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相交-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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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只听乒乒咚咚,草房、土坯房纷纷倒塌,全都陷进越滚越大的泥龙之中,个别瓦房勉力支撑,终也坍塌不见。小广场上的切诺基像玩具一样被掀翻,瞬间被吞没,小胡子哎了一声,似颇为心痛。
谷丁停下脚步拦住大伙:“别进去了,来不及了!”大家心知肚明,此刻谁也救不了村民,不仅如此,自己性命也难保。于鹏发一声喊:“快跑,泥石流跟过来啦!”众人转身拼命向来时方向奔跑,身后巨响不断,泥石流三下五除二就把下角村完全吞没,连同那些走投无路的村民们,可怜热心肠的于百泉老人也葬身其中。泥石流余兴未减,裹挟着大量的“战利品”发出牛吼般的恐怖声响,向大家拼命追来。“上山,快上山!”谷丁指挥大家向五道岗山上跑,哪知另一条泥龙猛然出现,气势汹汹拦住去路,眼见两条巨龙就要合流,实在没地方跑了。
“那里,那里呀!”谷小影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尖叫起来,大家循声一看,是于飞当年挖了一半的山洞,此刻别无选择,大家撒腿奔去,越过山洞口堆积如山的石块瓦砾,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而入。最后的人刚进去,两条泥石流就砰然会合,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溅起的泥浪足有丈把高,像一列狂野的火车从山洞口经过向前流去,好在洞前堆积了无数的石头瓦砾,能挡一挡,但泥石流不断加高、变粗,伴随着隆隆巨响不断冲击这条不可靠的堤防,终于漫过了,大家连忙向后退,好在里面深有十多丈,泥石流一时进不到这么深。但粘稠的液体不断淤积,淤积,终于,洞口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他们被活活封在山洞中。
黑暗中,一只手猛然抓住于鹏,那只手绵软略有些冷,是谷小影。于鹏紧紧握着,没人说话。十几双眼睛瞪着黑漆漆的前方,听头上脚下的震颤和泥石流示威般的吼叫。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外面安静下来,于鹏试探着延洞壁前行,没走多远,脚下就是粘稠的泥桨,越向前越多,他感觉到不远处树立着一堵厚重的泥墙,再走几步,泥浆深可及膝,似乎前面就是瓦砾堆,于鹏顶着泥浆拼命靠过去,使劲将面前的泥浆向后拨,但刚拨了一点,又有大量泥浆涌过来,差点把他冲倒。跟在后面的一个土库垒后生连忙扶住他。他们不敢挖了,再挖,泥浆会冲进来把剩余的空间全部占满。
这个山洞救了他们,也毁了他们。[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谷丁大致估计着山洞的体积,想算算里面的氧气到底能用多久,一个后生按着了火机,他连忙让熄掉。其实大家不用看也知道,山洞别无出路。“哎~”不知谁叹了口气,黑暗中有的坐在地上,有的靠在石壁,谷小影摸索着拿出手绢给于鹏抹手上的泥桨,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抹没抹掉,她越抹越慢,终于把手绢一丢,抓起于鹏的手,二十根手指交错在一起,惶恐不安地寻找着对方,体会着对方。忽然,两对慌张的唇撞在一起,于鹏被突如其来的吻震了一下,但没有后退。
唯一的光亮,是谷丁的防水夜光表。他一直在盯着时间,静静地盘算着,思考着,甚至想到如何留下比较有价值的遗言,两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山洞中的氧气越来越少,大家感到胸闷,气短,燥热不堪,后生们纷纷解开胸前的衣扣,有的干脆脱了外衣光起膀子,谷丁叮嘱大家节省体力,尽量少说话,少动作,于是连续的沉默统治着黑黢黢的山洞,没人说话,只是偶尔有咳嗽声,叹息声。
