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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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议室的光线很柔和,看起来好像暗淡了一点,外面其实是阳光普照的,只不过厚厚的窗帘,将阳光全都摒在窗外了,只有一丝阳光,从窗帘的隙缝中,射了进来,射在墙上一只西藏蓝蝶的标本之上,使得那只蓝蝶的翼,看来有一种闪耀著梦幻一样的银色光彩。
在会议室中的六个人,各自坐在宽大,舒适的安乐椅上,这时五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头发花白,看来约莫五十上下,修饰得十分整洁的中年人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著一种期待的神色。
这是非人协会六个会员的年会,这一次年会,有点很不寻常。有一位会员用听来很平静的声音说道:“我也要推荐一位新会员,这位受推荐的新会员,他的情形,很特殊──”
他在讲到这里之后,略顿了一顿,道:“他是一个死人,死了已经超过三千年。”
同样的话,如果是在别的场合之下提出来,一定会引起一阵惊诧声,但是现在在开会的每个人,全是“非人协会”的会员,要成为非人协会的会员,本身要具有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特性,一生之中,也必然经历过许多做梦也想不到的怪诞的事情,所以,当那位会员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并没有引起惊诧的声音,只不过使大家的目光,集中在那位会员的身上,但每个人也都不免带著一种期待的神色,等著听一个意外的故事。
那位要推荐一个死了已经超过三千年的人加人非人协会的会员,在那一刹之间,看来像是沉入了沉思之中,好一会不出声。
这位会员,就是卓力克先生,卓力克先生是六个会员之中,行踪最为飘忽神秘的一个人,旁的会员,虽然一样不知行踪,但多少总还和总管保持一定的联络,但是即使是非人协会的总管,也不知道卓力克先生的行踪,他到了要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不然,谁也找不到他。
这时候,卓力克先生呷了一口酒,道:“正确他说,这个人,已经死了三千零二十四年。”
各人欠了欠身子,仍然没有人出声。
非人协会的会员,具有各方面的知识,这时侯,他们的心中或许都在想:三千零二十四年之前,那时侯,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人,是在那时候死去的?当然,他们也会想到:为什么一个已经死去了超过三千年的人,会有资格成为非人协会的会员。
这是一个谜,现在,了解这个谜的谜底的,自然只有卓力克先生一个人。
卓力克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像是看透了各人的心事一样,说道:“这个人,在当时,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在当时,他的身分很难说,他是埃及人,我可以肯定,他的名字,叫做鲁巴。”
卓力克已经开始了他的故事,每一个人都明白,一个死去了超过三千年的人,而又有资格参加“非人协会”,那一定是一件十分不平凡,而且讲述起来,一定是相当长的故事,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尽量使自己坐得舒服,准备听卓力克先生的叙述。
不错,卓力克先生的故事,是一个相当长的故事。
风很猛,被烈风刮起来的沙,在半空之中互相倾轧著,发出一种细得直钻入人心肺之中的尖锐,细微的声音,那种声音,几乎是只能“感觉到”,而并不可以听得到的,当你仔细倾听的时候,可能根本不觉得这种声音的存在。但是当你在烈风之中,吃力地踏著地上松软的沙漠,弯著腰,向前一寸一寸挪移著身子之际,你就可以感到这种声音的压力,在剉刮著你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使你感到自己的身子,可以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爆散,全身就化为无数的细沙,消失于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了无痕迹。
卓力克对于这种情形,是早已习惯了的,他今年五十六岁,足足有五十年,是在沙漠中渡过的,他的足迹,踏遍了世界各地的沙漠,他在沙漠之中,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而只像是根本生活在沙漠里的一条蜥蜴,他曾经有五个月横贯撒哈拉大沙漠的记录,当人家问他,在找不到水源的时候怎么办,他的回答是:晚上,当沙漠中的气温骤然降低之际,他就含著冰凉的沙粒来解渴。
这时,天还没有黑,所以在一片黄蒙蒙的境地之中,就快西下的太阳,看来就只是一个棕色的圆圈,一切全是黄色的,只不过深浅略有不同而已。
卓力克弯著腰,顶著风,一步一步,在向前移动著,每当他提起脚来,深深的脚印,立时就被卷过来的细沙,完全淹没。
这也是卓力克喜欢沙漠的原因之一,沙漠,看来好像是亘古不变的,但是实际上,却每一秒钟,都在千变万化,亿兆粒细小的沙,不断在动,可以淹没一切,可以令得所有发生过的事,在一眨眼间,就无影无踪。
棕黄色的太阳,终于消失不见,天黑了下来。
烈风并没有减弱的趋势,卓力克也没有停下来的准备,这次他在沙漠中的行程,并不是无目的。
战争爆发之后,非人协会的年会,曾经休会过一次,因为各会员全在各地,因战争而无法分身。那一年之中,只有范先生一个人是例外,范先生是在印度东南岸的一个荒岛之中,对都加连农灌输现代知识。
卓力克早就来到了非洲沙漠,在那里,德军进兵神速,盟军节节后退,德军的坦克兵团,在非洲沙漠上,建立了强大的基地。卓力克参加了盟军这一方面的工作,他的地位十分特殊,担负的任务,也十分艰巨。
这一次,早在三天之前,他就看出沙漠上的天气,要起巨大的变化。
