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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白狐-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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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施脂粉,尽管如此,她却更显出一份纯洁和飘逸的美。韩夫人看著她,又怜,又爱,又心疼,却无法治疗她的那份心病。一天,韩夫人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对她说:“白家都搬到寒松园去住了。”

“寒松园!”巧兰一怔,多多少少的回忆,都与那寒松园有关呵!她心底像被一把小刀划过去,说不出有多痛楚。“那园子不是闹鬼吗?”“传说是闹鬼,不过,白家除了去寒松园,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总不能一直住在亲戚家呀!”

巧兰沉吟了一下,片刻,才感慨的说:

“那地方对他们是太大了。”

“是的,”韩夫人接口:“我也觉得,虽然他们又整理过了,可是,看起来还是阴森森的。”

“哦,你去过了?”巧兰立即问。“当然。你白伯母还一直问著你呢,说不定明后天,她就会来看你,听说你病了,她好关心呢!”

“哦!”巧兰哦了一声,就默然不语了,坐在窗前,她若有所思的望著窗边的一个绣花架子,架上还是白家出事前,她所绣的一幅门帘,画面是双燕点水,莲花并蒂,那原是嫁妆呵!她愣愣的发起呆来,韩夫人看她神色惨淡,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摇摇头,悄悄的退了出去。

三天后,白夫人真的来了。巧兰一看到白夫人,就含泪跪了下来。白夫人一把拉住,用带泪的眸子,审视著面前这娇弱温柔的面庞,禁不住叫了一声:

“我那苦命的儿子呵!”

这一叫,巧兰就熬不住,泪下如雨了,白夫人紧揽著巧兰,也哭个不停。好半天,两人才收了泪,丫环捧上水来,两人重新匀了脸,坐定了。白夫人这才握住巧兰的手,注视著她,恳恳切切的叫了声:“巧兰!”“伯母。”巧兰应著。“我来看你,是要劝你一件事。”

“伯母?”巧兰怀疑的抬起头来。

“唉!”白夫人长长叹息。“看你如花似玉,这样标致,这样可爱,我那苦命的儿子怎么这么没有福气!”说著,白夫人又垂下泪来了,一阵唏嘘之后,才又说:“巧兰,你年纪还小,好在只订了亲,没有过门。你别太死心眼,还是另订一头亲事吧!咱们是世交,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著你给元凯守望门寡,白耽误了你的大好青春。你知道,没过门的媳妇也不能算是失节,孩子呀,你听了我的话吧!”

巧兰一唬的跳了起来,白著脸说:

“伯母!您这是什么意思?我韩巧兰虽然浅陋,也曾读书认字,知道贞节的大道理,既已订亲,此身就属白家了,白郎早逝,是我薄命,除认命以外,夫复何言?伯母,难道您因为元凯去世,就不认我这个媳妇了?”

“哎哟,巧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白夫人忍不住又哭了。“能有你这样的媳妇,是我前生的造化,谁教我那儿子不争气呵!”“这是命定,伯母,您也不必劝我了,我的心念已决。只因为父母在堂,我不能追随元凯于地下。如果逼我改嫁,我就唯有一死!”“巧兰,巧兰,你怎么这样认死扣呢!”

“别说在贞节和大义上,我不能改嫁,”巧兰回转头去,望著窗外说:“就在私人感情上,我也不能背叛元凯,不瞒您说,伯母,元凯和我是一块儿长大的呢!”

“但是……但是……他已经不在了呀!”

“他在!”巧兰的眼眶湿润,语气坚决。“在我的心里,也在我的记忆里!”白夫人愕然久之,然后,她看出巧兰志不可夺,情不可移,敬佩和爱惜之心,就不禁油然而起。站起身来,她离开了巧兰的房间,和韩夫人密谈良久,都知道改嫁之事,只能缓图。白夫人最后说:“女孩儿家,说是说要守,真过了一年半载,伤心的情绪淡了,也就会改变意志了,你也别急,一切慢慢来吧!唉,真是个难得的孩子!”一年半载!谈何容易,时光在痛苦与思念中缓缓的流逝了。巧兰满了十八岁,更是亭亭玉立,娇美动人。韩夫人眼看女儿已经完全长成,却终日独守空闱,就心如刀绞。于是,改嫁之议又起,整日整月,韩老爷夫妇,不断在巧兰耳边絮叨著,劝解著,说服著。这样日以继日,夜以继夜的说服和劝解,终于逼得巧兰作了一个最后的决定,这天,她坚决的对父母说:“我看,我一日不嫁,你们就一日不会死心!”

