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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锦凰 (完结+番外)作者:风浅[出书版]-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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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画抓着尹欢的衣袖,一字一句问他:“你信不信,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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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欢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他的眼神颤动,面色苍白,到最后只是干瞪着眼,投降一般地从
  喉咙底挤出艰难的一声:“锦……儿?”
    “放了我。”到最后,青画用这三字结束。
    房间里的气氛僵持着,像是被点燃了线的火药,一触即发,没有人知道,房门外有一抹绛紫,
  静得要融入夜色。
    墨云晔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只是颓然地借着船舱上的昼屏支撑整个身体,
  即使再怀疑,那始终只是怀疑而已,他不敢去查、不敢去信,即使这样都已经失态那么多次……
  但是,当不敢触碰的怀疑成了现实的时候,他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一次手足无措,第一次是六年前,那个被原配索要休书的婚典,那样一个鲜
  活的人,仿佛前一刻还是凶巴巴缠着他闯江湖的顽劣丫头,后一刻已经成了那副模样,鲜血染湿
  了她鲜红的衣裳,她本来清亮的眼里浑浊一片,明明是活生生的人,那双眼却好像死透了一样……
  万般的春色霎时成了烟灰,喜乐听在耳里是刺骨的疼,那样一个人,她还死死瞪着浑沌的眼,问
  他要一纸休书。
    他其实……不想给的,他几乎是怀着憎恨威胁她,是要当他的王妃,还是当一个丑仆的糟糠?
  结果,他输了,一败涂地。
    他亲眼看着她血洒婚场,亲眼看着记忆里那个扛着一把绣花剑,背着个小包裹,七分笑三分
  顽劣的小女子,痛得滚下了婚场的椅子,再也没有动作。
    艳红喜庆的婚场成了一片死灰。
    他召集了宫中最好的御医,救他的夫人,结果,只换来一天,连十二个时辰都不曾满……
    房里,尹欢的神情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轻声叹道:“你好好休息,我把
钥匙交给你。”
    “香儿呢?”
    “香儿她不在船上。”尹欢轻道:“云晔把她送到附近的一个山头,那儿会有人照顾她。”
    “你……”青画气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口只带出一连串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已
经大汗淋漓,尹欢把钥匙交到了她手里,她咬咬牙接过了朝门口走,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上。
    “锦儿!”尹欢急忙去搀扶,“明天吧,明天再走,船……已经在河上了,即使你通水性,夜
色茫茫也不一定能找到那座山,而且你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的,云晔他回朝了,后天才会回来,
明天、明天我想办法帮你找个小舟,送你离开!”
    青画默默听着,停止了挣扎,她是厌恶这儿,可还不至于失去神智,尹欢的话句句在理,这
个她懂,晚上出行的确会有太多意外,更何况……墨云晔他此刻不在船上,蛇毒才清,如果能好
好休息一个晚上,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定了?”尹欢小心翼翼问。
    青画犹豫着点点头,任由尹欢抱着上了床,床榻用最好的料子,她依稀可以辨出枕头里棉絮
里还加了些助眠的药草,她的身体向来极差,自然挡下了这药车的效果,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闭
上了眼,呼吸渐渐平缓起来。
    尹欢定定地看着睡梦中仍然一脸防备的青画,忍不住叹了口气,吹灭了房中的烛火,轻手轻
脚出了房门,一出房门,他毫不意外地见着了房门外犹如青松一样,巍然立着的墨云晔,他的脸
上毫无半分表情,面如死灰。
    尹欢忍不住冷笑,“这才是待她特殊的原因?”
    墨云晔不吭声,他甚至没有呼吸。
    尹欢嗤笑出声:“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墨云晔,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江上的风有些冷,吹得人遍体生凉,墨云晔一动不动,宛若木雕,尹欢不想再理会,他冷笑
  一声绕过他,临别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不管你怀着什么心思,我明天会放她走。”
    夜渐渐深,船上除了几个船工,所有人都已经回房安睡,只有明月如灯,依稀勾勒着船上每
  一处雕花,不知过了多久,墨云晔才轻轻笑出声,笑声低沉,犹如冰下流水,他缓缓伸手构着门,
  却终究没有推门进去。
    一夜,安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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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画这一夜睡得不是非常安适,胸口闷得慌,待到黎明前夕才恍恍惚惚陷入了梦里;醒来,
  是因为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她脸上游走,酥痒难耐,她朦胧睁眼,见到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站
  在床边,一只肉嘟嘟的手正细心地替她梳理着鬓角凌乱的发丝。
    “香儿?”青画诧异。
    听见自己的名字,香儿兴奋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姐姐,不要走。”
    “不要走?”青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香儿瘪瘪嘴,伸手环住青画的脖颈,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因为爹爹的头不见了,山上、山上
所有人的头都不见了,姐姐的头还在,香儿的头也在,哥哥的头也在,我们一起跑掉吧!”
    “他们的头在哪里?”
