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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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
巾。
顶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五指梅红攒线搭;
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背上
包裹;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三人。
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
朱武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史进提了朴刀,离了少华山,取路投关西正路。
望延安府路上来,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独自行了半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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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渭州:“这里也有个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史进便入城来
看时,依然有六街三市。
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
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
茶博士问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
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
史进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
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
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
府扭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足穿一双鹰
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
腰阔十围。
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
茶博士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位提辖,便都认得。”史进忙
起身施礼道:“客官,请坐,拜茶。”
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
两个坐下。
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酒家是经略府
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什么?”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
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
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
史进拜道:“小人便是。”
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见面胜如闻名。”你要寻王教
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
史进道:“正是那人。”
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
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
你即是史大郎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
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
鲁达回头道:“茶钱,酒家自还你。”
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两挽了,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
上。史进道:“兄长,我们看一看。”
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杆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
药,一盘子盛着,插y虼b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
史进见了,却认得他。
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
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
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鲁提辖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也和俺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
鲁达道:“谁奈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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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
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骂道:“这厮们夹着屁眼撤开!不去
的酒家便打!”
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开都走了。
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
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
挂着酒旗,漾在空史飘荡。
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
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认的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鲁达道:
“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
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
噪!”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三个酒至数杯,正说z⒐陧A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
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
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地。
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
鲁达道:“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
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
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
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得他来。”
酒保去叫。
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
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
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拭着泪眼,向前来,
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
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么啼哭?”
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
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
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
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
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
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
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
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父女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
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差耻。父女们想起这苦楚zA无处告诉,
因此啼哭。不想误犯了官,望乞恕罪,高抬贵手!”鲁提辖又问道:“你姓甚
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
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
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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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
腌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必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
来!”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
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鲁达又道:“老儿,你来。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
父女两个告道:“若是能彀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
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
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上,看着史进道:“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
你有银子,借些与俺,酒家明日便送还你。”史进道:“值甚么,要哥哥还。”
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酒家。”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
子。
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鲁达只把这十五两
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面收拾行李。
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金老并女儿拜
谢去了。
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酒家明日送来还你。”
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三个人出
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
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
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
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
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
明,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
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脚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
歇处?”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
谢提辖,便待出门。
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鲁达问道:“他少了你房钱?”小
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
看他哩。”鲁提辖道:“郑屠的钱,酒家自还他,你放了老儿还乡去!”那店
小二那里肯放。
鲁达大怒,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
再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
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
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
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且说鲁达寻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
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迳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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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
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
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
--“提辖请坐。”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
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郑屠道:“使得,你们快选懊的切十斤
去。”鲁提辖道:“不要那等腌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郑屠道:“说得是小人
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
肉案门边,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
也要切做臊子。”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
鲁达睁着眼,道:“相公钧旨分付酒家,谁敢问他?”郑屠道:“是合用的东
西,小人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
整弄了一早晨,却得饭罢时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
郑屠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
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