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之寡妇好嫁-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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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梅未料秦氏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没有回过神,连眼眶里出来的泪光都忘了擦。秦氏怜爱地拿帕子给她擦了下,这才又凑到了她耳边低声传起了闺房秘技。淡梅虽从前大多都晓得,只这回听秦氏这般面授机宜,还是有些不适,但等秦氏说完,心中却极是感慨。
最好的女人,在家是主妇,在外是贵妇,床上是□,这话她最早知道是钱钟书先生大约和友人玩笑时提过的,自有这话后,便被无数人奉为经典。只她万万没想到,如今这个比钱先生早生了几千年的自己宋朝的母亲竟也是深谙个中道理。见秦氏笑眯眯望着自己笑,突然想到应用的对象是那个徐进嵘,一张脸一下涨得通红,也不想再说这事了,正要换个话题,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秦氏应了声,见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福儿手上捧了个锡匣子笑容满面地推门进来,将手中东西小心放在了红木香几上,这才笑道:“老夫人瞧好了,这可是新女婿特意敬献给丈母的回门礼。”
秦氏笑呵呵起身,过去开了匣子仔细端详。淡梅晓得徐进嵘送给自己父亲的是块奇石,却不晓得给秦氏送什么,便也凑了过去瞧一眼,见红绒匣子里放了块很大的黑漆漆的东西,瞧着便似个土疙瘩。
那徐进嵘既是拿了送给集贤相府诰命夫人的东西,想必也不会真的是个土疙瘩。只淡梅对那男人极没好感,对他的东西自然也是带了偏见,便哼了一声道:“黑漆漆的土疙瘩也拿来送人,亏他出得了手。”
边上秦氏听罢,却是笑着摇头道:“你从前在家中我虽请人教过你书画刺绣,只这上头的却未教过,也难怪你不识。这东西你瞧着黑漆漆的,它却是个难得的稀奇东西,你闻闻看味道。”
即便不用秦氏说,随着那匣子的盖被揭开,淡梅很快便已经闻到了股沁人心脾的异香,这才晓得应是块香料。香料中她所知的最好的不过是那龙涎香或沉香,只都要焚烧后才有香气出来,似这般天然散香的,从前确实没有见过。
秦氏见她不识货,便笑着教导道:“这虽是沉香,只却是沉香中的极品,名为迦南,又名奇蓝,有‘糖结’‘金丝’二种,糖结最是贵重,瞧着漆黑,坚硬如玉,锯切开后里面便似有饴糖一般的油脂,金丝又次了些,只也是难得。此香绝不可焚,焚了倒有膻味。大的直接放在盘上,满屋就可生香了,小的做成扇坠佛珠,也是最好不过的。似这般大小的糖结迦南,娘从前也就在进宫贺太后娘娘寿的时候见过。”
淡梅见这不起眼的黑不溜秋的一坨东西竟有这样的来头,便笑答道:“既是这样的稀罕东西,他又是送你的,娘你拿去用便是。”
秦氏瞧她一眼,见她仍是不大以为意的样子,忍不住又道:“他既送我这东西,想必自家也还是有这东西的。娘还是趁早教了你储放之法,免得日后万一不知被人笑话了。似这等奇香,平日须得用锡盒贮存,盒子分上下两格,下层放蜂蜜,上层搁香,中间隔板钻数个龙眼大小的孔,这般蜂蜜气味上通,香就经久而不枯。别类龙涎沉香也是这般放置的,你可记牢了。”
淡梅第一次听到这个,倒觉得新鲜有趣,见秦氏谆谆教导自己,便乖巧地应了下来。秦氏满意,盖拢了匣子。福儿又凑趣道:“除了老夫人和相爷,连东院那也都备了礼,姑爷当真是个有心的呢。”
