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第3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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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把所有的金银元宝和各种奇珍异宝全都装进麻袋里面,运了出来。
两人粗略地算了算,卢勋的棺材里面,共有九十两金元宝,二百两银元宝,至于那些奇珍异宝,可就不是他们两人所能计算得出来了。他们按照正觉上人的主见,把所得东西全部直送县前春山饭馆暂存,然后回过头来,直奔壶镇。
两人到了蛤蟆岭头,假装过路商旅为雄奇壮观的花坟所吸引,一起踏上石铺甬道,围着建在大方石头上的青刚岩花坟转了几个圈儿,找到了活门儿所在,这才心安理得地步下蛤蟆岭,先在银田村收购了一些茶叶、黄花菜之类的山货土产,找到二虎最知已的朋友,当天晚上就在银田村歇了。那年月,收山货的客人、挑担子叫卖的小商小贩、走方郎中之类,大都是走到哪个村子天色黑了就在哪个村子里找家人家搭伙借宿,第二天只要付很少几个房饭钱。民俗如此,并不足为怪。
约摸到了夜半,两人悄悄儿起来,带上事先准备好的酸醋、腻子之类,摸上了蛤蟆岭。林炳只防白水山有人下来,每天入晚之后,从千家岭到林村设了好几道卡子,却没有想到有人会打他家花坟的主意,因此并没有在蛤蟆岭上布下一兵一卒。两人摸到白石牌坊下面,投石问路,见无动静,放心大胆地转到了花坟的后面。那道活门儿白天已经认准,又是月娥她们上次开过一次的,只在外表抹上了浅浅一层腻子,经酸醋一灌,匕首一划拉,再往里一推,活门儿应手而开。当即由谢三儿钻了进去,雷一飞在外面把风,不过两三袋烟工夫,谢三儿就把一只细布口袋从活门儿里递了出来──财宝到手,大功告成了。
谢三儿是专门从事这一行当的“采蘑菇”能手,带有专用的工具,片刻之间就能在棺材的两头打出圆形窟窿来──任你九寸黄肠,加厚棺材,两头的堵头板都比较薄,一般只有三寸至多四五寸厚,伸进手去就能把随葬物品掏摸一空。说来也巧,凡是金银财宝,不是放在头侧,就是搁在脚边,掏摸起来,最方便不过。
第二天一早,二人别过房东,挑担上路。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开口袋一看,嗬,除了那四锭银元宝、四锭金元宝、两颗含口珠之外,两个元宝形小枕箱里,装的全是林国栋两口子生前喜爱的小件古玩和金银珠翠头面饰物。谢三儿还来个顺手捎带,连供桌上那个宣德铜香炉,也给端来了。
两人一合计,挑着几百两金银走路不但不方便,也不像个珠宝商的样子,当下决定:谢三儿挑着八个金银元宝先回壶镇,找个地方埋藏起来,抓紧时间探听林炳近期的活动;雷一飞背着两枕箱珠宝珍玩,先到县前春山饭馆,取了卢勋殉葬的奇珍异宝,然后雇了一顶白布篷竹轿,大模大样地到了金华、兰溪,善价而售。约定七天之后的午时正,两人在壶镇关帝庙见面。
七天之后,雷一飞货物脱手,把银子送到了春山饭馆,然后只身回到了壶镇。午时正,在关帝庙前准时找到了谢三儿,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他蓬头垢面,左手拐,右腿瘸,拄着一根打狗棍儿,擓着个要饭的破篮子,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叫花子了。谢三儿打开活门儿,钻了进去,雷一飞在外面把风,不过两三袋烟工夫,就把一只口袋递了出来──财宝到手,大功告成了。
