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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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仁微微的睁了下眼睛。
“惟仁!”自端的手上用力。
惟仁的眼睛转向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自端靠近他,“惟仁,什么?”
“药……”他嘴唇动了一下。他的身体动不了。自端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的,在他的口袋里翻找。他的衣服有这么多口袋,到底在哪一个!自端的手微颤,一个一个的翻找,终于,在他外套的内侧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小盒子。
她拿在手里,“是这个?”
惟仁的眼睛合上了。
“惟仁!”她叫着。
华语第一。
从走廊那头过来好些人,抬着担架的,走在头里的是医生样的人。
身边有一个人把她给拉起来,“要快些送他去医院。孩子,放心,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她手里攥着那药盒,眼看着医护将惟仁抬上了担架。她转过头来,对上那双眼睛。她呆了一呆——这分明是惟仁的眼睛……
佟铁河站在院子里,慢慢的踱着步子,听筒里传来单调的铃音。
“嘟……嘟……”
她就是这么单调的、不爱装饰的人。
他呼了一口气。
第三个电话了。这是他打的第三个电话。还是没人听。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手机不接,家里电话不通——他紧皱着眉头。
想着以前,母亲过来,她着急,打电话给他,要他晚上回家,他腻烦,不是不接,就是让陈北应付,万不得已接起来,也是没有好气……他吸了口凉气。
景自端,你这是跟我示威?
他咬牙。
“小铁!”佟夫人从上房出来,站在廊子下,对着他招手,“快,爷爷叫你呢。”她说完,统着手,“打电话回家?阿端怎样?”
她晚上从宴会直接回了大宅。回到家里,发现小叔子佟解放回来了,正在公公佟子坚的房里,劝老爷子回医院。她一惊,才知道刚刚老爷子又差点儿昏厥。老爷子一边吸着氧,一边闭着眼睛,不管佟解放说什么,他就是不理。
她一看不行,私底下跟医生说了几句话,医生说暂时不碍事,就是春天里,天气不太稳定,老爷子的状况有点儿反复。她刚要松口气,只听里面公公和小叔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公公气的把氧气都拔了。她不明就里,急忙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只管劝佟解放先离开一会儿。结果,老爷子气的更凶,她也有点儿手足无措。老爷子也不休息,准备了宵夜也不用。她想起来,担心自端,又打电话去荣园,跟铁河说了几句,铁河听说爷爷不舒服,就说自己马上过来。
铁河一来,已经被电话催的两眼冒火的佟解放嘴上不说,心里大概也知道这会子自己算是可以脱身了。可也没忘了警告侄子:这回不管怎么哄爷爷,绝对不准用你那破跑车带着爷爷出去兜风,不然打断你的狗腿;还有,一定要劝爷爷回医院去。
她笑着。悄悄的让佟解放先走。看着在公公面前避猫鼠一样的佟解放,对着铁河又威风起来,她又是要笑又是要叹。
铁河来的路上也买了宵夜。一份放在了警卫室,一份给医生看护,还剩下一份,就直接摆在了爷爷的小床桌上,他也不说话,只是一样一样的清粥小菜摆出来,那香气一烘,老爷子就睁开眼了。
她又忍不住想笑,自管坐在一边,看着铁河细心的给爷爷盛粥、递勺子,爷爷眼神看到哪里,他的筷子就走到哪里,给爷爷夹小菜。细心的很。想起新年的时候,铁河怀里抱着妥妥,钢川也开玩笑,说以后铁河一定是个好爸爸……她莞尔。
只是细细看铁河,今天晚上,似乎是有心事。中间说是出去吸口烟,只看到他拿着手机发愣。
华语第一。
她刚刚站在廊下看着。外面冷,他只穿了衬衫。这会子,听到叫他,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一下,说:“嗯,打个电话回去,可能睡的沉了,没接。”
“你出来没跟阿端说?”她问。阿端没跟着一起来。依阿端的脾气,就算是有些个小不舒服,长辈这里,硬撑着,礼数还是要到的。
“嗯。”铁河应着。并没有看母亲的眼睛。
佟夫人倒是笑了,拍了拍儿子的背,“知道疼媳妇儿就好。”
铁河含混的笑着。
“小铁。”佟夫人看了眼公公卧室虚掩的房门,“最近,我怎么听着有些话不太像样。”
铁河看着母亲。
“您有听说什么了?”他无奈。
“董家的那个孩子,不单是传到我耳朵里,今晚,阿端妈妈也提到了。”佟夫人审视着铁河,“我是觉得,你断不至于和那孩子怎么样。只不过,董家太太,有的没的,总要说上一车话,而且,她和阿端妈妈是常在半山喝咖啡的。”
铁河皱眉。
“你懂得如何处理。”佟夫人听到公公在卧房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进去吧,爷爷等着呢。很晚了,让爷爷早点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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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六)
铁河进了爷爷的房,看到爷爷在闭目养神,回身把门关好,手脚放轻。
“干嘛跟做贼似的!”佟子坚宏亮的声音一下子炸开,铁河回头,看到爷爷眼睛瞪的铜铃也似,忍不住笑出来。
“爷爷,您想吓死我呀。这都几点了……”他把腕子抬给爷爷看。说着,就过来坐在了爷爷床边的椅子上。
“你不知道,人老了没别的,就仨毛病。”佟子坚把身上的被子整了整,拉到胸口处。
就“哪仨?”
