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了,”他说, “我似乎有好几条路可走。第一条,是接受你的条件。”他拿起一把塑胶尺,在手中上下扳折着。“我不打算这么做。这六星期来,你都没有将餐厅顶让,如今却突然主动提出来,让我难免疑神疑鬼。”他停顿了一阵子。 “第二条路,我可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上法庭,谁赢谁输都在未定之天,彼得·克鲁盗用罗伯·马丁遗产的事会在你停业之前曝光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他将尺扳得几乎要断裂,然后再放手让它猛然弹回来。“这条路我也不想走。百分之五十,太冒险了。”他的神情变凝重了。“第三条路,也是最吸引人的途径,是期待你们两位发生意外,借此可收一石二鸟之效。”他瞄了罗莎一眼。 “你一死,蕾伊小姐,你那本书也就无疾而终了,而奥莉芜也别想翻案,至少暂时休想。至于你,霍克斯里,你一死,盗猎人餐厅毋庸置疑地会被拍卖。这个解决方案很干净利落,对不对?”
“是很干净利落,”黑尔同意。“不过你也不会这么做。毕竟,还有一个孩子在澳洲。”
海斯淡然一笑。神情酷似父亲。
“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让你如愿以偿。”
黑尔蹙眉。“什么意思?”
“就是提供你被人诬赖的证据。”他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透明档案夹,将夹中的文件——一页印有地址的皱巴巴的文件——抖出在桌上。文件上的地址位于南安普敦市的精华区,是克鲁先生亲笔写的几行字:事由:盗猎人餐厅 花费(英镑)腐肉、老鼠屎等 1000后门十潜赴法国费用 1000卫生局预付款 5000卫生局起诉成功后谢金 5000盗猎人餐厅顶让金额 80000?小计 92000转手金额 750000扣除盗猎人餐厅 92000扣除温席拉街一号 60000扣除纽拜公司 73000净利 525000
“如假包换,”海斯看出黑尔仍满脸狐疑,于是说,
“克鲁的住处地址,克鲁的笔迹,”他以尺拍拍那份文件,
“还有他的指纹,足以让你脱罪,但能否将克鲁绳之以法,
我则不得而知。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你是哪里弄来的?”
不过海斯只是笑着摇摇头。“我是军人出身的。我喜欢预留退路。这么说吧,这份资料落入我手中,而我知道它的重要性,所以转交给你。”
黑尔暗付着,克鲁不晓得知不知道自己雇了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莫非这份资料原本是想留着日后向克鲁勒索?“我搞不懂,”他坦率地说, “克鲁一定会来找你算账。我也会。蕾伊小姐也会。你和你的哥哥不可能这样就逍遥法外的。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的忙?”
海斯没有正面回应。“我是想设法降低我的损失,霍克斯里,也愿把你的餐厅还你。识相一点。”
“识相个屁,”黑尔愤然说着,狐疑地眯起眼睛。“这个并购勾当的幕后黑手是谁?你还是克鲁?” 一
“没有什么勾当。并购是目前的一种正常现象,”海斯说, “如今只要手边有点资金,都可以逢低买进房地产。克鲁先生是一个合法企业的成员。不幸,他挪用了不属于他的钱。”
“这么说,那家企业是你在经营的?”
海斯没有回答。
“没有勾当才怪。”黑尔怒不可遏。“盗猎人餐厅根本就没打算要顶让,你却买下了两旁的店面。”
海斯又在扳扭手中的直尺。 “反正你迟早要出售的。餐饮业很不景气。”他淡然一笑。“如果克鲁沉得住气,按兵不动等你被法院判刑,想想那会有何下场。”他绷起脸来。“如果我哥哥告诉我克鲁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想想那会有何下场。你和我或许根本就不会有这场会谈,原因很简单,你根本就不晓得该找谁谈。”
黑尔听得寒毛直竖。“反正卫生局抽查的那套阴谋你们是十拿九稳了?”
海斯手中的直尺“吧”的一声断裂。他笑了笑。“餐饮业很不景气,”他又说了一次。“我再重复一次,识相一点。只要你识相,保证盗猎人餐厅生意兴隆。”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守口如瓶,不能泄漏此事与你有关?”
“那当然,”他满脸诧异,仿佛这种问题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下一次失火的不会只是个锅子,而你,”他望向罗莎, “还有你亲爱的女友,就不会那么幸运了。我哥哥觉得自尊受损。他恨不得立刻找你们两人算账。”他指着那份文件。“你要怎么对付克鲁悉听尊便。我不欣赏没有原则的人。他身为律师,应该妥善处理死者的遗产,可是他却滥用职权。”
黑尔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份文件的一角,放入罗莎的手提袋内。“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海斯。你们将琥珀孩子的事告诉你父亲,也是滥用职权。要不是他透露,我们根本想不出是克鲁在陷害我。”.他等着让罗莎先起身走到门口。 “在他被警方逮捕时,我一定会让他知道是你泄密的。”
海斯笑着说:“克鲁不会把我卷进去的。”
“他为什么不会拖你下水?”
海斯将手中的断尺在喉咙上比划了一下。“跟你一样,霍克斯里。出于恐惧。”他不怀好意地望向罗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过克鲁担心的是他心爱的孙子。”
乔夫跟着他们走到人行道。 “好了,”他说,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黑尔看着罗莎苍白的脸庞。“我们得先喝一杯。”
“休想,”乔夫断然地说, “我该做的都做了,黑尔,也该你来实践诺言了。”
黑尔用力揪住他的手肘,手指都掐入他的肉里了。“小声点,白痴,”他低声说, “里面那家伙可以将你的肝挖出来,当着你的面生吃下肚,然后再吃你的肾。而且他还可以边吃边笑。附近哪里有酒吧?”
