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连-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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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指回答信号好!命令:从现在起建立长守听,如无敌情每小时联络一次。同时要求必须按规定时间完成战斗部署和战斗准备,有新情况随时报告。”许志宏激动得嗓音有些颤抖,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
沈长河满意地看一眼佟雷,又在许志宏肩头重重拍了一下。
“撼山易,撼指挥连难!”气势非凡,语惊四座。
蓝天如洗,赤日当空。
两天来,前所未有的架线作业使张志峰和他的架线兵们心力交瘁,苦不堪言。崭新的老挝军服湿了干,干了又湿,人人胸前背后一层汗碱。他们要在密不透风的雨林深处为每个炮连和机关直属分队,各架设一条电话线。架线兵们跋山涉水,忍受蚊虫叮咬,饿了啃干粮,渴了喝凉水,身背几十斤重的线盘,一公里一公里联接起战场神经系统。为按时完成任务,每个人都使出最后一点气力,在烟瘴四起的腐叶败草中苦苦挣扎。
先期进入战场,张志峰因临危不惧化险为夷受到通令嘉奖,又因廖树林走火伤人挨了批评,为此感到懊恼窝了一肚子火。他原本就不是个好大喜功爱出风头的人,勇挑重担敢做先锋是这个质朴而又实心眼儿的山东汉子本能的心理反应。可是一时的疏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使他觉得有负领导信任和战友们的期望,有好一阵子心里别扭得茶不思饭不香。现在他要用一等的佳绩再次证明自己是个襟怀坦荡、拿得起放得下的堂堂男子汉。于是,张志峰带领他的弟兄们把体力和精力统统发挥到了极致,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去完成在和平环境中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张志峰豁出去了!
“铁匠”陈友眯起眼睛仰头望望天空,伸出苦涩的舌尖,试探着轻轻舔了舔干裂而布满血口的嘴唇。经过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架线作业,他的小组已经顺利接通三个炮连线路,正向第四个炮阵地敷设前进。
越来越沉重的线盘连同胸前的子弹袋和背后冲锋枪,压得他喘不上气、直不起腰。那早已伤痕累累失去知觉的腿肚子好似灌了铅,艰难地在泥沼中移动,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忽然一阵眩晕袭来,踉跄几步险些栽倒。
两名新战士见班长脸色苍白身体虚晃,赶忙跌跌撞撞地奔过来扶住:“班长,歇会儿吧,你太累了,这么重的线盘你总是一个人扛怎么行啊!”说着,硬从陈友肩头卸下线盘,寻一块山石,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坐下。
“没事,大哥我筋骨是铁打的,累不垮。你俩年轻,小嫩鸡儿似的,累出个好歹,你们爹妈还不找部队要人?”陈友强装笑脸。
这个自幼失去双亲的孤儿平常最喜欢听别人兴高采烈、津津乐道地聊父母、家庭。每当这时他总是默默坐在一旁,卷起喇叭烟静静倾听,思绪随着缕缕青烟飞向记忆中遥远的童年。
参加抗美援朝身负重伤的父亲复员回乡不久便去世了,原本体弱多病的母亲因经受不起精神上的沉重打击,支撑了不到一年,撇下不到十岁的小陈友相继西去。他家是外乡人,解放前离乡背井逃难到此,在本地没有亲戚。从此,东家给一口西家留一宿,陈友过起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浪生活。村南大道旁,脾气暴躁心地善良的魏铁匠收留了他,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们一样,送他上学读书教他铁匠手艺告诉他做人的道理,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每天放学回家,小陈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摹仿养父的样子,脱下小褂光着小臂膊,扯动大风箱把炉火烧得通红。然后抡起大锤“叮叮当当”打下手,父子二人一直忙碌到夕阳西下,余辉落尽,夜幕降临。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眼看这个倔强、懂事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人,魏铁匠感到无比欣慰。就在村里召开征兵动员会的那天晚上,老人把陈友唤到炕沿下,磕一磕铜烟袋锅,说:“你爹是当兵打美国佬负伤后死的,是条汉子!你也参军吧,还是队伍上锻炼人,将来准有出息。把立财也带上,替俺管紧点,改改他二百五的浑脾气,不长进的东西!”
