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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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儿子,他连你都不告诉,怎么会告诉我呢?〃陈三娘说,〃你爹就要死了!你也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你想要我娶你吗?你想做马家的女主人吗?〃有一团复杂的神色突然笼罩在马明的脸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三娘的眼睛,盯得陈三娘的心里一阵阵发慌。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他知道我是在跟他说谎么?
〃三娘啊!〃马明死死地盯着陈三娘说,〃你拍拍自己的良心,自从你来到马家之后我马明待你如何?〃
马明这个时候突然拉过陈三娘的手无奈地说:〃三娘啊!就算老东西不把我当儿子,可我总还是马家的传人吧!可老东西除了把这片残砖败瓦丢给了我之外,一分钱也没给我留下啊!没有钱,你让我怎么娶你?没有钱我们怎么过日子呢?你想跟我守着这片残砖败瓦,吃苦受累吗?〃
二十岁那一年的陈三娘,还无法从马明伪善的言辞里发现一个男人的真正意图,她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动。她爱马明,尽管那时她对爱的理解还只是找个可以托付的男子给他生娃。然而,毕竟马明对她有知遇之恩,她对马明始终心存着一种感激。听完了马明的一番内心独白后,陈三娘的心软了下来,先前在她心里一闪而过的〃拿着马大天的钱财逃离马家的念头〃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陈三娘望着站在她身前的这个男人,在心里想,他把我领进马家是恩;他有事没事接近我,最后我们上床是情;他说没钱不能娶我,怕我跟着他吃苦受累这是意;这样一个对我有恩有情有意的男子,我陈三娘上哪去找?
有一群黑鸟儿这个时候从马家的院子里飞了出来,发出一阵苍凉的低鸣。
陈三娘望着那一群黑鸟儿说:〃马明啊!你听见了么?黑鸟儿叫了!你爹就要死了!〃陈三娘说,〃你爹要我们在他死后去他的坟前成亲。他还说如果你不跟我成亲,就不让我把他藏钱的地方告诉你,否则他做鬼都不会放过我的。〃
陈三娘编织了一个谎言逼迫马明跟她成亲。关于她的这个谎言我认为与心计无关,我把它归根为陈三娘对马明的爱,还有她在失去双亲后对归宿感的那种渴望。毕竟那一年她才二十岁。
马大天的身体在闷雷的轰炸下走完了莲花村的山路,同时也回忆完了自己的一生。他最后想到了他的徒弟…狼娃,并有一种想见到他的渴望。
二十岁的狼娃与马大天的最后一次相遇发生在一条曲折的山路上,他们几乎同时在各自的前方看到了对方。
狼娃的身上背着一个蛇皮袋子,他在马大天身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狼娃揉了揉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站在他身前的这个老人就是他的师傅。
狼娃扑通跪在了地上。〃师傅啊!您这是怎么啦?一个月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狼娃抱着马大天的腿说:〃师傅啊!好端端地你怎么穿寿衣啊!〃狼娃仿佛在马大天的一张惨白的老脸上,看到了死亡的阴影,他哭着说:〃师傅啊!咱把寿衣脱了吧!死人才穿寿衣呐!〃狼娃说着就要去扒马大天身上穿的寿衣。
