,仔细瞧瞧到底怎么了,结果那个大夫春风满面,笑着连说恭喜,
他的满面笑容,透着一丝丝的恐惧,却马上就揭了过去,叮嘱我要好好照顾绮罗,说以后要静心修养,她不要再骑马了。我送他出门,他开的药方拿了给下人,让他们去抓药,可是他留下一些宫中内用的补药,我却都扔了出去。
第二天,我就进宫去见我娘,报喜。
绮罗有孩子了。
我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进宫了。
在寿春宫中,我娘仔细问了绮罗的情况,“害喜多久了?”
我,“不长,就这个月开始的。”
我娘赶紧说,“那要多在意一些。女人的胎没有坐稳的时候,很娇贵,还有,她有了身子之后,就不能再同床了,这段日子你规矩些,别再跟你之前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勾搭搭的,刚好了几天,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的胡闹,娘非被气死不可。”
我点头,“不会。”
我娘,“绮罗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让他们从太医局拿给你。”
我拉着她的手说,“娘,您别担心了,绮罗自己就是大夫,家里也有很多补药,比大内的一点也不差,您就别劳动太医局了,省的给小人说三道四的,心烦。”
我娘又是点头,感叹说,“这倒是。对了,你府里使唤的人都可靠吗,要不要娘再给你几个?”
“这也不用。绮罗回娘家住了,尹部堂家大人多,不用再加什么人伺候了。”
她看了看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再问,然后双手合十,开始念阿弥陀佛。她说,“这下子好了,老赵家有了后,就算娘死了,也能去见你亲爹了。阿弥陀佛。”
我站起来,“娘,那我先走了。趁着太子殿下没有回宫,我去一趟南苑藏书阁,听李芳说,我爹的画像从古王陵取了回来,就放在那里。我去瞧瞧。”
她说,她送我出来。
到了寿春宫的大殿外,我娘冷不丁的拉住我的手,问我,“儿子,你是不是,不打算再进宫了?你要走,只带走你爹的画像吗?”
我摇头,“不,还有娘的。”
她的双眼盯着我,似乎要把看到眼睛中,永远留下一般。
突然,她收紧了手指,用力一推我。
“走!你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踏进宫门,我死了你也别回来!”
我苦笑,“娘,您别乱说话,您老万载千秋的活着。”
活着,一直活着。
可我的不孝和任性,却让您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苦楚,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辛酸。我没有按照拜别的礼节跪下,反而站好了,伸出双手抱住她,我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就像小的时候,她抱住我一般拥住她。
最后一次了吧?
我心里默默想着,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一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做一个世上最乖,最听话,最孝顺的儿子。再也不和男人纠缠不休,与您守着平淡的日子,一直到轮回的尽头。
232
南苑是皇上修真打醮的地方,这里是禁苑中的禁苑。没有奉召而随意踏足这里的人,只有尸骨无存这样一个并不美妙的下场。传说,这里存了许多许多的经书,无论是佛法,还是道法,一样的汗牛充栋,一样的大法无边,一样的众生,一样的众相,一样的生死涅槃。
传说中的佛陀挑选一个钝汉,传道于金轮法界。钝汉,我以为就是蠢蛋,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个蠢蛋却比世间大多数人都聪明太多了。
至少比我聪明。
我根本就看不懂佛经,也参不了禅语,我的疑问并不多,我能想明白的,自己都已经想明白了,想不明白的,问了佛祖,我也想不明白。
我来南苑,是来取一副画像的。
黄瓜身份非同一般,他拥有一个腰牌,可以让我们随意进出南苑,而不被挫骨扬灰。
南苑,藏书阁。
这里没有人,却光泽如镜,像是有人天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黄瓜打开了最顶上的紫檀黄金书柜,拿出了我想要的画卷。
我见过它,就在古王陵,当时尘埃飘荡,崔碧城身陷险境,所以没有仔细看,只是蓦然之间惊呼一瞥,却在我糊涂的一生中掀起惊天巨浪。
现在它就在我的面前。
我跪坐在书案旁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慢慢展开了这副已经泛黄的丝绢,就怕一个大哈欠,它就碎了。
听人说,画上的这个人,就是我亲爹。
大郑的罪人。
画中的他慵懒的坐着,手中拿着一个瓷盏,轻轻凑到嘴唇边上。
传说中,他性如豺狼,却拥有一张女人般柔美的面孔。
苍白的脸,血一般鲜红的嘴唇,带着一丝诡谲却羞涩甜美的笑。
黄瓜说,“这是皇上亲手绘的画像。”
我嘀咕了一句,“那他一定很爱他。”
黄瓜扬起一张充满困惑的脸,“什么?谁爱谁?谁不爱谁?谁是谁啊?”
