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的阴谋-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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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棱角分明。天气并不冷,他却穿着一件厚厚的软呢夹克,领带打得很紧,可惜有点歪。
“你能来,我很高兴”,休说。他直觉地用了英国式的问候语。以消除他的紧张情绪。“我意识到通知有些仓促。”
“不,没什么,这是我起码该做的。”
他装出一种自己欣然同意的语气。
“我们走走好吗?”休说。
事实上,他们已经沿走廊往前走了。西蒙像小鸟一般迈着轻盈的碎步,头微微地一点一点。
“希望我没有给你添麻烦”,休接着讲。“我来这里做项调查,早想见你了。”
“噢,你在调查达尔文的一些情况,对吧?”
“对,你怎么知道的?”
“布丽奇特讲的,你打了电话后,确切说是你第一次打了之后,她紧接着给我打了。”
休原想问个究竟,既然如此他应该更早回话呀,或者说,他为何又装作不晓得自己找他的动机——不过随它去吧。
休问:“你做什么工作呢?”
“呵,美国式的提问呢。”
休有点冒火:“你不一定非得回答,我只是寒暄两旬。”
“我欣赏这种方式。没什么。”他是农艺学家,专攻农作物,以帮助第三世界——具体讲是南非的贫穷农户增加田产。休想这一点倒有意义——是一份带有社会良知的职业。卡尔交朋友就冲着这一点。
他们走到了回廊的拐角,左转弯走进了阴凉地带。
“你怎么遇上卡尔的?”
西蒙瞄了他一眼。
“3年前的一次聚会,当时卡尔在万灵学院刚拿了学位。其实是一次狂欢,作为东道主,我们都喝醉了。两人一见如故,彼此欣赏。碰巧我这边有个空位,我便提供给他,他欣然接受,便搬了进来。”
讲到这儿,他顿住了,不知该如何讲下去。
“你瞧,”他突然说,“很难讲个明白,我都不知该从哪儿开始。但是,布丽奇特——这家伙有种强加于人的本性,不是吗?她以为我把卡尔的情况都告诉你是个好主意。”
这让休很是恼火。他们背后交谈,定好了告诉自己什么内容。
“那么确切讲,她以为你应该告诉我的是些什么呢?”
“很难讲,一言难尽。我不想很专横,不过有些东西她都不晓得。”
“我要知道一切,这是我请求见你的原因。”
“啊,这么说吧。我和卡尔的关系很近,无所不谈,他附带着也讲过你的不少情况。”
“我们关系也近。”休心想,比你们两人可近多了。
“我相信你们俩关系也很好。因为整天见面,我们相互非常了解。我们一块吃饭,时不时一块儿喝上两杯。某种程度上说,他和我关系最铁——当然除了家人和早年的伙伴,其他没人及得上的。”
他又停住了,不知接着该讲些什么。
“为什么不讲讲你想说的呢?”
“嗯,好。我想投必要什么都一股脑儿告诉你,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6年了。我想你没必要了解我们这儿的生活,除了我们相处得很融洽——这点很重要。我想我们是,或者说本应是一生的朋友。我讲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们都喜欢卡尔,也一直在尽力帮助他。”
“帮助他?怎么帮?”
“我推断内维尔已经告诉你实验室的事情了。”
休点点头,那么这些人一直都相互联系着。这似乎是个该死的共谋。
“这个很严重,绝对严重。刚开始我没有意识到有这么严重,不过这些科学家,你知道,是在研究政府项日呀,他们根本不能够容忍与既定惯例有任何偏离。”
“我能想像得出。”休说。他愈来愈气愤。
“即便布丽奇特也不知道他被解雇了,我想她到今天也会认为卡尔只是暂时离岗。”
“是的。”
“所以,你可以想像卡尔当时感到多么绝望,彻底地绝望了。”西蒙看了休一眼,观察他的反应,又进一步讲:“事实七,连着几天他都没有起床.他不吃不喝,什么也不干。最后,只能这么讲,他不想继续下去了。”
“继续什么?”
“继续生活。”
“你在说什么呀?!”
“唉,我相信他试图自杀过。事实上,有过两次。一次服了药,还有一次撞了车。第一次我走进屋,看到他昏倒在地板上,赶紧把他送到医院。他们给他洗了胃。第二次,倒不那么明显。有人发现他倒在英街旁边,车撞了个粉碎。是否涉及其他车辆,警察也说不清楚。他们估计他撞在了树上,是有意撞的,考虑到第一次的情况,我们觉得也许警察没错。”
“为什么他们认为是有意撞的?”
“有一些证据,他投系安全带——通常他可都系上,他喝了酒,没有刹车的痕迹,等等。”
“那你们怎么做的?”
“你是说我们是否尽力了?我希望是,我认为也的确是尽力了。我们尽可能在各方面帮助他。我们为他安排了专业的护理。他一周去三四次,被诊断为抑郁症。他接受了治疗。顺便提一句,他说他年轻时也患过这种病。”
休不知如何作答,也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卡尔整天独自呆在房间的那个时候。他父亲从没提起过,当然他和卡尔更投淡起过。
“我不知道。”他说。
“不管怎么说,”西蒙接着讲,“他总体上好转了不少,当然中途也时好时坏。后来他决定回到康涅狄格州,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既然牛津装满了痛苦的回忆,最好是从头再来。也只好这样,他便离开了。”
两人已经沿走廊走了几个来回。
“你和他交谈过吗?”休问,“问问他究竟怎么了.如果你们真的那么亲近的话。”
“没谈太多,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至少知道是什么引发的,就是实验室那件事。”
“为什么现在给我讲这些?为什么以前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些?”