而在沙漠上天气变坏的时候,根本是没有人敢出外活动的,当然,除了他。
而盟军的侦察飞机,早已经探明了一个建立在沙漠中心,供应纵横非洲的德军坦克所用的燃料的油库。盟军曾先后派出六个敢死队,想去加以破坏,都没有成功。
所以,任务就落在卓力克的身上。而卓力克,就拣了一个这样的坏天气出发。
他估计这样的坏天气,要持续六天以上,而他的步行速度虽然慢,在第五天,可以到达那个油库,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破坏那个油库。他所带的二十磅烈性炸药,只要一经引爆,就可以使得整座油库,和油库外的保卫军队及其一切装备,全都变得完全未曾存在过一样。
这已是他第四天的行程了,当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气温骤然下降,卓力克的脚步反而更快了一点。他没有带指南针的习惯,天上的星也完全看不见,但是卓力克对沙漠实在太熟悉了,他可以从沙粒的移动,风声的呼啸中,判别正确的方向。
他一直走到午夜,才停了下来。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他才停下来,不到一分钟,柔软的沙粒,就已经掩过了他的膝盖,卓力克并不打算休息,他只是背风站著,用双手遮住鼻孔,连续地吸几口气,然后,拔出脚来,继续向前。
就在卓力克再次向前迈步之际,他听到了那种异样的声音。
处在烈风呼啸的沙漠之中,要辨别出其他的声音来,具有这种本领的人,虽然不能说世界上只有卓力克一个人,但是以卓力克对沙漠的所知之深,他还未曾遇到过第二个人,和他一样,是具有这样能力的。
他一听到了那种异样的声音,立时又停了下来。
在那一刹间,他不禁自己也有点怀疑自己这种从小就训练出来的特殊能力。因为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在这样的天气下,在这样的沙漠之中,怎么还可能有动物在活动,而发出声响来?
那究竟是什么声音?乍一听来,像是鼓声,那或许就是守卫那个油库的德军,在虚张声势地开炮射击?
但是卓力克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不是炮声,不是枪声,也不是鼓声,那声音听来好像是敲门的声音,好像是有一个人,被禁锢得实在太久了,急于想出来,所以一下接一下在敲打著金属制造的门,发出那种怪异的声响来,听了令人心震。
卓力克呆立了并没有多久──事实上,他要是呆立太久的话,他整个身子,都可能被沙掩埋起来,而在那极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决定,他要弄清楚那声音的来源。
卓力克并不是放弃了他的任务,而是根据他的判断力,他估计在这样的风力之下,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和他相距,不会太远,以他目前的移动速度,大约一小时,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他已经在那极短的时间之中,作了千百种设想,设想那种声音的来源,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令他自己满意的答案,所以,他非要自己去看一看不可!
他改变了方向,循著那种奇怪的声音,一直向前去,半小时之后,他放眼所能看得见的,仍然只是在黑暗中浑沌的沙漠,他的全身,彷彿是在一大团实质的黑暗之中,身子四周,全有东西包围著。
而那种声响,却越来越清楚了。
卓力克已经可以肯定,那是一种撞击声,他也已经可以作出假定,那种撞击声,是由于一个沉重的物体,撞在一块相当厚的金属板上,所发出来的。
他继续向前走,速度加快,在沙漠中移动,那样做事实上很不适宜的,因为那会使体力消耗增加,而使人需要吸进更多的空气,而在细沙飞舞之下,要吸进一口空气,是相当困难的事。
不过卓力克在那种怪异的声响,越来越清楚之后,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因为以他在沙漠中的经验而论,从来也未曾有过同样的事情,他心中隐隐知道,他一定可以发现一椿极其奇特的事情了。
卓力克的脚步更快,风也更猛烈,他几乎完全无法看得清眼前的情形,他只是循著声,向前走著,突然之间,他又听到在风声之中,有一种尖锐的呼啸声,他倒是可以辨得出这种尖锐的声音,是由旋风造成的,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除非是地形上有了变化,有一个很深的洞穴,或者是一座孤峰,不然烈风是向前吹去,不会形成旋风的,而这里的地形,又不应该有什么变化的。
卓力克心中刚在疑惑著,同时一脚踏向前去,就在那一刹间,变故发生了!
卓力克一脚踏空,他想稳住了身子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身子一直向下滑下去,这实在是难以想像的,卓力克在沙漠中活动了几十年,可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如今这样的事情。他的身子在向下滑去,他完全无法阻止自己下滑的趋势,他勉强镇定自己,天色是如此之黑,烈风又如此之强劲,以致他完全无法弄清眼前的情势。
他只是觉得,自己在一个约莫六十度的斜面上,向下迅速的滑著,斜面上很平滑,好像是由极大的石块砌出来的,那种情形,有点像他正从一个金字塔的顶上,循著金字塔的一个斜面,在疾滑而下。当然,斜面上也还有沙粒,但斜面上沙粒,只有更增加他向下滑的速度,卓力克越是向下滑,心就越向上悬,他绝不是一个经不起意外的人,可是当他那样,一刻不停,滑了约有五十公尺之际,他也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当他张口一叫,他又发现了奇异的一点,本来,沙漠中的烈风,是如此之盛,一张开口,沙粒便无情地向口中扑来,迅速寒满了嘴巴。但这时,卓力克张口叫了几声,虽然一样有沙粒扑进了口中,可是数量却不是十分多,他勉力定了定神,也就在这时,他滑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