我拍了怕他的肩膀,“也许你适合去参禅。”
一脸呆滞的黄瓜,却说出了这个世间最让世人勘不破,道不明,却又深陷其中的迷局。
我看这幅画。
原先一些人们欲语还休,隐晦不堪,风云动荡的往事,似乎都展现在这个画上了。阳光从禁宫的雕花窗透了过来,金子一样撒在画卷上,模糊了时光,也模糊了生死。
他爱他。
这样的感情骗得了世人,骗得了青史,甚至可以骗得了自己,却骗不心。一笔一画,仔细描绘,可以赋予死者永恒的微笑,皆是源自他爱他。
也许,爱比死亡更强悍。
死,只能让人和这个尘世诀别;可是爱,却可以让人上天堂,或者永远沉沦无间地狱。
吱呀一声,雕花门被轻轻推开。
黄瓜呵斥,“大胆,擅闯南苑,死罪无……赦……”
可是,就如同从小到大那样,见到那个人,黄瓜的舌头就好像被猫叼走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是太子。
我不知道他已经回宫,等我抬头看到他背后的天空的时候,已经是暮霭沉沉,巍峨的宫殿在暮光当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黄瓜显然想起来太子的禁令而变的惊慌失措,文湛不许我再入宫,也不许我再在他面前出现,不然,看见一次,就杀我一次。黄瓜吓的开始颤抖,他竟然没有向太子行问候的大礼,就跪在地上,匍匐向前,就开始语无伦次的求饶,“殿下开恩,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猪油懵了心窍,硬是把赵公子领到南苑的,您要杀就杀了奴婢,……,殿下开恩,开恩……”
文湛恍若无睹,只是看着我。
良久,似乎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他忽然皱眉,似乎刚看见眼前有个一直在磕头的黄瓜,他低头看着看,黄瓜也抬头,看着他。
“出去!”
他吩咐道。
黄瓜有些恐惧的看着他,又回头看看我,外面进来两个人,把黄瓜架走,然后那两扇沉重的雕花门,在文湛身后被关上。
他慢慢走过来,就像沉睡于黄泉的灵魂,看到来生的第一缕阳光。
我想要看清楚他,却双目刺痛,闭上眼睛,捂住双眼的手掌一片潮湿。这是怎样的痛苦,不是身上那些纵横交错,却早已经愈合的伤口,却为什么让我痛彻心扉恨不得立即死去?!
他在书案前停住了脚步。
这么近,近的连呼吸都能听见,啪的一声音,我似乎能听到自己干瘪的心碎裂的声音,就像是每次出现大征伐的时候,大神官用烈火烤干的龟壳,一丝一丝皲裂,直到成了粉末。
然后,他拉开了我放在画像上的手。
他的手指都是冷的,没有了之前的温度,不知怎么了,我都能感觉到他指尖微微的颤抖。
“承怡……”他的声音很轻,接着他说,“我恨你。”
“可是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忘不了你的借口。”
他把我的手掌按在他心口的位置,却用一种冷淡至死的口吻说,“这里只是你的,一直都是,所以,我认命。”
我几乎哭的痛不欲生,所有的前尘往事,还有他血淋淋的爱情,交织成一片黑色的网,严密密的笼罩在本来就已经暮色垂落的南苑藏书阁。
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这一辈子我对不起太多的人,可是最背负不动的,还是文湛的情债。他是我过奈何桥都无法忘记的人,也似乎是我以死亡也无法诀别的人。
我伸手抱住他,承受了那种天旋地转的亲吻和索求。
文湛的舐过我后背每一条已经愈合的伤痕,他已经学会了耐得住性子,他掰开我揽住他脖子的双手,将我翻过身,压在木榻上,我听到他喘息中破碎的声音,“很久没做了,这个姿势舒服一些……别这样,我们的时间很长,很长……”
原来,抛开所有之后的尽情欢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是身体和身体的纠葛,沉溺在情欲中抵死缠绵,忘情使用,就如同文湛残暴却伤痕累累的爱一样,不死不休。
只是,再浓烈的野火也有消逝殆尽的那一刻。
静谧无声。
我在他的手臂间躺着,听着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从他怀中坐起来,离开木榻,走到那扇雕花窗前,双手推开,原来下雪了。南苑梅园暗香浮动。我眼前是一派万树怒放,皓态孤芳的绚烂梅花,以及寒彻天地的飘渺落雪。
文湛也起身了。
他走到我身后,将手臂横在我胸前,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而我下意识的抬起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
“文湛……”
“什么?”
“尹绮罗是好姑娘,是我对不起,你……,别在为难她……”
半晌,他,“嗯。”
他鼻孔里面出了一声,含糊的回应。
我听皇上说过,他和我爹赵汝南是总角之交,过命,可托孤,亦可托妻。而我和文湛呢?我们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可是我死了,我却希望他活着。因为我只是他的一半,而他的另外一半,则是皇位和整个大郑江山。我不能占有他的全部。
一日后,宁王的军队强渡黄河,进逼雍京。
京城外的村舍一片慌乱,有的进城投靠亲友的,有的抛弃自己的田舍房屋瓦片,外走逃荒的,弄的雍京城里面也是人心惶惶。
大家都议论纷纷,说朝廷布防在宣府大同的尹家军都是吃干饭的,他们为什么不拦住宁王?其实,我知道,尹部堂接到太子的谕旨,似乎有意为宁王让开一条路,让他们到雍京。
文湛说过,他要让他的敌人靠近他,越近越好,让他自己的军队在外合围,这样就可以用关门打狗的架势把所有的敌人毁灭殆尽。而且,文湛真正的亲信裴檀率领一万骑兵已经到了雍京郊外秘密布防,这事没有别人知道,尹名扬也不知道。
所以,在所有人看来,雍京似乎成为孤城一座。
皇上醒了,虽然精神不济,可他照例在南苑参禅。这次研习的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