“我说了,我们是布丽奇特牵的线。这些她连一半都不晓得。给你讲过了,她从不知道服药的事。不过我想她肯定怀疑出了什么事故。还有,听到卡尔的死讯,我们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他自杀了。我们听到详情后,就更确信了。”
“为什么?”
“那也难怪,我是说,他从乱石上落到了无疑会送死的地方。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有多大?我想他有可能是滑跌下去了。不过也同样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事故,他跳下去的。”
休震惊得说不出活。
“我断定你走在他前面。你没有亲眼看到他失足什么的,对吧?”
“没有。”
休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巨石、瀑布,下落的身体,致命的深潭。
“这是布丽奇特告诉我们的。顺便提一下,你应该知道她很爱你。确实是这样,这也是她坚持要我们和你谈谈的原因。她认为你一直在为卡尔的去世自责。这些新信息也许对你有益。”
休咕哝两声,不知该讲些什么,像第一次与布丽奇特会面时的感觉一样,他只想赶快跑掉。西蒙试图帮助他。可是他对这个人怎么却是满心厌烦?他停下脚步,转向西蒙:“我要谢谢你。”
“别,小事一桩,不过我觉得这些对你很重要,非常重要。我只是希望你尽快知道。”
西蒙打开他的公文包,往里摸索着。“这里,有封信给你看,不过看后要还回来。”
他递给休一张稿纸,在旁边坐立不安地等着。信是卡尔从康涅狄格州写来的。内容很简单,讲他感觉好多了,在放松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情,感谢西蒙所做的一切。体见到信上役提及自己,才缓了口气。
他将信还了,两人握手道别。西蒙匆匆走进了中间的庭院,小鸟一般的步子加快了节奏,手里提着走了样的公文包。
休沿着高街来回徘徊,这些都是真的吗?换个角度来看,卡尔的死并非纯属意外吗?他努力回忆着。最后的几周,卡尔的行为是有些异常。驾车去魔鬼洞的路上,他一连申地道歉——因为他年幼时,他和伙伴们玩游戏时,从没叫上休一起,因为他有几次伤害了休,因为他在家里生活还很艰难的时候,去了欧洲。
确实——他想交谈,有一两次,他们几乎也交谈了。不过休很困惑,两人的关系向来不是这个样子。卡尔是大哥,他给建泌,他扫清障碍,他是掌舵的,休是跟班的。现在角色一下子奇怪地反过来了。
“想喝两杯吗?”卡尔穿上上衣,准备出去。
他带着一丝歉意地说:“哥,我很想去,不过,我要做的太多了,都赶不完工。也许晚点可以……明天。”
卡尔又慢慢地解了上衣扣子:“没问题,那也好。”
路上,休一再提醒瀑布下有个深潭很危险,卡尔只是笑笑。
“你觉得我会忘记可怜的比利·克劳瑟吗?他是我见到的第一具尸体。他妈妈在葬礼上眼睛都要哭出来了。还记得我们把木棍、木块丢下去,看它们如何被吞没吗?还有一次,我们把吉米·斯特恩的球鞋扔下去,他回家时哭了一路。在少年浪漫生活记忆里,这地方空旷高深、令人生畏。”
休试图记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一切。他走在前面急于赶到那处可以游泳的水洼,为什么卡尔要那么久呢?他回头看过,看到卡尔了吗?看到卡尔滑脚了吗?抑或看到卡尔向下跳了吗?卡尔真的叫喊了吗?抑或他落进水波激荡的深潭时一声没吭?
接着是最难的选择:自己当时也该跟他跳下去吗?不该吗?自己不该跟着去死吗?他这般思索着,时间也流逝着。他从头又回忆了一遍。
人的记忆会给他玩恶作剧,他想,每次他回想起这桩事,每次的想法均不同。他也看得越来越清,至少感觉似乎更清楚了。一次意外!不是意外。是不是呢?
接着他整个有种全新的感受,他很生气,责怪卡尔何必改动实验结果,搞得他本人的生活一一团糟,也将自己推人愧疚的深渊。而后怒火变为悲痛——卡尔当初感到绝望、孤独,却没有人给予他足够的帮助,想起来让人心碎。不过他对这事考虑得越多,他越觉得自己是站在远处一个高点审视这发生的一切。
悲痛之后是一种逐渐平静的心态,再之后休突然有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无与伦比的轻松感。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沿路漫行,以一种新的感受观望着四周的行人、车辆和店铺。
这是一个愉快的下午,天也凉爽下来。人行道上熙熙攘攘。他要乘车到火车站,之后在伦敦换车赶往剑桥。他要见贝丝,两人找个地方去吃顿平静的晚餐。他要告诉她今天听到的这一切。首先他要给布丽奇特打个电话。
他找到个电话机,从兜里掏出电话卡。她立即接了电话,就好像一直在等电话一样。他告诉她,自己昕到的这一些——卡尔很可能是自杀的。她似乎并不惊奇,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她一直爱着他,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卡上还有钱,为什么不给他打个电话呢?他拿起话筒,拨了那个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真奇怪,他突然那么想听听父亲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两人在一家法国人开的小餐馆就餐——他们决定要挥霍一回——贝丝仔细地听休讲他与西蒙的会面以及他听到的关于卡尔死亡的详情。
“我想我是第一次对那天下午的事记得这么清晰。”他告诉了她一切,包括他离开新学院回廊后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平和。他讲得很缓慢很平静。
“我觉得这很自然”,她说。“现在你清楚了事情发生的真相和自己的真实感受,心里的负担放下来了。”
他告诉她自己已经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