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周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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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想了想,点头:“好!那就有劳先生了!”然后,从身上解下包袱,取出金枪药,敷在马腿的伤口处。那伤口约有一掌多长、白骨森然。又从包袱中取出一件白色的内袍,将马腿受伤处裹好,然后抱着马头,亲了一下,又拍拍它的头:“宝贝!后会有期!”
那“白雪飞”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眼含热泪,昂头轻轻哀叫了一声,咬住了他的衣袖。周瑜轻轻用手去揩它眼中的泪,又抱住了它的脑袋。半响,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果断地对乔玄道:“在下实在舍它不下!就带着它好了!”
“你带着它?莫非要它骑你?”蒋干愕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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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扭头看着他的样子,笑了:“既非我骑它,也非它骑我!我俩人都骑你的马!再牵着它走,岂不两全其美?”
蒋干大吃一惊,瞪着眼,头摇得象泼郎鼓,“兄弟!如此岂不把我的马压个半死!而况,牵着受伤的白雪飞,须走到何时?”
“丢了我的马,就如同丢了你这个朋友一样!你要不许,便先行,我只好牵了马自往前行!”周瑜故意虎着脸,做着怪相道。
“你这家伙!素来在我面前使机灵!”蒋干愕然,然后故做生气地板一板脸,耸耸肩,气哼哼道:“由你好啦!只怪我俩人朋友一场!”
周瑜对他眨眨眼,笑了。众人也都会意地笑了。
然后,周瑜蹲下,拍拍“白雪飞”的头,轻轻吆喝一声,“白雪飞”用力地站了起来,尾巴自豪地摇动几下。周瑜起身,牵着“白雪飞”,骑上蒋干的枣红色的马,对蒋干一摆头。蒋干气哼哼地斜他一眼,摇摇头,嘀咕道:“喧宾夺主!岂有此理!”也上了马,坐到周瑜后面,将手中的“白雪飞”的缰绳牵了过来。然后两人同乔玄一家拱手道别。“白雪飞”被蒋干牵着,跚跚地但坚定地一走一拐地往前走去。
乔玄一家也自收拾了被害家僮的尸体,继续往前赶路。
·2·
耿峥 著
第二回
长江畔周瑜抒豪情 历阳城张昭荐孙策
当历阳城门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历阳是长江江北的一个县城,隶属杨州的九江郡。此前曾为杨州刺史治所。长江在距其三十公里的西南方折而往北。从此处渡江往南可达牛渚、秣陵,往北可到江南重镇曲阿。因长江在其南面折而往北,呈西南东北向流淌,故在此过江被称之为“东渡”。它不仅是过江重镇,也是连接南北东来西往的交通枢扭。北接杨州现治所寿春,南往江东数郡;西连庐江、豫章,东达大海之滨。从徐州等地南下江东、江南的人士多要经过此城,再由此城过江或往东西方向而去。因此,历阳城人口稠密、十分繁华,客舍旅店一时兴盛。
周瑜、蒋干抵达历阳城后便一个客店一个客店地打探。他俩想,张昭乃是江北名人,但凡住店,店主一定知道。果不其然,找到城南一家旅店时,店主告诉他们,有个从淮南往江东去避难的张先生住进来后,本地不少名士都来拜访过他,就是历阳县令也来看过他,不知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位张昭张子布先生。周瑜一听大喜,掏出一两银子给店主,说明来由,请他照看好马。店主见了银子自然高兴,赶紧令伙计将马牵到后槽喂食,便领周瑜与蒋干径往后院去。周瑜特意叮嘱伙计好生调理受伤的“白雪飞”。
进了后院,没走几步,便听得西南角的房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周瑜凝神听了一下,微微笑了,用手往那里一指道:“子布先生一定住在那里!”
店主惊讶地看着周瑜,问他如何知道。
蒋干撇撇嘴道,“这位公子闻音乐之声便知了!”
周瑜笑道:“正是!其所弹乐曲为北方之音,调琴拔弦用力可知弹琴人年岁在四十上下,且个性刚直果敢,心中有郁闷之气腾跃,发乎指间,传诸音乐,十有八九是刚直的张先生!”
