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 (完结+番外)作者:风浅[出书版]-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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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下去,咬牙道:“陛下恕罪……画儿她年幼无知,请陛下恕罪!”
青画不动声色,只是抬起头静静看着墨轩,他有着一双桃花眼,虽然这会儿已经是杀气腾腾,可他
的眼里还是有些许理智的,她在等,等他最后的判定,假如他肯承认她方才的直言,那么她就再信他一
次,假如他有丝毫的追究的意思,那么即便是鱼死网破,她也会保书闲周全。
墨轩死死盯着青画,几次抬手,却都又缓缓放下,他的眼里有淡淡的微光,虽然细微,却是天生的
威仪,昭显着帝王生杀予夺的天性。
青画不肯跪,只是尽力挤出个笑,沉声道:“陛下,我知道你背腹受敌,步履维艰,我知道昭仪曾经
是你唯一的支持和依靠,我也知道你重重考验,怕的是我是墨云晔派来的一枚棋子,因为宫闱之中你能
信的人本来就稀少得很,虽然墨云晔党羽众多,但我可以用性命向你保证,我和书闲不会是他的党羽或
者被他收买,现在不会、未来也绝对不会,你不信我们,那你就永远只剩下昭仪,你永远走不出你的后
宫!”一番话毕,青画已经微微有些气喘,她悄悄抓着衣襟往身后的廊柱上靠了靠,抬眼给脸色苍白的,
书闲丢去个安抚的眼神。
墨轩不知何时闭上了眼,脸上的神情几乎是木然,半晌,他轻轻笑出声来,眉心眼角尽是沧桑,“走
不出后宫吗?”
青画低眉,“是。”
书闲这次没有再开口,她只是静静地看了青画一会儿,轻轻站起了身走到了她身旁,事已至此,她
再求原谅也没有意思了。
而后,是良久的沉默,青画不知道这沉默延续了多久,只是看到桌上宫女们方才摆放的热气腾腾的
糕点,已经看不出半点儿温度,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升起的月亮,挂在树梢冷冷看着地上的一切。
墨轩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宫里南面有个地方,叫闻事阁,那儿放着我朱墨王朝建国以来
所有的宫廷宗卷记载,从宫闱暖帐记录到每年任命和罢免的新官,所有的事都在案。”
青画疑惑道:“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每个宫廷里都有那么个地方,只是那儿把守森严,普通人
是绝对进不去的。
墨轩盯着她的眼,总算是露出了一丝虚无的笑,“你不是想查宁相满门抄斩的经过吗?”一瞬间,青
画猛然抬头,明白过来他的用意,每朝每代,帝王昏庸也好,大臣篡权也好,他们可能斩杀敌对党羽,
却绝对没有胆量斩杀史宫;史宫无权,然而也没有什么权利可以干涉史宫记录事件的真相让后世人知道。
墨轩竟然是想让她一个“外族人”亲自去查阅史官的真实记载……
青画突然没了力气,她轻轻把身体的重量都交托在身后的廊柱上,最是无情帝王家,墨轩果然没有
信任过她们,之前所有事情他都留着一段距离,假如她中间出过一点点的差池,恐怕就没了性命……
真正的信任,是从此时此刻才开始。
墨轩离开闲庭宫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那一夜,青画无眠,躺在床上呆呆看着月升月落,直到东方
拂晓,她才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她还是入了梦,梦里依稀是云闲山庄的溪水小亭
上,司空捧着坛酒眯着眼,三千白发衬着他衣袂如雪,小小的她抱着个小瓶子浑身哆嗦不敢打开,那里
面可是要人命的虫子呀……只要一只钻进眼睛里面,眼睛就会先瞎了,然后浑身泛绿,一点一点,从里
面开始把人的血吸光……
司空灌完了坛酒,倚在栏上笑眯眯问她,怕吗?
小小的青画回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怕!
司空笑得忘形,小徒弟小画儿,你不敢打开就别说不怕,一边捂着眼、一边说不怕可不走我的徒弟
会做的事。
那是她第一次去触碰那些会死人的虫子,它们长相极丑、面目狰狞,司空那个怪人居然让一个十一
岁的孩子第一次就去碰亡命蛊,他自个儿却在一边抱着酒坛子笑眯眯看着她瑟瑟发抖:后来呢?后来,
她不记得了,梦里的一切都已经远去不再清晰,只剩下模糊的一些影子和透过窗户投射到床边跃动的阳
光。
天明,一切伊始,想容落水或许是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既然墨轩已经答应了她去闻事阁,再追究
也没有了意义。
闻事阁就在皇宫的南面,那个平日里连一个守备侍卫都没有的地方,即便如此,青画也知道,那里
面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守备,如果不是墨轩首肯,她自己一个人是绝对去不了的,既然已经有了墨轩的承
诺,她第二日就去了那儿。
闻事阁里积着厚厚的一层灰,走过几个关卡,真到了里面的时候,却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守
着层层叠叠的书柜,午后的阳光透过闻事阁楼上方寸大小的几个小孔,投射到昏暗的屋子里,在斑驳落
漆的柜子上投射下一片光斑,老人在里屋的角落里头打着盹儿,整个身子都快陷进椅子里。
青画的脚步不重,她无意去打扰老人,轻手轻脚地绕过前排几个贴着“徵妃记”的柜子,一路找寻
到最里面的柜子,才找到记载官吏赏罚的书籍柜子,所有的书籍都是按照年份和月份排列,青画记得爹
爹被墨云晔扣上谋反罪名是六年前的冬天,却不知道满门抄斩是什么时候定下的,所以她只得慢慢从六
年前的那几册开始找,一册一册慢慢往下翻,那一年总共有二十三册,记载的都是些官吏罢免的事情,
,却没有只字片语提及宁相的事情;一本、两本、三本……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青画草草翻完,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诛杀丞相,这不是什么小事,这是关系到举国太平的大事,
怎么可能连个罪名和罪证都没有列就定了谋反罪?可是史宫为什么偏偏跳过这一段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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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找什么?”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是那个瞌睡的老人;青画被他吓了一跳,手
里的书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发出的声响惊了一地的灰尘。
“我…找一些旧事。”
老人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才打了个哈欠道:“看吧看吧,每月两本够你看的了,老头儿
先去睡去……”
二十四本?青画心里一惊,急急忙忙把方才看的六年前的记录又翻了一遍,没错,少了一本!每本
书籍上都标了册数,可以清晰地看出来,少了六年前十月的上册,趁着老人还没有睡着,她急急追了上
去问他:“请问,六年前的官吏赏罚为什么缺了一本?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老人撑开眼皮打量了她一会儿,才阴阳怪气道:“不知道、不知道,这史事啊,老头儿可管不着,少
了一本兴许是它本来就少一本,老头儿只是负责看管这儿,缺页、少页的,找史官去!”