东院住的便是淡梅的兄长文瑞博和嫂子柳氏。秦氏来了兴趣,自是问了一声,福儿却摇头说不知何物。惹得秦氏笑个不停,骂她也不打听清楚便过来学舌。
正午时分,文相和淡梅长兄设宴请了徐进嵘,坐上陪着的都是些朝中素日与文相交好的臣僚。淡梅虽出嫁才不过两日,只如今已是徐家人了,秦氏自也是设了另桌筵席相待,柳氏作陪。席间听那柳氏提起,说新姑爷送了方手掌大小的寿山芙蓉冻玉章给自家丈夫,她却是得了整套的首饰头面,言谈间笑语晏晏,很是满意的样子。淡梅暗自揣度,那徐进嵘今日这趟的回门礼,竟似都钻进了她家中各人的心,从今往后只怕提起此人,阖府上下没有不喜欢的了。心中不禁有些郁闷,连面前放置的平日最爱吃的素粉羹也是嚼之无味了。
酒宴过后略事歇息,便要离去了。淡梅心中极是不舍,被秦氏柳氏送到了大门口的照壁前,听秦氏口中絮絮叨叨念着往后与女婿恩爱和好早给她生个外孙的话,忍不住又是红了眼圈,慌得秦氏急忙擦她眼睛安慰。淡梅吸了下鼻子,下跪了到了她面前给她叩了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被送上了马车。
淡梅坐车上,一直行到了徐宅大门,这才稳住了心神。见马车停稳住了,便推了厢门出去,却是愣了下。候在马车旁伸手要扶她下来的不是妙春几个,竟是徐进嵘。
淡梅看他那伸到了自己面前的大手,犹豫了下,终是把自己手放了上去。
徐进嵘捏住她手,几乎是将她抱下了马车。待她在地上站稳了,冷不丁却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我这里当真便是龙潭虎穴?瞧你今早竟是进去了哭,被送出来又哭。”
第十章
淡梅一愣,稍一抬头,面前便是他微微绷紧了的泛了些许青色的下巴,再往上,黑沉沉的一双眼正俯看着自己,似是调侃,又似在探究。
自己老大不小的人了,在新婚丈夫这里受了些不如意,一回到娘家见了娘面,竟弄得当真就像个十几岁的小萝莉一般动不动就红眼圈掉眼泪,淡梅回来的路上也正一直为方才的矫情后悔。竟是越活越小的样子了,又不是真的水深火热过不下去,这样只让秦氏徒增牵挂罢了。所以突然被他戳中心事,一时有些恼羞,连脸都微微飞起了红晕。只她毕竟不是真的十六碧玉,很快便定了下心神,心知与他多纠缠自己只怕也是难占上风,干脆充聋作哑,只从他掌中轻轻抽回了手,微微低了头,自己提起裙幅上了阶梯便往大门里去了。
徐进嵘见她方才扬起一张脸与自己对视,两颊起了淡淡红晕,分明是恼羞了。他起先说那话,不过是方才回来路上时,脑子里突然现出了早间落入他眼的一幕,也不知怎的,竟觉着心中不大痛快,这才在她下马车的时候自己上前去扶了,那话便也随口而出。本以为自己既然问出了口,她总要应对几句,或矢口否认,或解释个中缘由,不料她竟很快便似个没事人般地低了头抽手而去,倒把自己撇在了脑后,一时有些回不过味儿来,站在了原地。
几个早间跟了出来现在爬下了车马的丫头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夫人已经进去了,自家大人却仍是杵在那只盯着她背影。他既不动,他们自然是不敢打头进去的,也只能呆呆站在一边看着。徐进嵘觉察有异,这才搓了下手,撩起衣摆跟着进去了。
淡梅一路回了自己院子,还没进屋,今日留下未跟去的妙夏便迎了上来,神色有些慌张。淡梅晓得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便停了下来看她。妙夏这才咋咋忽忽道:“夫人,方才喜庆姐姐来传话,说老夫人叫夫人回来后就去她那,我问她甚事情,她却不跟我说。”
这倒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那徐进嵘的母亲对自己的侍奉问安是一概拒绝,怎的等她从娘家刚回来就又叫她过去了?