店主连称周瑜高人,道那位姓张的先生便正住在那里。周瑜笑了,请店主留步,自与蒋干走了过去。
一个家僮拦在门口,问他们找谁。蒋干兴冲冲地道:“快去告诉你家主人,舒城周瑜、九江蒋干前来拜访子布先生!”
家僮上下打量他二人一下后就进了屏风后面的里屋。不一会,里面琴声停下了,一个很洪亮的带有几分怒气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没空见乳臭未干的公子哥!”
蒋干显然听见了这句话,鼻子里哼出声来,气呼呼小声道:“岂有如此待客的?”
周瑜摆手止住了他。
不一会,家僮出来了,对周瑜、蒋干道:“对不起!两位公子,我家主人不见客!”
里面的琴声又响了起来。
周瑜微微一笑,笑出几分丰神飘逸。他提高嗓音对家僮道:“这位大哥!麻烦你转告子布先生!他现在所弹曲名为《昭君出塞》,是王昭君远嫁匈奴单于之时,含泪请乐师为其谱的曲。之后就带此曲远去他乡。因曲子为昭君带走,所以在宫中和坊间并未流传,会者廖廖无几。子布先生果然名士,竟能如此娴雅弹奏此曲,只是子布先生所弹不唯有三处走音,且多处音质沉闷,宫音过激,微音黯淡,想必是多日劳累所致,又或许是忧虑国事心神不宁!”
屋里的琴声嘎然中断。
里面传出近似怒喝的声音:“门外何许人?进来!”
周瑜莞尔一笑,对蒋干做个鬼脸,和蒋干一道往里屋走去。
转过屏风,走过过道,进入内屋,只见屋中央架着一架朱红色的焦尾琴,张昭席地抚琴而坐,正冷冷地看着他们。他是一个三十五、六的人,身材高大,面容清瘦,目若朗星,炯炯有神。头戴博士方冠,身著青色麻棉夹袍,表情几分严肃而倨傲。
周瑜、蒋干拜倒施礼。
张昭眼皮抬了抬,威而不怒怒而不威的语气道:“请起!两位有何贵干?”
周瑜和蒋干起身,在一边的席上恭敬地跪坐。周瑜恭敬道:“当今朝纲废驰,汉室倾颓,周瑜自幼熟读汉书,深知治国齐身平天下之道,欲有所作为,却不知当如何作为,更不知天下竟欲何往,久闻子布先生大名,特来讨教!”
张昭眼睛直直地从上到下打量周瑜片刻,倨傲而不屑的口气道:“送客!”
周瑜愕然,和蒋干面面相觑。
张昭又喊一声:“送客!”然后低下头,手指在琴丝上抹出一串刺耳的旋律。
侍立一旁的家僮上前,恭身对周瑜道:“公子!请吧!”
蒋干喊:“子布先生!怎可以如此待我们!我蒋子翼虽然年少,却也博学多才,江淮之间也见了不少名士,足可与先生一辩!”
张昭眼一瞪,对家僮喊:“送客!”
周瑜看了看张昭,拉了拉蒋干:“算了!走!”
蒋干扭头瞪了他一眼,悻悻跟着他起身。两人退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蒋干愤然道:“这算什么?他竟如此打发了我们?未免太端架子了!有何了不起?我蒋子翼到他那把岁数,不知强出他多少!”
周瑜道:“算了!以刚才情形,你就是暴跳如雷也无办法!逼急了只会使他更厌恶我二人!不如先住下,再做打算!”
蒋干依然愤愤道:“哼!我蒋干找他讨教是敬他名士!你当我蒋干真的服他?”
周瑜笑道:“不须如此!既是求教,我等总得虚心一点才是!足下不是素有辨才吗?要是以足下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张昭,我周公瑾算服了你!哈哈!”
此时已近日入,太阳往西倾斜,秋日余光如炉火洒在院子里,拴在马桩上的马的影子被拉得悠长,如同忧郁凄凉的旋律。二人找店主要了一间客房,又去马厩里看了马。周瑜“白雪飞”被伙计刷了毛,又重新裹了伤口,正躺在马厩闭目养神。周瑜欣慰地用手拍拍它的头。蒋干也拍了拍他的枣红色的马的头。然后两人就在这家旅店用饭。张昭的酒饭是家僮来叫,店主派人送过去的。蒋干见了,愤愤道:“不过如此!我若到他岁数,并不比他差多少!”