陈友眼含热泪双膝跪地,给恩重如山的养父连磕三个响头:“爹,您老多保重,俺一定给您争气!”
燃尽的喇叭烟灼痛了陈友的指尖,也拉回了他的思绪。
“班长,你说咱们这么干,家里人知道吗?”架线兵小李有气无力地忽闪着乌黑的眸子问道。
“知道,全都知道,迟早会知道的!”陈友摸摸小李圆圆的光头,目光撒向远方,他自己也不清楚应该如何回答这个单纯幼稚的士兵所能想到的简单而深刻的问题。此时,他忽然发现小李满脸通红、嘴唇发青,一摸,浑身滚烫,不由一惊,忙问:“李子,你在发烧,什么时候病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小李未及开口,架线兵小郑一旁抢过话头:“班长,他烧了快两天了,看见你和老同志都拼命了,就硬挺着,还不让我说。”
小李倚在陈友腿上勉强笑笑:“咱是谁?是你铁班长手下的硬骨头。不怕,我能坚持,把这路线架通,完成任务再休息不迟。”说着说着,呼吸急促全身发抖,牙咬得“咯咯”直响,“不知怎么的,一路跑着没啥事,坐下来人就软了冷得要命。”
“傻小子,任务再急再辛苦也不能把小命搭上啊!”陈友紧紧抱住他,“天这么热,活儿这么重,加上高原反应,你找死!小郑,水!”
“我俩水壶早干了,规定又不能喝生水,班长,太渴了。”小郑垂下头委曲地说。
“怎么不早说?没水喝找我要啊!”陈友搂着两个年轻战友一阵难过,忙从身上取下水壶,里面还有一直没舍得喝的小半壶水,拧开盖凑到小李口边。可他已经昏迷了,牙关紧咬,灌进去的水又溢出来,顺着脖子流到热气腾腾的大石头上。
“小李子!小李子!”小郑急切地呼喊着。
陈友全身战栗心急如火,一咬牙站起来:“别喊了,让他睡吧。小郑,你来扛线盘,到前面放线点接上线头就开始放线,拐过山脚就是八连阵地。记住,千万别走错了方向,把电话单机带上,试通线后就在原地等我。”
“班长,那你们呢?”
“我背他跟你线走,别紧张,咱仨还在一起,要坚持不住就歇会儿等等我们。但是天黑以前必须到达八连,就是爬也要爬到,准时交差,懂了吗?来,喝口水上路吧。”陈友把水壶塞到他手里,又帮他整整零乱的军服,紧一紧步枪背带,“兄弟,全靠你了!”
小郑看看老班长,又瞧瞧昏迷中的小李,抹抹脸把心一横,扛起线盘蹒跚而去。
一块厚厚的乌云从北边移了过来,渐渐遮住烈日,大地一下变得阴暗了,远方天际隐隐传来低沉的雷声,雷阵雨说来就来。陈友解下小李全身装具,连同步枪一齐挂在自己脖子上,又砍下一根木棍拄着,背起他艰难地踏上路途。
“好兄弟,坚持住,咱们回家了!”
