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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天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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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元潮觉得手被震裂了,一阵麻木,半截棍子从手中滑落在地上。
  杜元潮看了一眼手,虎口真的被震裂,流出一缕血来。
  李天猴举着半截棍子,逼向杜元潮。
  邱子东举着棍子扑了上来,可是被抱着胳膊装着在一旁闲看的黑皮肤男孩用脚一绊,摔到了路边的水沟里,爬上来时,头发上、脸上到处都是青苔,像个绿毛鬼。
  男孩们笑了起来。
  黑皮肤男孩对正在用手抹去青苔的邱子东说:“你已经不再是邱家大少爷了!你只是!”
  采芹已坐了起来,低头啼哭着。
  杜元潮对邱子东说:“你……你带……带她快……快走……”他面对着李天猴的棍子,弓着身子摇晃着,跳动着。
  邱子东拉起采芹,转向另一条道跑进了一处树林。
  杜元潮与李天猴他们对峙,拼杀着,从田埂上打到地里,从地里打到泥塘中,从泥塘中打到小河里,又从小河里打到岸上。最后,到处流血、有气无力的杜元潮被几个男孩一起抱住,像扔一捆稻草一般,被扔到了小河里。
  杜元潮几乎无力浮到水面上来了,在呛了几口水之后,才挣扎着浮出水面。他半沉半浮,十分缓慢地游到岸边,然后,双手各抓住一把芦苇。这是一条通往大河的小河,水流颇有点儿急,他得拼命用力,才不至于让水流冲走。
  '第53节' 枫雨5(3)
  李天猴他们蹲在河岸上,低头望着杜元潮。
  李天猴往杜元潮脸上吐了一口带血丝的唾沫:“你他妈的,也不想想自己是从哪儿来的!”
  一个男孩说:“这个杂种是从水上漂到我们油麻地的!”
  李天猴看见芦苇叶上停着一只豆娘,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然后屏住呼吸,慢慢地伸出手去,一下捏住了豆娘的尾巴。他对这只美丽的豆娘观赏了一会儿,用手指甲掐掉它一小截尾巴,又顺手从地上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插到尚存的半截尾巴中,然后将手松开,轻轻往上一托,豆娘便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十分吃力地飞向空中。
  李天猴低头,望着不时地被流水没掉脖子与下巴的杜元潮说:“你小子傻不傻?程采芹是程瑶田为邱子东那小子准备下的,你杜元潮连她的边儿也摸不着。”
  杜元潮正仰头看着岸上的一棵高大的枫树。那时的枫树,叶叶火红。油麻地的枫树,到了深秋,叶子红得灼人。一棵一棵的,看上去像一把把巨大的火炬。
  他的身子发虚,脑子有点儿发沉。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李天猴的话。他没有睁开眼睛,但却在心里微笑着与李天猴说:“你知道啥?你啥也不知道!”朦朦胧胧之间,他看到了那口荷叶田田的大荷塘,看到了那棵老槐树,看到了赤裸的采芹,看到了她的腿间:微微隆起的中间,是一条细细的缝隙。他依稀记得,她打开双腿时,他看到了一番景象,这番景象使他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了清水之中一只盛开着的河蚌的壳内。他甚至在李天猴又一次重复着那句使他刻骨铭心的脏话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正放在采芹的那个使他觉得有趣又使他感到害臊的地方。时间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这一切记忆竟在他昏昏沉沉之际,如此清晰地回来了。就此一回,就此一番重新的强调,使他在从少年走向青年、走向中年与走向老年之后,会时常泛起夏日荷塘边的那番记忆、那番纯洁而柔和的感觉。
  “这小子好像睡着了。”黑皮肤的男孩说。
  李天猴折断一根芦苇,捅了捅杜元潮。
  杜元潮醒来了。
  李天猴问:“喂,你想什么呢?”
  杜元潮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望着李天猴的脸,突然憋足了劲,将一口水喷到了李天猴的脸上。
  李天猴没有太生气,用手抹去脸上的水,说:“不要再去想那个小地主了!你算什么东西?你是个连话都说不好的人!”