不一刻,酒足饭饱,周瑜提议往历阳之南去看大江。蒋干赞同。于是,蒋干乘自已的马,周瑜使银子找店家租了一匹马,两骑马穿过历阳城,直往城南而去。
到了江边,已近夜半。一轮圆月当空,银辉挥洒大地。长江如巨剑一般划破大地的胸膛,直往东北去。正是深秋,大江两边蔓延着万倾芦苇。芦花瑟瑟,一片银白。江风殆荡,一阵一阵掠过波涛,在芦苇中掀起白色的波涛。
“果然好气势!”周瑜充满豪情地叫一声,打马冲入芦苇中,直抵江边,勒住马缰绳,临风而立,凝望江水。只见江涛鼓动着、涌动着,有节奏地拍击着两岸,以永远如一的声音和永远如一的力度往东奔流而去。江对岸,几星渔火闪烁。
“子翼兄!这便是养育我两岸数百万生灵的长江!壮哉斯江!伟哉长江!”周瑜立在马上,激动道。秋风吹起他的衣袍,使他身材更显挺拔,月光下如临风之玉树。小时探亲,他见过长江,但那毕竟是儿时的记忆。此时,再见大江,已是翩翩少年,又正逢乱世之秋,自是别有一份情愫,奔放之情直如一江之水决堤而出。
蒋干是九江县人,自幼常见长江,此刻见了,虽无周瑜的奔放,但也是叹赏不已。
“哈哈!大哉大江!西接岷、峨,南控三吴,北带九河。汇百川而入海,历万古以扬波,盖夫鬼神之所依凭,英雄之战守也!”蒋干在马上摇头晃脑道。
周瑜笑道:“子翼兄好记忆!古人的《大雾垂江赋》开首几句用在此处恰到好处!”跟着,他下了马,将马缰绳拴在身边一株叶片落尽的小杨树上,伫立江边,看着月夜下的大江风景。蒋干也下了马,如他一样,将马缰绳系在树上。
“气势磅礴、一泄千里!多少英雄,多少是非成败,都随这浪花淘尽!”周瑜叹道。
“听公瑾语气,人生当无所追求才是?”蒋干不解道。
“非也!人生在世,无论英雄或枭雄,都免不了转头成空。唯其如此,人方才有所重,有所不重。忠君爱国、{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守正恶邪,泽披当时,虽如大江东去,但名留后世,英雄之业仍为后人传颂,当重之!逆天而行、好乱乐祸、残贤害善、追欢逐乐、骄奢淫逸,纵使欢乐一时,仍免不了转头成空,反落下千古骂名,当弃之!”周瑜慷然道。
“原来如此!”蒋干笑了,“我以为公瑾是看淡了功名,原来是说立不世之英名!哈哈哈!”
周瑜又舒一口气,极目远眺,望望对面沉沉原野,又将目光放向东面,溶入夜色深处的奔流的江面,再收回目光,凝望眼前宽阔的鼓荡不已的江面,如同要尽情将大江的一切收入眼底,永存记忆一样。浓眉微蹙、目光沉静,胸膛起伏如大江之波涛。半响,叹道:“真是壮美之至!我周公瑾生不在大江之上,但愿死在大江之上,更愿今生如同惊涛拍岸,在历史长河留下此许微名与声响!”
“有道理!我蒋子翼也如公瑾一般,但愿人生在历史长河留下些许声响!如若不成,便独步江河,行游江畔,倚江而眠,乐做个江中隐士!反正此生以大江为友也!”蒋干笑道。
然后,两人相视对望,哈哈大笑开来。
两人回到历阳城中的客栈时,已是三更时分。
走进后院,往马厩里拴了马,周瑜和迎上来的“白雪飞”亲热了一下,就同蒋干往客房里走。忽然,西南角张昭客房里传来一阵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