〃狼娃你给我住手。〃马大天用胳膊挡开了伸向他的手掌,骂道,〃狼崽子,怎么越大越婆妈了?你记住,你是狼,狼是不会流眼泪的。〃马大天接着说,〃狼娃啊!当初我收下你,就是看你的心够狠,可你怎么越大越心软越容易流眼泪呢?人死算个屁?我马大天和死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还怕死么?〃马大天说,〃狼娃啊!你跟师傅这么多年,我的手艺你已经学得差不多啦!师傅死后再也没人管你啦!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呢?〃
二十岁那一年的狼娃,还无法预见自己的未来,正如许许多多的人一样,未来是茫然的。他与马大天之间有一种十分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建立在邪恶之上。每当他看见马大天娴熟地扒下一张人皮时,在他的内心深处都会产生一种难言的快感。那一刻,他把马大天当成了自己崇拜的英雄,他梦想着有朝一日,马大天能做到的他也能。狼娃就如同一条被马大天圈养在身边的禽兽,渐渐地丧失了原本属于他自己的野性,他开始对马大天言听计从了,开始用一种沉默回应马大天的一次次责骂和毒打。尽管如此,狼娃依然把马家当成了自己的窝,把马大天当成了他的亲人。
〃师傅啊!你死了狼娃怎么办呢?你死了狼娃不是又成孤儿了么?〃狼娃说,〃师傅啊!要狼娃陪你一起去死吧!你死了狼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谁教狼娃做灯呢?〃
有一滴冰凉的泪从马大天的眼角滚落下来,在狼娃的记忆里那是马大天第一次落泪也是最后一次。马大天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肯陪他一起去死,然而这个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经常责骂毒打的狼娃。
马大天突然看见背在狼娃身上的蛇皮袋子,马大天问:〃你背的是什么?〃
狼娃说:〃人皮。刚死不久的。〃
马大天说:〃狼娃你听好,我死后,不准你再用人皮做灯,你能记住吗?〃
马大天的神色里包含着一种愧疚的成分,马大天在临死之前后悔他收留了狼娃,并把手艺传给了他。马大天的人性在他临死之前回光返照了,他不希望他在世间所犯下的恶行再被狼娃延续下去。
〃狼娃啊!你找到她们了么?〃
狼娃摇了摇头,说:〃没有。师傅啊!外面那么大,你叫狼娃上哪去找呢?〃
〃哎!算啦!算啦!也许她们早就死啦!〃马大天说,〃就算没死找到了又有什么用?我就要死了,即便找到了她们又有什么用?〃
马大天最后将一本小册子交给了狼娃,语重心长地说:〃别再做狼啦!好好做回人吧!〃
一道白光闪过,接着是一阵喀嚓嚓的雷声。马大天继续摇晃着身体向他的坟墓走去,狼娃呆站在那里冲马大天的背影喊:〃师傅啊!你说我是狼,为什么这会又要我做人了呢?〃
〃人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做人呢?〃
关于怎样做人,曾让狼娃迷惑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个给马大天修过墓的石匠,曾亲眼目睹了马大天走进坟墓的过程。
石匠们按照马大天的要求,在坟穴的上面盖起来一座庙宇。马大天说庙宇能让他死后的魂灵穿越阴阳两界,他想在死后还能经常回阳间看看。
是一种留恋人间的本能之情,驱使马大天杜撰了这一迷信又荒唐的说法。可见一个邪恶之人,在对待自己的生死上,并不是他所说的〃死又算个屁?〃那般洒脱;相反,有一种精神上的痛苦在他临死之前疯狂地摧残着他的肉身。这也就不难理解马大天将自己长满红疮的身体泡在盐水缸里的这一举动了!