“觉少,爱钱,怕死。”
“好像……”
堙好像有点儿道理。
“不是好像,就是。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行军打仗,开会出访,几天几夜不睡是常的;有了空闲,睡个几天几夜也行!瞧瞧现在,十几分钟也是一觉。磨人。”佟子坚清了清喉咙。
铁河呵呵笑着,给爷爷倒了一杯水。
“不喝,喝水多了,老要上厕所,折腾。”佟子坚烦躁的推开那杯水。铁河只好给他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给爷爷捋着胳膊。爷爷就这么几句话,让他心里陡的发酸。
“爷爷,我看,您也不至于说老。”
“嗯?”
“虽说这仨标记您一个不少,可您还多一样儿呢。”
“哪样?”佟子坚瞪着孙子。
“气大。”
佟子坚伸手给铁河一下子,“小猴儿崽子,又批评我。”
“人都说六十耳顺。没见您耳顺过。”铁河开着玩笑。
“要我耳顺?等我上八宝山吧。”佟子坚翻了个白眼。
铁河笑。爷爷跟他说话,生生死死,真不忌讳。他习以为常。
“您也别老跟二叔发火。”铁河想着刚刚二叔又灰头土脸的,“二叔有二叔的不易。”
“我理他那些。外面的事,我不管。我自己的身体,我总有权利做主吧?一有个头昏脑热,就让我去医院住。好不容易从那儿回来的,谁耐烦再进去!”提起佟解放,佟子坚白白的寿眉又开始抖,“你甭帮着你二叔说话……你倒是挺领你二叔的情。”
“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当初不是你二叔跟着起劲,你和阿端的事儿成不了。当我不说,就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爱说。”
铁河沉默。
爷爷这些年,甚少提及此事。可家里人哪个不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爷爷不满意,都表现在对自端的冷淡和挑剔上,谁心里都有数;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了这许久,不过,上回在医院,爷爷是松了口……
他这么想着,给爷爷按摩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医院,我是不去住了。”佟子坚咂咂嘴,看了铁河一眼,“不过。”
铁河看到爷爷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要是有重孙子抱呢,我就去。”
“哪儿来的重孙子。”铁河脱口而出。看到爷爷脸上的笑,他顿了顿,“您是说……”
“到时候,我亲手去抱我的重孙子回家。就是那个,‘嗡’的一下,咱就回来了!”佟子坚笑着。
铁河哭笑不得,“爷爷,您还提那个。”他有心说,就载您五环兜了一圈儿,二叔差点儿没给我剥皮实草呢,我还敢!可是话到嘴边留一半,没说。
佟子坚又不是不知道,他撇撇嘴,说:“要是年轻几岁,我也想要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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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河笑,“我跟您弄一个停院子里吧,没事儿,您坐上去晒晒太阳,过过瘾。”
“你小子!”佟子坚作势又要打他。
铁河笑着躲闪,“爷,别打坏了,打坏了生不出高质量的重孙。”
佟子坚瞪他,“上回,爷爷就跟你提过,你接茬儿,说是阿端的问题,爷爷也没好再说。论理,爷爷不该为老不尊,开口说这个。不过,爷爷瞧着,这会子,你是有这个打算了?”
铁河看着爷爷,沉吟。自端那清冷的眸子,忽然在眼前晃了一下。他一时没言语。
佟子坚看着孙子的反应,说:“新年的时候,景家那老匹夫邀我一起喝酒。”
铁河有些吃惊。
他知道两位老人打他和自端的婚宴之后,就没有再一起坐下来过。多少是有些心结;日常里,倒是景家奶奶支应着,大面儿上过得去。
“爷爷……”
“呸,找我喝酒?正经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明知道医生不让我喝,这不是馋我呢?”佟子坚白眉又开始抖,“他喝,让我瞧着?我才不干哩。”
“真喝了?”
“嗯,金线芙蓉泉。”佟子坚揉了揉鼻子,“老匹夫,存着好酒馋我。”
铁河张了张嘴。
“还说,一共就三坛子,一坛子我们俩解决;一坛子留给你;还有一坛子,”佟子坚说到这儿,竟然笑了,“留着给阿端家的孩子满月席。”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半晌,铁河才问。
“大年初一。老匹夫拎着一坛子酒,健步如飞的进门来,撵都撵不走,硬是赖乎乎的吃完了午饭吃晚饭,半夜了才给他们家老大扛走了,据说,再不回去,他们家那只老胭脂虎要发威了。”佟子坚呵呵笑着,灯光下,铁河看得出爷爷满面红光,“还是那么个样子,一辈子好酒。打扫战场,别人都先捡枪支弹药,他先冲军衔高的去,惦记着高级军官的酒壶……不知道挨了多少回训。”
铁河笑出来。
“死性不改。打硬仗的时候,脑袋上军帽一转,一茶缸子烧刀子下肚,头一个冲出去,眼都能杀红了……有喝酒误事的,倒没见他误过;老首长说的还是对,景学茂,每到大事不糊涂。”佟子坚笑着,摇了摇头,“他生平最得意的,第一个是酒量好,第二个是娶到了琴眠鹤。如今,依我看,还得加上一个。”
“什么?”铁河问。
“给他的宝贝阿端,找了个好人家。”
铁河笑出来,“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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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七)
“不说那么些,小铁,我们俩老小子,活着的日子按天儿数了,就这么点子愿望,盼着你们都好。”
“是。”
“可你也得给我争点儿气。”佟子坚的手,扶在铁河的肩膀上,“六年……啧啧啧,小铁,爷爷可没六年可等了。”
“爷爷。”
就“当初,你奶奶嫁给我的时候,我比你还惨。常想,我一个堂堂留洋博士,娶家里给订的小脚媳妇儿?不能够哇!我死拖着,不肯。后来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