“史宫是谁?”
“尹欢。”
尹欢,青画默默念了一遍,迈出了闻事阁的大门,史宫尹欢是谁,被老人一提醒她还是记得几分的,
六年前朱墨宫里有两个人被称为君子如玉翩翩佳公子,一个是墨云晔,还有一个就是尹欢,只是墨云晔
温文儒雅大得人心,而这尹欢却是脾气古怪,从来不与生人来往,传闻说公主芳心暗许找了太后当桥约
见他,都被他以“人气乱书香”为由给撵了出去。
当年皇帝大怒,却也拿他这个史官没有办法,一时间,文雅之上、爱书居士的美名就落到了他头上,
可是后来又有传闻,说是因为人气乱书香而赶公主出门的史宫尹欢,自个儿却是天冷了烧书取暖,唯独
不烧的是自家收藏的春宫秘闻,文雅之士的名头也逐渐没人提了:说起来,他也算是一代怪才,虽然他
的府邸就在都城内,可是要见他,还真得花上几分心思。
青画站在闻事阁门口思量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回闲庭宫,却不想在闻事阁门口遇到了两个意想不到
的人,一个是前些日子替她诊过脉的胡御医,一个是前几天还在牢房里的杜婕妤;胡太医似乎颇为为难,
连连低头抱拳,一副想赶快离开的模样,杜婕妤却死死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走,他们这副奇怪的样子让青
画顿时起了一丝好奇心,她站着不动了。
通常,青画是不大会主动靠近御医的,她自小和毒虫毒草为伴,身上天然带了点草味儿,这气味一
般人是闻不出来的,但大半辈子和药草为伴的御医却可以,虽然御医们大半已经练就了不该说的不乱说
的习惯,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是不大靠近御医的;而今天,她却意外地撞上了
桩奇怪的事情。
杜婕妤满脸执拗,挡着御医的路问他:“你说这是毒猫儿,这到底是个什么毒?吃了会怎么样?”
胡御医连连抱拳,“娘娘,微臣真的不知晓……您还是问别人去吧……”
杜婕妤气得满脸通红,“大胆!你少骗我了,你是老御医了,别拿你对付其他人的那套来对付我,今
天你要是还想好好在宫里做你的御医,你最好把毒猫儿的毒性告诉我,不然……”
“娘娘,您饶了微臣吧……微臣真的不知道啊……”
“你是不能让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娘娘啊……”
争执得起劲儿的两个人似乎都忘了观察周围,青画就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笑,在宫廷
里问毒药到底有什么功用,御医当然得“不知道”,否则出了事情,谁敢担待?看着杜婕妤那副凶神恶煞
的模样,她忍了忍,还是有些恶劣地扬声开了口:“毒猫儿是阴毒,吃下去后三个时辰,胸口会像有猫爪
子在从里向外挠,奇痛无比,而后第四个时辰变得奇痒无比,会让中毒的人自己挠破自己的胸口到鲜血
淋漓,不过,不至死。”
这也是这个毒最让人痛恶的地方,它只会把人折腾得半死不活,样貌比死还难看,虽然不至于要人
命,模样可是比较吓人的。
“是你。”杜婕妤转过头见到了青画,眼底闪过几缕复杂的神色。
青画随意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与她擦肩而过,也不知道听没听错,隐隐约约,她听到身后极轻、
极别扭的一句:“上次,谢了。”
上次?青画边走边思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微笑了,原来,秦瑶上次送去的糕点里居然是毒
猫儿吗?秦瑶、杜婕妤,没想到这两个人之间会是这种关系,还真是人心隔肚皮。
“郡主!”青画还没到闲庭宫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个行色匆匆的小宫女,小宫女见着她大大地松了
口气,气喘吁吁开口:“郡主,青云太子找您,他、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不!是很不好!您赶紧回
闲庭宫吧!娘娘已经顶不住了!”
青持能闹出什么乱子?青画想像不出来闲庭宫里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能急匆匆跟着小宫女往闲庭宫
里走,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小宫女却畏畏缩缩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不肯再往前带路了。
青画疑惑地驻足,“你做什么?”
小宫女毕恭毕敬地埋头行礼,规规矩矩说:“郡主,娘娘她……不许奴婢们进里屋……”
书闲不许?青画愣了半晌,呆呆看了一眼闲庭宫里空无一人的院子,忽然有那么一种凛然的感觉,
书闲是个好脾气的人,让她下令所有下人不许进闲庭宫,想必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能让外人见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