淡梅略想了下,实在是想不出老太太这时见自己所为何事,便进了屋子里去了身上的金玉钗环,换了身常服,这才往北屋里去。那门已是开着的了,门口有小丫头正等着,见她过来了,见过礼后便一路领了进去。
淡梅还没进正房,便听见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听着似乎是在骂人。急忙进去了,这才见乱糟糟一片,地上放了两个未盖上的樟木箱子,里面是些衣物零碎,瞧着便似要搬家的样子。被骂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脚前地上一堆被打碎了的茶壶瓷片。
淡梅朝老太太问安,她却充耳未闻,还只顾骂着那小丫头道:“你个瘦胳膊细腿的瞧着就是软脚虾,连个茶壶都拿不牢,我家再多的碗盏也经不起你今儿摔一个,明儿再摔一个。我这里算是不敢要你了,这宅子里和你一般瘦骨伶仃的人多了去了,你随意捡个地去好了。”
她虽骂着,那小丫头瞧着竟也不是很害怕的样子,只是不住缩着头偷眼看向边上的喜庆。喜庆待老太太骂完了,扶她按在了张椅上,这才笑嘻嘻道:“老夫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不就个用了七八年的大肚茶壶么,碎了就碎了,岁岁平安么。大人最是孝顺,老夫人要金山银山的都捧了到跟前,传出去说他家的娘不过被小丫头摔了个茶壶就肉痛,不定被人背后怎么笑话呢。”
喜庆一边说着,一边朝那小丫头丢了个眼色,那丫头吐了吐舌头,俯下身去捡了碎瓷片,低头一溜烟地去了。
喜庆早看见淡梅了,见老太太坐那不再吭声了,自己便过来朝她问了个安。她是背对老太太的,问完安后朝淡梅微微挤了下眼睛,凑到跟前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个“放心”,便又退到了一边。淡梅一怔,老太太已是干巴巴地开口自言自语道:“我前头去了的那个儿媳妇,对老婆子我最是孝顺,日夜伺候着。只可怜她命短,刚生了个姐儿就去了,也是老婆子我没福气享儿媳妇的福。巴巴地等了这许多年,好容易盼到又来了新儿媳,也不知道这回这个还有没有前头那个那般对老婆子我孝顺。”
淡梅站着,听老太太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出来,一时还有些不明所以,便也没吭声,只是留神听着。果然那话刚说完,便见她抬眼瞅着自己又道:“儿媳妇,这里老婆子我住得气闷,明日一早就要回北郊园子里去了。你跟我一道过去,也好让老婆子我享享儿媳妇孝敬的福。”
淡梅来时的路上,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老太太把自己叫来,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大约人人都以为她若是晓得了必定是万分不情愿的,所以方才那喜庆才朝她做那般眼色,又叫她放心,哪里晓得她自己倒并未这般看待,正要应了下来,突又觉着有些不妥。正踌躇着,身后已是响起了个声音道:“此事不当。儿子还请母亲再斟酌下。”
淡梅回头望去,不是那徐进嵘是谁?瞧他仍是方才的行头,竟似是匆忙得了消息才赶了过来似的。
屋子里一干丫头婆子们见他突然出现,急忙都过去行礼问安,被他一概打发出去了。喜庆经过淡梅的面前,朝她微微笑了下。淡梅这才恍然,想来她方才叫自己放心,竟似是知道徐进嵘会过来阻拦。莫非竟是她偷偷叫人过去报信的?
老太太见儿子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阻拦了自己的意思,一张脸一下拉得老长,气哼哼道:“你个混小子,仗着自己翅膀硬了,越发不把我这个老娘放眼里了。你道她是相府里出来的千金,服侍不得我这个乡下土婆子么?老婆子我再千年老妖,也不会把你这娇滴滴的媳妇一口吞进肚的。不过是叫她陪我老婆子两日,你就放不下心要忤逆我来着?好,好,我算是晓得儿大不由娘了,可怜我从前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扒拉大,如今你眼里只有新娶的媳妇,竟是没半分我这个老娘了!你既是这般不待见,我也不住你那甚么破园子了,这就收拾东西回青门老家,省得碍了你眼招人烦!”一边说着,一边已是直起脖子喊着外面的喜庆进来收拾东西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