    “地下,好多头……头挤着头,爹爹在下面……”
    香儿的话总是诡异万分,青画也知道她说的一定是真话,只是不一定能够把事实说出来,香
儿的年纪实在是太小,她实在想像不出她描绘所有人的头不见了、但是身子还在是怎样的画面,
她的话中意究竟代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柳叶、温琴和顾莘去了哪儿。
    “姐姐带你去找爹爹,好不好?”青画微笑。
    香儿咬着手指想了想,委屈地噘起嘴点头答应了,拽着她的一个衣角,跟着她出了门,到了
甲板上:日出,甲板上的尹欢已经把小舟备好,静候在一旁,青画整理了一些药材,牵着香儿的
手朝他微微颔首致谢,就要踏上小舟。
    “青画。”临走,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带了一丝颤动声音,没有下文,只是隔了很久又轻声重
复了一遍,“青画。”
    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她当然知道,只这短短两个字,就足够让她心惊胆颤的没有第二个人,只
是她不想回头,哪怕身后是蓄势待发的箭她也不想。
    上小舟、放缆绳落水、拾起船桨,青画发现自己的耐性见长,因为从始至终她真的没有回头
看上一眼,手没抖、心没慌,一步一步做完该做的事,划动了船桨。
    “哥哥!”香儿趴在小舟上挥着肉嘟嘟的小手。
    “姐姐,你看呀,哥哥在看我们。”
    “姐姐,你回头看呀,哥哥的模样好凶哦……”
    “姐姐,哥哥他……是不是快哭了?”
    朝阳似锦,水波成了金鳞,晨风吹散了雾霭,水旁是沼泽,沼泽上稀稀拉拉露着几枝树梢,
  一片青葱:也不知怎的,青画忽然觉得一身的轻松,仿佛乱成一团的麻线,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个
  线头一般,心似明镜平。
    皓皓长空,蔚蓝如洗,再见到那座熟悉的山丘已经是晌午,二十个时辰已经过去,假如不出
  意外,山上的人该是已经伤亡过半,为求安然,青画还是选择了那日温琴开道的小径上山。    
    山上的防备比上次森严了不知道多少倍,青画她拉着香儿屏息藏在一处灌木后,小心翼翼看  
  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全无一点中毒的迹象,行走之自如,就好像完全没接
  触过剧毒之物似的,这一点,着实让她诧异。
    香儿乖巧地蹲着,小心地伸出一个指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村民轻声开口:“爹爹。”
    青画顺着香儿的手指望去,发现那儿站着的是一个拿刀的村民,那村民着实奇怪,明明是炎
  炎夏日,他却穿着厚厚的秋衣,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是你爹?”她轻声问香儿。
    香儿皱起眉头,十分懊恼地揉了揉脑袋,支支吾吾道:“爹爹,又不是爹爹,头不是爹爹……”
    “那那些呢?是不是村子里的人?”青画指着很远地方的一小队村民问她。
    香儿摇摇头。
    青画心里一凉,强压下喉咙底的恶心尝试着问:“是不是……穿着厚衣服,遮住脖子的人都是
  村子里的人?露出脖子的不是?”
    “嗯。”香儿干干脆脆点头,“脖子,有疤,难看,遮起来。”
    头不是头、身子不是身子,一半和一半……青画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吐出来,她终于
  明白了香儿反反覆覆说爹爹的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这认知让她遏制不住地恶心,她想起了墨
  云晔之前的话,说他们所谓的“主人”是和司空齐名的;这世上人人都知道帝师司空,只是因为
  司空年轻的时候调教过几个出色的帝王,然而司空真正厉害的不是帝王策,而是医蛊……在医蛊
  道里,和司空其名的的确还有一个人,蛊医甘苗。
    她小时候也曾听司空提起过他,说是此人最擅长的不是医活人,而是……医死人,只要凑齐 
  四肢和头脑缝起来,他就能用控脑的蛊虫“做”出一个人来,江湖中,提起蛊医甘苗,无人不惧。
    如今看来,这个主人十有八九就是甘苗了,青画不明白,这个从来不外出的邪魔为什么会突
  然针对起她来?只是因为她是司空的弟子吗?
    香儿伸手轻抚青画的背,“姐姐,你难受?”
    “香儿,你有没有看到那群人把几个外来的人关起来了?”
    “有。”香儿眨眨眼。
    “在哪儿?”
    “水里。”香儿指着一个方向稚声道。
    那方向青画认得,是上次下毒的那个公灶,她还记得那儿有个大湖,难道柳叶他们竟然是在
  湖底?好在公灶那儿已经没有多少人把守,青画用了仅剩的一个装着蛊虫的瓶子,总算是让那几
  个人失去了意识,香儿显然是熟门熟路,她牵着青画的手跌跌撞撞地绕过公灶的屋子,沿着屋后
  宽广的湖面一路走,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下了脚步。
    青画疑惑地看着前方,眼看着香儿拨开挡路的芦苇,露出藏在芦苇后面的一个小潭,柳叶、
  温琴、顾莘居然都完好无损在水里!
    “你们……”
    “郡主?”柳叶抬头看见了青画,惊喜过后是惊慌失措地喊出了声:“不要过来!”
    青画险险地止住了脚步,警惕道:“这水?”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没有伤口,甚至没有锁链牵制着他们,但是每个人都温顺地把半截身体
  浸在水里,这样的情形着实诡异了些,那水,初看没什么特别,细看之下却似乎泛着一股子幽绿,
  深潭之水自然是幽绿的,可是这水潭是在是浅得很,这种颜色让人不寒而栗,青画看着起了一身
  的鸡皮疙瘩,柳叶提醒之下,她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柳叶苦笑,“我们都成了水草,一离开这水不到十步就会浑身刺痛,生不如死;这几
  日多亏了这个孩子带些野果来,我们才不至于饿得昏厥……”柳叶说的是香儿。
    “那柳大人,你们能走吗?”
    “能!”温琴狠狠一拳砸在岸边的石头上,咬牙狰狞道:“腿脚都没事,可是……离不开这水!
  那个人连防止我们逃脱的守备都没有,就是因为我们一旦进了这水潭就再也离不开!”
    柳叶沉道:“郡主可知道这是什么?有法子可解吗?”
    “有。”青画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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