  黑皮肤男孩一笑:“你是个结巴!”他学着杜元潮说话的样子,“你……
  你……”
  李天猴说:“是这样子的……”他从裤裆里掏出了小老爷,用手轻轻一抬,一股尿便奔涌而出,倾泻在杜元潮的脸上。但他很快用手将小老爷的脖子掐住,尿便断了,随即松开手,尿再度奔涌,刚有势头,便用手再度将小老爷的脖子掐住,尿又断了。他就这样一掐一松地反复着,尿便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的。他朝那几个男孩笑着:“这像不像他说话?”
  都说:“像。”
  李天猴抖着小老爷:“他说话就是这样的。”
  不一会儿,李天猴他们扔下杜元潮都走掉了,因为,天又下起雨来了。
  杜元潮没有立即爬上岸,他一时还没有力气爬上岸。
  风起时,枫叶拂拂扬扬地飘落下来,飘到他脸上,飘到水面上,像一群死亡了的蝴蝶。
  红蝴蝶,血染一般的红蝴蝶。
  不再是夏天的茂密,雨可以直接穿透下来,落在地上,落在水中。
  晚风渐大,枫树摇晃得更厉害,叶子纷纷落下时,水面上一片红艳艳的……
  '第54节' 鬼雨梨花雨1(1)
  就是这个双眼蒙望着枫树叶与肥硕的雨点一起落入水中、差点儿被水卷走的少年,十年后的夏末,却作为师范学校的学生毕业了。
  与他一起毕业的还有邱子东。
  采芹终于没有机会能与他们一起将书一路念下去,初中毕业后,因为母亲的病故,家中需要人手与缺少读书费用,永远告别了读书。记得当年秋天,采芹将进城读书的杜元潮与邱子东送到轮船码头时,在习习秋风中,三人都哭了。
  随着轮船拉响汽笛,一段岁月宣告结束。
  杜元潮与邱子东师范学校毕业后,一心想回油麻地小学教书,但却被李长望拒绝了。
  李长望与油麻地的老百姓不一样,当他们都用仰视的目光去瞧这两个看上去已经变得斯文的年轻人时,他却连拿眼瞧一瞧都不屑。当看到他们崇敬而羡慕的目光时,他耸耸肩将披在肩上的衣服向上提了提,眼睛一眯:“师范生算什么东西!”
  杜元潮、邱子东与李长望相遇时,都是杜元潮、邱子东毕恭毕敬地叫他“李书记”,而李长望只是在鼻子里“嗯”一声,匆匆地就走过去了。
  当杜元潮、邱子东一起来镇委会找他,向他提出毕业后直接分到油麻地小学教书时,李长望像是没有看到他二人一般,只顾对通讯员朱荻洼布置着:“你去通知下面所有的生产队队长,过两天,上头有人下来检查早稻田锄草情况,让他们在田埂上给我好好盯着。如果上面来人检查,一旦指出哪块田草锄得不干净,别怪我发脾气!”
  朱荻洼一瘸一拐地走了。
  李长望冲着朱荻洼的背影说:“瘸子,你听着,别走到哪儿赌到哪儿!耽误了事,这碗饭你就别吃了!”
  朱荻洼掉过头来:“书记,我保证不赌,赌呢,我就是猪!”说罢,脚一点一点地向前走去,走得似乎比正常人还快。
  李长望对正在敲算盘的会计周秃子说:“他不赌?他不赌狗就不吃屎了!”说罢,就一边和周秃子说账上的事去了。
  这边,杜元潮与邱子东就在门口尴尬而又很有耐心地等着。
  过了很久,就听见李长望说了句“那笔款你给我先别入账”,然后就见他朝门口走过来。杜元潮与邱子东以为是朝他们走来的,迎上前一步,又叫了一声:“李书记。”
  李长望“嗯”了一声,却大踏步朝门外走去了,衣服被风吹起,像对威风的大翅膀。
  杜元潮与邱子东赶忙跟了出来。
  李长望走了一阵,脚步却慢慢停住了———
  对面,正走过一个年轻的小媳妇。那小媳妇上身穿一件掐腰的红布褂子,下身穿一件短短的将臀部包得紧紧的黑布裤子,挎了一只柳篮儿,带了几分羞涩,很让人心动地向这边走着。
  李长望像被一股熏风吹着了似的,背直了直,默不作声站住了。
  小媳妇走过来了,低着头,叫了一声:“李书记。”
  李长望笑笑。
  小媳妇从李长望的身边走过去了,留了一股雪花膏的香味。
  李长望嗅了嗅,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媳妇,声音大大的,毫不掩饰地说道:“李三家刚过门的二媳妇,两个奶子翘翘的。”
  正走过的秦家小八子,冲小媳妇大声叫道:“过来,让书记摸摸!”