谢三儿见了雷一飞,急忙丢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却管自一瘸一拐地往庙门外走去。雷一飞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敢造次,回头看看四周,见并没人注意,这才转身出了庙门,远远地跟着谢三儿,一直往北,出了镇子又走了有三里多,路旁有个凉亭,正好里面没人,两人就一先一后走了进去。动问之下,雷一飞方才知道,就在他奔走于金华、兰溪之间兜售珠宝的这几天之中,壶镇地面上,又出了一件轰动四方的大事儿……
第八十二回
手断脚缺,忍辱偷生只图东山再起
兵败国亡,刑余孑遗私分地下藏金
同治二年(1863)三月清明节,吕慎之在壶镇大桥的“杀俘祭忠”盛典上,虽然把绝大部分没有突围出去的太平军俘虏杀掉了,却又“网开一面”,大讲上天的“好生之德”,允许一部分人向“忠魂”忏悔,由抽签决定,处以断手、剁脚、剜眼等“轻刑”,让他们活下去。
吕慎之果真是心存一点善念,要为蚩蚩群氓指点迷津吗?非也!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对一个将领或者说想成为将领而未能成的吕慎之来说,即便还没有“万骨枯”,至少也已经是“千骨枯”了。在他手下多杀三个五个、十个二十个,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儿。他之所以要留下这么几个“活口”,除了在“杀俘祭忠”的盛典上多增加点儿花样,以便在人们的心目中对他吕慎之多留下几分强烈的印象之外,还有他更深刻、更恶毒的用意在。
吕慎之自幼学武,中过武举,而且在行伍征战中度过一生,大仗小仗,打过不下百十余次,跟太平军作战,也不下十次八次了。因此对太平军的习性,虽然不是了如指掌,至少也是略知一二的。
第一,太平军攻城略地,来去不定,出没无常,每打下一处地方,住不了三月五月、一年半载,把当地的油水吃光用光,就又转战别处去了。过了三年两年,当地的田园房舍刚刚略有恢复,则又卷土重来。第二,太平军下级军士,一律不许留“私蓄”,所有缴获的钱财物资,必须全部上缴“圣库”。谁要是敢于占为私有,哪怕数量不大,只要藏银超过五两,就要处以极刑。攻打壶镇的太平军,既然是侍王李世贤的长子,军中“圣库”所蓄,数量必定十分可观。但是吕慎之攻克壶镇以后,清点俘获,除粮食、被服、甲仗之外,金银一项,几乎是个“零”字。从被俘人员及战死者身上搜检,一无所得,据此可以推知突围出去的人身上也没有带着金银。太平军从江西打到浙江,势如破竹,节节胜利。沿途收缴财东大户和府县金库的钱财,都到哪里去了?据吕慎之事后推测,必定是太平军在退出壶镇之前,埋藏在什么地方,以备他日卷土重来时取用,或者派人乔装改扮后偷偷儿取走。这也就是吕慎之把俘虏们一关关了那么长时间,又不肯押送到县里去移交给县太爷的真正原因。
但是审讯的结果,不论是用好话哄骗,还是用严刑逼供,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三个字。多数人的说法,凡是缴获的金银财宝,作战部队不得私自妄留,一概都要解送到侍王的大库里去;少数人的说法,则是当兵的只管打仗,钱粮出入,有军需官专管──可惜,侍王长嗣的军需官,在壶镇雨夜突围中没能冲出去,在东勇的鸟枪齐发下阵亡了,如今是死无对证啦!
吕慎之用尽了心机,软硬兼施,历时一年多,也没能从俘虏们口中得到一星半点儿的线索,而对这些战俘们的最后处置,县太爷频频相催,也无法一拖再拖了,这才无可奈何地在壶镇贤母桥上安排了一场“杀俘祭忠”的旷古盛典。临行刑之前,吕慎之还不死心。他总认为:第一,侍王长嗣军中,绝不会没有金银财宝;第二,这些财物埋藏何处,尽管侍王长嗣和他的军需官都死了,相信一定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至于这第三个人是突围出去了,还是就在这些被俘人员之中,那就很难说了。如果这个人正在这群战俘之中,并且一起杀了,那么,这一注不知数目的藏金,岂不是不但自己不能染指,而且永远不能再见天日了么?