三个小时头上,外面忽然有了声音,好像很多人在说话,还有践踏泥浆的哗哗声,大家来了精神头,于鹏凑近洞口大声喊道:“我们在这里,快来人!”外面含含混混地一个声音道:“我……知……救……等着……”于鹏实在听不清楚,足见外面泥浆的厚度。大家不再慌张,静静地等待着,企盼着,可是半晌,除了践踏泥浆的声响和一些其他杂音,洞口始终没有光亮透进来。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焦急,有催促,有牢骚,还夹杂着呵斥,但动作似乎明显慢了下来,不知道是体力问题,还是方法不对。
怎么了?难道外面的人束手无策?大家感到越来越憋闷,山洞里的氧气已经不多了。
于鹏再次贴近洞口和外面联络,突然,上面的挖掘声音一下子都停了,片刻,十几个喉咙齐声大喊起来,这次大家都听清了:“快闪开!退到里面去!”喊声持续了一分钟,于鹏连忙带大家退进洞子最深处,喊声停了,然后是十秒钟的静寂,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洞口豁然开朗,泥浆碎石到处乱飞,好在他们退得够远,没有伤到。爆炸过后,洞口被炸开一个一米见方的窟窿,硝烟散尽,几个面孔凑在那向里面张望。
大家跑过去,拨开泥浆接近洞口,于鹏看清了,为首的是那云生,还有图库垒的后生们,九死一生,大家喜极而泣,那云生笑了,指挥大伙把他们一个个从洞里拖出来,由于洞口狭窄,但凡拖出来的都变成了泥猴,大家互相看着,不禁破涕而笑。环顾四望,整个下角村全部埋入一片乱石滩下,昔日景物全部消失殆尽,又纷纷摇头叹息。此时雨过天晴,夕阳投在山间田野,残红未尽,亡魂无归,无比的凄惨。
“你们怎么……”于鹏抹一把脸上的泥水,那云生指着身边的一个陌生人道:“没有他,我们怕是挖不开这洞子了!”于鹏看去,那人似乎就是前些时候独自去下角村的那个身影,但是那面貌,那神态,好像又在别的地方见过。那人把帽子一拉,作了个睡觉状,于鹏猛然想起,在从丹东到省城的火车上,那个和他一起看到鬼的人,他一拍脑门,那人微微一笑,点头不语。
那云生道:“我们知道事情不好,匆忙赶过来,谁成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工具都没拿,你瞧这泥这石头,靠我们的双手挖一天也挖不完呐。要不是这后生用个手榴弹……”“手雷。”那人提醒道。“对,手雷,用它一炸,你瞧……”那云生更正道,指指崩得四散的碎石瓦砾,感激不尽。那人过来一握于鹏的手:“我是许建!”于鹏自报家门:“于鹏!”那人一笑:“我知道你,有话慢慢说,还是,先回图库垒吧,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你实在不该露面!”于鹏听得莫名其妙,又分明感到这个人对他知根知底。
那云生一挥手道:“出了这么大事,真是老天所为。还是先回去,小九子,你辛苦辛苦,去镇上报告一下,让他们来这儿看看。”“哎!”一个后生应了,绕开泥石流的遗迹向榆树钱镇走去。大家衣衫不整,泥水满身,但都为保全了性命而庆幸,在夕阳中慢慢走向图库垒。
回到图库垒,家家姑娘媳妇抢了泥浆衣服去洗,大家都换上村民的粗布衣褂,相视而笑。当晚,谷丁和那云生同睡一炕,二人又是交流易数,又是慨叹世事无常,过了半夜还没睡。谷丁望着天棚发了一阵呆,那云生以为他睡了,翻身正要睡,只听谷丁幽幽道:“下角村按说风水也还凑合,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凶事。”那云生叹口气道:“还不是那个于飞,砍了树,又挖山洞,破了风水。”谷丁想想,说:“我看了那个村子的走势,后山山形虽险,不致发生什么灾祸。不过砍光了树,山皮自然风化松动,如果从地质学来讲,这可是引发泥石流的很好条件。不过,最关键的一点不在山上。”那云生听谷丁解释的角度很新奇,支起上身追问:“那在哪儿?”谷丁也支起上身:“关键,是在那棵松树哇,那棵树根系发达,固土有方,算是整片山势的一个重要支撑点,有它在,山就不会动。”