“巧兰,体谅体谅作父母的心吧!”韩夫人说。

“那么,把我嫁了吧!”

“什么?你同意了?”韩夫人惊喜交集的喊。

“只同意‘嫁’,而不同意‘改嫁’!”

“这是什么意思?”“想我是白家的人,守寡也没有在娘家守的,所以,把我嫁过去吧,让我在白家安安心心的守吧!古来捧著灵牌成亲的,我并不是第一个!”“巧兰!”母亲惊呼。“你疯了吗?”

“没有疯。我很冷静,也很坚决,既是白家人,就该嫁到白家去!爹爹,您去告诉白家吧,选个日子,把我嫁过去,我要捧著白元凯的灵牌成亲!”

“巧兰,巧兰,你考虑考虑吧!”韩夫人喊著说。

“不!我不用再考虑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韩老爷一直沉吟不语,这时,他忽然站起身来,深思的说:“好吧!你既然如此坚决,我就成全了你,把你嫁到白家去!”“老爷,”韩夫人焦灼的叫:“你也跟著她发昏吗?难道你就不顾全女儿的幸福。”“她的幸福握在她自己手里,”韩老爷深沉的说:“谁知道怎样是幸福?怎样是不幸呢?我们就依了她吧!”

于是,这年腊月里,巧兰捧著白元凯的灵牌,行了婚礼,嫁进了白家。



这是洞房花烛夜。夜深了。陪嫁的丫头绣锦和紫烟都在隔壁的小偏房里睡了,巧兰仍迟迟不能成眠。供桌上的喜烛已烧掉了一半,烛光在窗隙吹进来的冷风下摇晃。喜烛后面,是白元凯的灵牌,墙上,挂著元凯的画像,那像画得并不十分好,在烛光下看来尤其虚幻。巧兰住的这组房子是“微雨轩”,单独的六间房子,连丫环仆妇带巧兰一共只住著五个人,屋子大,人少,一切显得空荡荡的。窗外是竹林,风从竹梢中筛过,簌簌然,切切然,如怨,如诉。这不像洞房花烛夜,没有喜气,没有贺客,甚至没有新郎。风在哭,烛在哭,巧兰倚枕而坐,禁不住深深叹息,低低自语的说:“凯凯,凯凯!你泉下有知,必当助我!助我度过以后那些漫长的岁月!凯凯,凯凯,是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我,你何忍心,弃我而去?”像是在回答巧兰的问句,她忽然听到窗外有一声绵邈的叹息,低沉而悠长。巧兰惊跳了起来,背脊上陡的冒起一股冷气,骤然间,她想起了这是一个闹鬼的园子,窗外的声音,是人耶?鬼耶?她坐正了身子,为了壮胆,她大声的问:

“窗外是谁?”没有回答,窗外已寂无声响。丫头绣锦被巧兰惊醒了,从偏房里跑了过来,揉著惺忪的睡眼问:

“小姐,什么事?”“哦,没……没什么,”巧兰说,窗外风声呜呜,竹叶响动,刚刚必然是风声,只因为这是闹鬼的房子,人容易发生错觉而已。别吓坏了丫环,她振作了一下,说:“你去睡吧!”