他们在酒吧里僻静的一隅坐定,身旁的桌子都没有人,黑尔这才开口。他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强调克鲁的角色,不过把闯入盗猎人餐厅的蒙面人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受雇的杀手。他将罗莎的手提袋中那份文件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我要把这个王八蛋移送,乔夫。别让他脱身了。”
乔夫有点不以为然。“证据还不够充分。”
“这份文件就够了。”
乔夫将那份文件夹入他的笔记本中,然后收起来。“那么,STC保全公司是扮演什么角色?”
“与他们无关。海斯替我拿到了那份文件。他们公司涉入的程度仅止于此。”
“十分钟前你还说他会把我的肝生吃了。”
“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乔夫耸耸肩。“你提供的资料太少了。我甚至不能保证你能打赢卫生局起诉的这场官司。克鲁一定会断然否认的。”
三人相对无言。
“他说得对,”罗莎说着,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化妆盒。
黑尔抓住她的手,紧紧将她的手压在桌面。 “不行,罗莎,”他柔情款款地说。 “信不信由你,我关心你的程度,远超过盗猎人餐厅或什么空洞的司法正义。”
她点点头。“我知道,霍克斯里,”她与他相视一笑。
“问题是,我也关心你。所以我们如今也算同舟共济。你想救我,而我想救盗猎人餐厅,这两者如色与熊掌,无法兼得。”她将被他压住的手抽出来。“所以我们两人只有一个人会赢,而且一定是我赢,因为这与空洞的司法正义无关,只是想求个心安理得。如果能让海斯身系团圆,我会觉得大快人心。”他再度伸手要按住她的手,她摇摇头。“我不能因为我而害你损失了你的餐厅,黑尔。你为了这家餐厅饱受折磨,不能就这么将它拱手让人了。”
不过黑尔可不像鲁伯特,可以任凭罗莎摆布。 “不行,”他说,“这不是谁辩赢、谁辩输的问题。海斯说到做到。他刚才可不是威胁要杀你,罗莎。他是威胁要让你残废。”他抚了抚她的脸。“像他那种人不会杀人,因为没有必要。他们只需使人残废或毁容就行了,因为一个活生生、肢体不全的被害人,比一具死尸更能吓退其他人。”
“不过,如果他被关起来——”她说。
“你又在天真了,”他温柔地说,将她脸颊的发丝拨开。“我极为怀疑能将他绳之以法——陆军退伍、没有前科的初犯、证据全是道听途说的马路消息、克鲁又坚决否认——他就算必须坐牢,也坐不久。充其量因为诈欺罪判一年,而且只需服刑半年便可出狱。他更有可能获判缓刑。记得吧,闯入盗猎人餐厅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哥哥,你自己还得出庭替他证明这一点。”他眼神坚定。“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罗莎。我们针对克鲁开刀就好,设法提出足够证据撤销卫生局的起诉。之后,”他耸耸肩,“我只能赌一赌,看能否信得过海斯,不会再骚扰盗猎人餐厅。”
她沉默了半响。“如果你不曾遇见我,而且我也没卷入此事,你的应对措施是否会不一样?别骗我,黑尔,拜托。”
他点点头。“是的,我会采取不同的方式处理。不过你确实已经被卷入了,所以这种假设性问题根本不存在。”
“好,”她笑了笑,被他按住的手也不再用力想挣脱。“谢谢你,我觉得开心多了。”
“那么你是同意了,”他松了口气,按住她的手放松了些,她趁机将被他握住的那个化妆盒抢回来。
“不,”她说,“我不同意。”她将盒子打开,将上头的纸板移开,然后将盒子倒过来,拿出一个刚才与黑尔在电子器材行买的袖珍型声控录音机。她转头告诉乔夫:“如果运气好,这将可以提供足够的证据将海斯绳之以法。我将它的音量开到最大,而且又是摆在他桌上,所以应该可以录得到他的谈话。”
她将带子倒回去,然后按下放音钮。黑尔的声音因为隔了一段距离面相当模糊,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守口如瓶,不能泄漏此事与你有关?”
海斯的声音响亮得有如洪钟。
“那当然,因为,下一次失火的不会只是个锅子,而你,还有你亲爱的女友,就不会那么幸运了。我哥哥觉得自尊受损。他恨不得立刻找你们两人算账。”
罗莎按下停止钮,把录音机推到乔夫面前。“这有帮助吗?”
“如果带子里还有类似的说辞,当然可以帮助黑尔打赢官司,只要你愿意挺身作证。”
“我愿意。”
他瞄了黑尔一眼,看见他紧绷着脸,于是再望向罗莎。
“不过黑尔说得没错,我们谈的只是空洞的司法正义。”他拿起那个袖珍录音机。“待他服刑期满——无论他的刑期多长——如果他仍想找你报仇,就一定会动手。而且警方也爱莫能助,无法保护你。所以呢?你确定要我将他移送法办?”
“我确定。”
乔夫再望向黑尔,无奈地耸耸肩。 “抱歉了,老兄。我已经尽力了,不过你这次好像泡上了一头母老虎。”
黑尔畅笑出声。“别再说下去,乔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过乔夫还是说了出来。“你这个臭小子,真是好狗运。”
奥莉芙坐在桌前,埋首捏造一个新的雕像。干面夏娃与她的孩子已经被揉扁了,只剩下铅笔往上竖着,像是伸出手指向天控诉。牧师望着新的塑像沉思。一个臃肿的身材,略具人形,面朝上躺着,像是要由基座挣扎出来。真怪,他想,奥莉芙无师自通,是怎么捏塑出这些人偶的。“你这次做的是什么?”
“‘男人’。”
他早该料到她会这么说的,他想。他看到奥莉芙搓出一条有如腊肠卷般的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