“是啊,树不在了,风水也就变了。”那云生长叹一声,他还在为下角村村民的灾难而惋惜。“从风水来讲是这样,从地质学来讲,失去了这个支撑点,就等于没了门户,加上山上没有草木,遇到暴雨,整个山皮就再也支撑不住而滑脱,就像今天的泥石流哇!”那云生道:“都是村民砍伐无度,那棵松树死的也冤枉,但是死了也不应该砍,砍了也别除根,下角村这次可真的是自绝活路!”谷丁也一声长叹,那云生赞许道:“谷教授博学多才,不仅能从古人易数来讲解地理,还能学贯中外,从科学来理解,难得,难得。现在做学问的非此即彼,门户对立,像你这样兼顾古今实在太少了。”谷丁谦虚了一下,那云生又正色道:“不过易数可学不可破,总是拿来问卜,只怕不妙,日后谷教授也当收一收了,别为了学问搭上命数。”谷丁连忙谢过。
于鹏和许建同住一炕,许建话语不多,只是告诉他,自己是国安部门的,最近接了一个调查任务,牵扯到于鹏和他的家人。其实于鹏在丹东就已经暴露了身份,许建请示了上级,经过协调,公安部门才没有对其进行抓捕,他的一路跟踪,于鹏等人竟毫无察觉,如果不是遇到泥石流灾难,他急中生智用手雷破解,现在大家还蒙在鼓里。于鹏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感到脸红,看来在行家面前,还是太嫩了。许建问于鹏要月骧看,于鹏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许建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好久,没说什么,交还回去。
为了避开榆树钱镇对附近的调查,大家在图库垒多住了几天,终日乡野茶炊,美哉乐哉。等到风头一过,于鹏拜别祖父祖母的坟茔,又同图库垒乡亲依依道别,短短几天,他已经爱上了这片富有灵气的土地,颇为不舍。乡亲们将于鹏一行一直送到去榆树钱镇和下角村的岔路口,于鹏向故乡深深鞠躬,那里已经是一片荒原,了无生气。于鹏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爷爷当年对大自然的造孽洗涮干净。众人挥泪而别,许建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卫星电话招来了一辆越野车,大家登车支驱省城。
路上于鹏和马宽通了一次电话,马宽说案情有了新进展,怀疑对象扩大到史志办的王主任,要他尽量潜回省城,可能需要于鹏的帮忙。于鹏看看许建,许建一笑,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但不让于鹏说出自己。于鹏又好气又好笑,他觉得马宽这哥们太够意思了,可是这当儿还要瞒着他,让他担心,真是有些对不住。
回到省城,还是住在开发区的小旅馆,许建不等于鹏安顿完毕就走了,也没留电话。大家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于鹏也不好说,只好傻笑掩饰,谷小影不满,掐了于鹏一把,二人都闹了个红脸,谷丁一耸肩,装傻走开。
小胡子晚上拉来了马宽,马宽有些瘦了,看来最近折腾得挺厉害,他也不避讳谷丁父女,开门见山道:“你叔叔死因很蹊跷,再说他一辈子研究那么多,决不会只留下这点儿东西。另外,我还从侧面打听到,那个史志办的王主任和张文全最近消费情况异常,他们一定拿走了最关键的部分,给了收买他们的人。”“这两个混蛋,怪不得当时怎么看他们都别扭!”于鹏攥紧拳头,马宽接着说:“我从侧面了解到,这两个家伙学问不怎么样,却都很有城府,怕审讯的时候他们嘴硬。”“说吧,要我怎么帮?”马宽一笑,拍拍于鹏肩膀:“你小子行啊,没白遭那么大罪,懂事多了!”于鹏也笑。马宽道:“我要你做你叔叔!”
王主任和张文全半夜分别从被窝里给警察揪起来,还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直到被关进一个小派出所的审讯室铁栅栏,才有些明白。两个人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