  其他几个走路的,听了这话就笑。
  李长望也笑。李长望笑时,杜元潮与邱子东都感觉到了,他是一边看着他们一边笑的,仿佛在很开心地跟他们交流。于是,杜元潮和邱子东掉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小媳妇,掉过头来,朝李长望笑起来,他们觉得他们应当笑,与李长望一起笑。
  小媳妇有点儿慌乱,匆匆地走了。
  李长望不笑了,双手叉在腰间,面孔朝天空微微上扬,那眼神仿佛是一个人在仰脸看一株梨树上两只静静垂挂着的成熟了的梨子,在默默地说着:“不去摘它们,且留着,什么时候想摘了,就摘了。”
  杜元潮与邱子东一直笑嘻嘻的。
  李长望终于继续走他的路,大踏步地走,足声扑通扑通。李长望走路从来这样,一番雄风。
  杜元潮与邱子东有点儿跟不上,带小跑地随其股后。
  走到桥头,李长望终于站住了,对正驾着船在河里撒网打鱼的周家小五子说:“小五子,你不下地给我干活,又打鱼了!”
  小五子赶紧说:“不打了,不打了。”将网收起来,胡乱地扔到船舱里。
  李长望说:“我下次再看到你不下地干活光打鱼,让人将你的鱼网撕了!”
  小五子笑着:“我这就下地,这就下地……”一边说,一边用竹篙将船飞快地撑走了,船后留下了一路水花。
  邱子东走上前一步:“李书记……”
  李长望回头看了一眼邱子东与杜元潮,问:“什么事?”
  杜元潮知道自己一着急,说话会更加结巴,就一旁站着不则声,看了邱子东一眼:你说吧。
  可还未等邱子东开口说话,李长望先说了:“油麻地小学不缺人。”
  邱子东说:“我和杜元潮是油麻地人,我们应当……”
  李长望说:“你是说让家不在油麻地的老师走人,让你俩回来?”
  “我……我……”邱子东一时语塞,成了第二个杜元潮。
  李长望说:“这算什么道理!还要当老师!”说罢,走上桥去。
  '第55节' 鬼雨梨花雨1(2)
  邱子东还要追上去,却被杜元潮一把拉住了。
  李长望边走边说:“教书还要分地方吗?啊?!”风起衣飘,翼翼然,风头十足的样子。走几步,站在桥中间大声喊:“河里的鸭子谁家的?怎么也不关一关?”
  邱子东望着李长望宽阔的背影,小声骂道:“这婊子养的,太盛气凌人了!”
  杜元潮说:“走……走吧……哪儿不能教……教书?”
  后来,邱子东被分到了离油麻地十里外的青墩小学,而杜元潮被分到了离油麻地十五里外的马荡小学。这是两所规模很小的小学,都为初小,不分班,几个年级合在一起上,这边一年级朗读课文,那边二年级在默写生词,三年级在做算术,而四年级在写大字。就一个老师,连间厨房都没有,天天轮流到学生家吃。晚上,除了一盏油灯,便是一番孤独。杜元潮的小学设在一片芦苇丛中,远离村落,四周苍茫,夜晚时,要么寂寂然,让人发空;要么刮起大风,水声如雷,芦苇互相挤擦,沙沙作响,像有无数飞蝗正从天空飞过,让人发怵。有一天夜里出来撒尿,抬头一看,远处的芦苇丛里竟荧荧然有几点火光像精灵一般在芦苇丛里跳跃,吓得尿未尿尽,就赶紧回到屋里。第二天学生告诉他,这芦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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