丫头走了。巧兰倒在枕上,夜真的深了,该睡了。明晨还要早起,去拜见翁姑,她毕竟是个新妇呵!再深深叹息,把头倚在枕上,那枕头上簇新的锦缎熨贴著她的面颊,如此良夜,如何成眠?她辗转又辗转,翻腾又翻腾,叹息又叹息……想起以往,揣摩过多少次新婚的景况,幻想过多少次洞房的柔情,谁料竟是如此!她想著想著,不知不觉的,有些昏昏欲睡了。不知怎的,她骤然惊醒了,不知被什么所惊醒,也不知为什么会惊醒,张开眼睛,桌上的烛火已烧完了。而窗外,月光染白了窗纸,在那窗纸上,却赫然有个像剪纸般的人影贴在那儿!她猛然坐起,那黑影摇晃了一下,倏然不见。她已惊出一身冷汗,定睛细瞧,窗纸上有树影,有花影,有竹影,何尝有什么人影呢?只是心神不宁,眼花缭乱而已。她重新倒回枕上,却再也睡不著了。就这样挨著,天渐渐的亮了,好一个新婚之夜!当黎明来临的时候,夜来的恐怖都与黑暗一起消失了。绣锦来帮她梳洗化妆,她故意的问:

“夜里睡得好吗?”“好呀!小姐。”“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你指鬼吗?”绣锦笑著说:“张嫂说,她搬来快一年了,也没见到过鬼。”张嫂是白夫人拨给巧兰的仆妇。巧兰释然了,自己是多么疑神疑鬼呀!怪不得以前元凯要骂她胆小没出息呢!

拜见过了翁姑,吃完早餐,白夫人带著巧兰参观整个的寒松园。事实上,巧兰在童稚的时代,就已经参观过这个花园了,只是白夫人不知道而已。如今,园内的杂草都已除尽,花木已重新栽种,楼台亭阁,都经过细心的整理,窗棂与栏杆,也已修葺油漆过。只是那些浓密的大树,依旧暗沉沉的遮著天,许多不住人的院落,青苔依然厚重,整个园子,还是有股说不出来的神秘与阴森。

白家人丁零落,如今,白老爷和夫人住了正楼,巧兰住了微雨轩,元凯的哥哥元翔带著两个姨太太和儿子住在吟风馆,其他,像望星楼、卧云斋、梦仙居……等都空著没人住。既无人住,就有点儿空荡荡的显得荒凉。最后,她们来到了落月轩的门口。巧兰惊奇的发现,那落月轩也整理过了,门口的杂草已除,门上的封条也拆掉了,那生锈的大锁,也已取下,但是,那厚重的门仍然关得密密的,不像别的院落那样开放。白夫人站住了,带著一点神秘的意味,对巧兰说:

“这是落月轩,我必须告诉你,这道门是一扇禁门,你决不能走进去。”“闹鬼吗?”巧兰冲口而出的说。

“哦,你已经听说过了!”白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是的,这儿闹鬼,或者你不信邪,但是,整理这园子的时候,我进去过一次,虽然是大白天,却寒风砭骨,让人毛骨悚然,所以,我们仍然把落月轩关闭著,不管是真有鬼,还是假有鬼,我们宁可避鬼神而远之,是不?”

“是的。”巧兰应著。“你最好也告诉你的丫头,千万别进去。我们刚搬来的时候,有个男工撞了进去,说是亲眼目睹一个吊死鬼悬在亭子里,吓得他病了好几个月。”

“哦,真的呀?”巧兰打了个寒噤。

“我们离开这儿吧!”白夫人拉了拉衣襟。“不知怎的,看了这扇门,就叫人心里发毛。”

她们离开了落月轩,向望星楼走去。白夫人仔细的看了看巧兰,不经心似的问:“昨夜睡得好吗?”“哦……是的,还好。”巧兰言不由衷的说。

“脸色不太好呢!”白夫人关怀的说:“等会儿我要吩咐厨房里给你做点好的吃,补补身子,年纪轻轻的,太瘦弱了。”

巧兰俯首不语。太瘦弱了!为谁憔悴呵?这又何尝是吃的东西能补的呢?“住在这儿,想吃什么,要用什么,都告诉我。”白夫人继续说:“再有……”她顿了顿。“万一夜里听到什么响动,或看到什么,别害怕。”巧兰受惊的抬起头来。

“您指什么?妈?”白夫人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犹疑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巧兰,你知道这个园子一向是闹鬼的。”

“不是说仅限于落月轩吗?”巧兰问。

“我只是说,落月轩的鬼闹得最凶而已。”白夫人有些自我矛盾的说:“我们搬来一年了,虽然没真撞著什么,可是,夜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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