石匠的说辞充满了灵异色彩。石匠说马大天在走进坟墓之前,天空上的黑云突然滚动起来,天如同黑了一般。石匠说他还看见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魂跟在马大天的身后,像是在为他送行。
〃你们这些死鬼跟着我干什么?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们还跟着我干什么?〃
石匠说这是马大天留在阳间的最后一句话。
马大天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庙宇,走进了他的墓穴。轰隆一声,石匠说那是马大天踩动机关墓门闭合的声音。
马大天的生命,在墓门沉重的闭合声中宣告结束。
黑云散尽,清澈的湛蓝覆盖了莲花村的上空。
四个年纪相仿的男女,跪在莲花村的天空底下,跪在了马大天的坟墓旁。
〃爹啊!我来给你磕头啦!〃马明的神情就像一个小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嚎叫声里,隐藏着一种兴奋之情。〃今天是你老的祭日也是我和三娘的大喜之日啊!你泉下有知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马明的脑袋在马大天坟墓前的草皮上,发出一种沉闷的声响。
〃假惺惺。〃跪在马明身旁的四丫头嘴里嘀咕道,〃畜生,禽兽不如。〃
此时四丫头正用一根树枝拨弄火堆里的黄纸。突然,他看见火堆里露出一块尖利的石子。瞬间,一个阴暗的恶作剧在四丫头的脑袋里形成。她用余光看着马明嘴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四丫头使出的力道,让烧得滚烫的石子准确地滚到了马明的脑袋底下。这一过程,同时也尽收狼娃的眼底。
〃哎呀呀!〃从马明的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叫声,马明捂着脑袋,有鲜红的血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在草皮上磕头,脑袋怎么会流血呢?〃陈三娘不解。
马明低头看见他磕头的地方躺着一块烧黑的石子,让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是有人想害我。〃马明看了一眼跪在他身旁的四丫头说,〃我连给我爹磕头都磕不成。〃
〃你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干的。〃四丫头说,〃这你得问你爹,说不定是你爹的鬼魂在作祟呢!〃四丫头接着说,〃你流点血又算什么呢?你爹死了你连滴眼泪都不流,流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呢?〃
马明恶狠狠地看着四丫头沉默不语。
〃畜生没有眼泪,畜生只能流血。〃狼娃说,〃狼也是畜生,我不要做畜生。我要做人,师父临死前要我好好做人呐!〃
眼泪再次从狼娃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狼娃自己也不清楚此时为什么一想起他的师父他就会感到无比的哀伤、难过,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哭。
马明和陈三娘心怀不同的心事拜天拜地在一个死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婚姻的最初仪式。马明如愿已偿地得到了马大天的财产,这笔财产也成为他后来创业的启动资金。
陈三娘由一个伺候人的丫头,到马家的女主人这一地位上的重大转变,曾让她沾沾自喜。马大天的死,让马家从被孤立的状态下解脱了出来。陈三娘便担当起了迎来送往这一女主人的角色,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在狼娃和四丫头去留的问题上,马明和陈三娘达成了共识。马明已经养成了游手好闲的品性,他不屑于一些琐碎粗鄙的家事;而陈三娘更是沉醉于女主人这一角色中不能自拔。她心想:四丫头不洗衣做饭,料理家务,难道还要我伸手么?她不干谁干?
马明依然每天坐在自家的房顶向远处张望,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看见了么?〃陈三娘站在院子里问。
〃看见了!〃马明回答,〃我天天都能看到她。〃
〃她?她是谁?〃陈三娘很诧异。
马明回头看了陈三娘一眼,迟疑片刻说:〃远方。外面的世界。我娘。〃马明的声音突然激昂起来,〃我早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你走了我怎么办?〃陈三娘说,〃你会带我一起走吗?〃
〃你?我怎么会带你走呢?带你到外面的世界丢人现眼吗?外面的女人比山里的蚂蚁都多,我怎么会带上你呢?〃马明最后说,〃你留下吧!你喜欢这里就留下吧!〃
〃你休想。〃陈三娘指着马明咆哮着,〃马明我告诉你,你休想丢下我。从今后你走一步我跟一步,我陈三娘就是做鬼也要缠着你。〃
自从马明懂事开始,他就经常做着一个奇怪的梦,他总是能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领着另一个自己走在一条山路上;每一次走到最后都只剩下他一个人;每一次他都在睡梦中呼喊着他的娘。这个梦境也许就是导致他们父子二人感情破裂的真正原因。马明每天坐在房顶张望,他希望能看到一个红衣女子从远处向她姗姗走来。
马明〃上房望母〃这一怪异的举动,在马大天死后变得疯狂起来。
他经常在房顶上一坐就是一整天,连一日三餐都要在房顶完成。每次狼娃上房给马明送饭都要陪他坐上一会,闲聊几句。
〃苦么?〃狼娃问。
〃什么苦?〃
〃想娘的滋味。〃
〃苦。〃马明问,〃你想你娘么?〃
〃以前想。现在不想了!〃狼娃说,〃死人有什么好想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