根据多年来的杀人经验,吕慎之非常明白:一个战俘,如果在世上没有什么人或物可以留恋的话,大都会视死如归,慷慨就义;如果身后有娇妻弱子或大宗钱财在向他招手,就会踌躇徘徊,舍不得撒手西去。这个也许存在的知道侍王长嗣藏金地点的人,如果给他一个不死的机会,多半儿是会为了获得这些钱财而活下来的。
但是猛虎既难擒也难纵。如果让他自自在在地活着,不缺胳膊也不短腿,一个错眼不见,悄悄儿挖走藏金逃之夭夭,那自己可就菜篮子打水一场空,全部心机都算白花了。琢磨再三,这个人即使可以暂时饶他不死,也得让他无法自由行动,而且必须随时都控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经过深思熟虑,一个既恶毒又周全的计谋终于产生了。这就是“祭忠盛典”上的“网开一面”:制造了七个缺手、断足或是瞎眼、无耳的残废人。
吕慎之猜得不错,侍王长嗣在撤离壶镇之前,的确有过窖藏金银之举,而且为数还颇不小。
同治元年壬戌三月,吕慎之联合马三公子围攻壶镇,战斗十分激烈。太平军在贤母桥上高搭瞭台,深堑固垒,坚守待援,双方僵持了十几天。四月初三日,东南二乡团勇在吕慎之和马三公子的率领下合力猛攻,侍王长嗣亲自登上瞭台指挥作战,箭如飞蝗,弹石如雨,团勇死伤甚众,无法近前。吕慎之悬出了赏格,征募敢死之士“或举火焚烧瞭台,或设计击毙贼渠”。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东南二乡的团勇中共有四人应声而出。但是一连从桥面上摸上去三个人,不是命丧黄泉,一去不回头,就是身负重伤,半途折回。因为瞭台上的侍王长嗣及其亲兵们不但箭法奇准,而且备有整堆的石块,居高临下,砸将下来,势不可挡。
东勇陈士佐第四个上去。他不走桥面,却潜入桥下,静待时机,趁侍王长嗣在瞭台高处探身远望的片刻瞬间,打响了鸟枪。侍王长嗣只顾桥面,不提防桥下,头手肩胸,被铁砂击中多处,当时即一交跌倒,昏迷不醒。
在战场上,每逢主将伤亡,战局顿时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太平军一方,见侍王长嗣身受重伤,人人悲痛,不待命令,争先恐后跃出壕堑,要跟团勇拼命;团勇一方,见打中了敌将,士气顿时振作起来,面对着高举战刀狂呼怒喊舍命扑来的太平军,也不知惧怕,而是欢呼着,跳跃着迎了上去,立刻展开了一场凶狠残酷的白刃战,双方伤亡的人数,比历次战事都多。
混战中,侍王长嗣被亲兵们背下瞭台,送到后营中请军医治疗。当时军中的外科医生,对刀创箭伤,大都有药可治,哪怕断胳膊掉腿,都可保性命无虑,唯独对这种一大片铁砂深入肌骨脑颅的鸟枪所伤,却束手无策,不能一一取出。扎了几针,侍王长嗣苏醒过来,知道自己伤势沉重,不但无望治愈,而且活不多久了,又听说弟兄们正在舍命反扑,要为自己报仇,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凝神沉思了片刻,叫过军需官来吩咐:第一,待援已经无望,为保存太平军的这一点点实力,不宜与敌军硬拼同归于尽,而应暂且退守壕堑,相机撤出壶镇,与太平军主力汇合,另图东山再起:第二,突围撤退,无法携带辎重,除每人带足几天干粮之外,剩余粮食,一概分给镇内百姓,圣库中银两,则秘密埋藏起来,等待他日重新杀回来或秘密派人来取走。
命令分头执行:副将把正在拼命厮杀的战士们撤回壕堑固守,为负伤的战士们裹创,准备突围;军需官把粮食发给镇内百姓,按成数收回烙饼、干粮,并清点圣库中金银,准备埋藏。
不幸的是,未及天黑,侍王长嗣因伤势过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无法跟弟兄们一起突围了。副将跟军需官一合计,觉得事不宜迟,越早突围出去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