两人重叠的背影慢慢隐入丛林深处。
当突如其来的雷阵雨瓢泼般从天而降时,风雨交加雷鸣电闪之中,几个身穿雨衣的人正蹲在公路边岩石下避雨。这是由魏立财、贾双林和另外一名架线兵组成的架线组,他们接通雷达站的线路后,正在返回途中,又大又急的雨点砸得雨帽噼啪作响,脚下泥水横流。
“操他奶奶!这鸡巴地方哪是人呆的?一会儿大太阳、一会儿大雨的,简直活受罪!”贾双林牢骚又来了。
“你他妈也够讨厌的,没完没了牢骚怪话,你还干不干?来都来了,放那闲屁给谁听?不想干回去。谁跟你一组谁倒霉,忙了两天,你除去跟着瞎跑还干什么了?不要脸!”魏立财骂完,仰起脖子用嘴接了点儿雨水,然后“咕咚咕咚”咽了下去。
“谁不要脸?本来就是嘛!天底下当兵的多了,怎么就咱们吃这份苦、受这份累?咱不跟你一般见识,大宝,也就是你骂我,换个别人试试,咱也不是软蛋、随便好欺负的。”说着,贾双林用膝盖拱拱魏立财,“来根烟抽。”
“滚蛋!一包烟让你抽一多半了,少跟我套近乎!别看我大宝不长进,还就看你这号人不顺眼。穿上这身军装别的不说,基本任务总要完成吧?不然,当兵干什么?你倒好,整天游手好闲还有脸说怪话,找块石头碰死算了!”魏立财一脸的不屑,虽说平时稀拉一点,在工作上他是不会含糊的。
“行,行,你厉害,就你横行霸道,算我怕你!快把烟掏出来,别小里小气的。”
“不给!”魏立财气呼呼地扭转身去,不再搭理他了。
贾双林闹了个没趣,怏怏地蹲在一旁。他心里明白,“铁匠”是成心把他和“大宝”分在一个小组的,因为只有魏立财能治住他,动不动连卷带骂逼着干这干那,有时候甚至动手动脚的,使得自己投机取巧的伎俩没法充分施展。按说,这两天跟在这个“亡命徒”屁股后面,已经力所能及的做了不少事,比方说递个钳子、接个线头什么的。跟以往比起来,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了,还不知足!难道让我去跟党员同志们一争高下吗?其实你魏大宝也没多大“尿”,有本事你也当回先进、入把党给咱看看!
雨小了,雷声远去,一缕阳光从云缝中斜刺下来。
魏立财摘下雨帽,抬头望望临时固定在树干上的电话线:“老贾,时候不早了,你上去最后试试线,若是没问题咱就打道回府。”
“试线?不行,不行。”贾双林皱起眉头,“我还憋着泡屎呢!一爬杆子就出来了,你们上吧,我先找地方方便方便。”说着手脚并用朝山坡爬去。
“什么东西!”魏立财鄙夷地看一眼像头猪似的在草丛里乱钻乱拱的贾双林,从地上拣起登高板,纵身一跃三把两把爬了上去,接上单机,摇动手柄。
“雷达站。”
“雷达站到。”
“指挥连架线班试线。”
“试线声音好,辛苦了兄弟!”
“别客气,再见。”魏立财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换过线夹,再摇动单机手柄,“指挥所总机,架线班试雷达站线路,声音怎样?”
“指挥所总机到,声音好,雷达站线路已接通,可以返回了。”
“明白。”魏立财一身轻松地取下试线夹,吹声口哨,正准备下来,突然发现不远处竹林里有个黄乎乎、毛茸茸的大家伙,影子一闪,随后传来竹叶“哗啦,哗啦”的声音。他脑海里立马出现一个恐怖念头:“有野兽!”浑身激灵一下,“刷”地起了一身冷痱子'奇‘书‘网‘整。理'提。供'。再定睛偷眼望去,但见一颗斗大的兽头,瞪着两只酒盅般的绿眼珠子,阴森森凶光四射,恶狠狠令人胆寒,通身上下黑色斑纹隐约可见,额上一个“王”字,正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哪!别的不知道,这东西从小就认识,分明是只老虎!
魏立财顿时手脚麻木魂飞魄散,把嗓子的音量调到最大,破锣般怪叫一声:“有老虎!准备战斗——”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贾双林蹲在草丛里拉屎,正拉得惬意,闻听此声有如五雷轰顶三魂出窍,耳朵里“嗡嗡”直响,正待跳起身来,不料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自己热烘烘的排泄物上,弄得粘粘乎乎一片。他慌不择路、急中生智,根本顾不上提裤子,露着半个屁股,双手抱住头,照准了山坡下面就是一个刺猬摘蘑,几里轱辘滚将下去,弄得一身不知是泥还是屎。
三个人齐刷刷就地卧倒,拉枪栓子弹顶上膛,惊恐万状地瞄着那片竹林。可惜,翠绿欲滴摇曳婀娜的竹林里兽中之王已无影无踪。也许见他们人多势众,也许见他们手里有家伙,也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