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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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己这少年徒儿受了委屈,但方才这事儿的真实缘由,却有些不大方便跟他直说;这清旸老道只好另想了一个说辞。
于是,这位正自熬痛的净行小道童,便听到面前这位师尊,语重心长的教诲道:
“净行我徒,你跟我修习道家经法,也将近三年了。你看那边地上,那位和你年岁差不多的少年,他已能安然无事的通过丹霞匮前那座小五行阵了。”
略顿了一下,接着情辞恳切的鼓励起眼前沮丧的徒儿来:
“净行啊,你的资质是非常高的。以后可要更加勤力修行,争取早窥道家真境才是……”
清旸这话一说,这位额头正隆起一包的净行道童,便立时忘了所有的疼痛;当下,他心中大为感动:
“原来,师尊对我期望如此之高,而我却懵懂无知,不求上进。都怪我不争气……”
当即,净行就觉得有些要热泪盈眶,便语带哽咽的说道:
“师尊教诲,小徒一定牢记在心!从今日起,我定会勤修道业,不辜负师尊的期望!”
“嗯!这样便好。你去吧。”
小道徒鼓舞而去,留下身后他这位一脸羞红的师尊。
但正所谓“造化弄人”,现在这位正忙着羞惭的清旸师尊完全没想到的是,正是他这一无心惹起的小小风波,竟成就了日后上清宫一位道德高深的一代高人!而在其他方面并无多少杰出成就的清旸道长,恰恰就因为座下出了这位高徒,便在那上清宫历代名人谱上,附带着留下一笔。正是:
有意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而方才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那位席地而坐、正自专心研读经诀的少年,却是毫无所知。他的所有神思,都已经沉浸到这道经中去了。
正如一般道家经书一样,这卷《太上大光明神咒品》中所记载的“旭耀煊华诀”,前面大约占了全篇一半的篇幅,都是在阐释宣扬道家经义。只有后半部分,才是真正的经术法门。
当然,这本诀册中,免不了要将这法诀的效用,夸说得无比之大;但醒言志不在此,便无心细看这些溢美之词,直接就跳到那经咒开始之处,细细的品评研读。
只有在这时候,醒言才深深的感到,自己当年在为衣食奔波的同时,挤出时间去跟季老学究“之乎者也”,那工夫完全没有白费。在研读这些文法谲拗、字句难懂的道家经文时,如果没有扎实的文学基础,则不用说去理解、仿照、施用,恐怕便连最基本的句读,都是十分的困难!
虽说这“旭耀煊华诀”,要达到的效果并不繁复;但这法咒口诀通读下来,也着实不容易。不过,现在这些已经难不住这位晓读诗书、颇熟五行阴阳之理的少年了。
因而,也没过多久,这位正自细细观察醒言的清旸道长,便突然看到这少年堂主的身上,忽的蒸腾起熠熠闪动的辉煌光焰来!
——这千万道明耀堂皇的炫目华光,便似那旭日映照的绚烂金霞一般,将这少年的全身上下笼罩。在这绚烂夺目的明黄光焰映照下,现在这少年看上去便似那金甲神人一般!
“成功了!”
“以后若再遇上那狂乱的妖怪,便不必自缚手脚了!”
大喜之下,这位施术成功的少年,便腾身而起,将那经卷放回到经架上;谢过清旸道长之后,便欢欣鼓舞的出门而去。
而这位清旸道人,见这位身上犹剩着一丝明光的少年,载欣载奔而去,在替他高兴之余,却也忍不住暗暗想道:
“这少年,天份是十分高的。只可惜,似乎过于注重这些华丽之术。今个这法术本身倒也还罢了,但他的取意就有些……若是今后一直如此,未免便有些入了歧途。”
“嗯,以后得便,贫道得多开导开导他。”
这位惜材的天一阁阁主,心中如此想道。
第九章 云浸几案,冰纷笔上之花
待回到千鸟崖上,醒言发现那琼肜、寇雪宜二人,还未回来。刚才去藏经阁那一阵折腾,兴奋过后,还是觉着有些倦惫;他便在这袖云亭中的石凳上歇着,让这横崖而过的清凉山风;吹去自己这一身的倦意。
又歇了一阵,正自看着眼前山景之时,便见到自己这四海堂中的其他两个成员,正从崖前石径上,远远的走了过来。前面蹦蹦跳跳的,自是那琼肜灵动的身影;后面那个窈窕从容的身姿,则是那端庄谦抑的寇雪宜。
等这二人回到崖上,这小琼肜见着自己的醒言哥哥,正在这袖云亭中发呆,便跑到他的身前,献宝似的将她俩在山中采得的那些新鲜果实,一一摆在他身前的石桌上。这些或红或橙的果实上,还闪耀着一些水光,应是她们在回来之前,便已在那山涧溪水之中,预先濯洗过了。
看来,这琼肜小女娃在摘寻野果方面,还真有一番不俗的本事。待醒言随手拈起一枚果实,放在嘴里轻轻一咬,便立时觉着一股香甜醇美的汁液,破皮而出,瞬间便布满自己整个舌端。而在那甜美的滋味之外,更有一番清新凉爽之气,随着这果实汁水的下咽,辗转流过全身,端的让人惬意无比!
在品着如此佳味的同时,醒言还不忘在那吮食间隙,口齿不清的赞美她们几声。
看到哥哥如此喜欢自己摘来的水果,这个正在贪吃年纪的小琼肜,却似是比自己嘴里吃着,还要高兴,只管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少年哥哥。在看着他咽下舌间最后一口果液后,琼肜便满含期待的问他这果实味道如何。
很显然,听她相问,醒言自是赞不绝口。在得到他肯定答复之后,小琼肜才心满意足的拿起一串果实,倚到一旁享用去了。
而那位寇雪宜寇姑娘,经得方才那一番赶路,那白皙的脸上也现出一丝血色;看在醒言眼里,便觉她现在的样子,不再像往日那般清冷。只不过,她脸上的那副神情,却还是那漠不经心的模样。
见她只是垂手侍立在一旁,醒言便笑着让她也尝尝这些果实的滋味。
听得堂主相邀,这寇姑娘便应了一声:
“是。”
淡淡说完这个简单的字儿,便随便捡出一个橙色野果,开始轻轻啖食起来。
看着寇雪宜还是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醒言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他自己双亲俱在,却完全能够理解,这位妙龄女子失去父母之后的凄怆痛楚。怪不得常有那“如丧考妣”的说法,现在看她整日里这副恹恹的神态,便知这位寇姑娘,虽然在这千鸟崖上不虞衣食,自己和琼肜平日里也和她笑谈无忌,但自始至终,她都好像没能从那丧失亲人的痛楚中完全恢复过来。
也许,这些刻骨铭心的痛苦,需要更长的时光,来慢慢消磨、冲淡。
心中这么思忖着,少年倒有些庆幸当日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若是那天不管不顾,那眼前这位弱女子,还不知道要在那风尘之中,怎样的颠沛流离呢!
想到这儿,醒言不免又想起那位千里来寻自己的琼肜来,当即便转过头去,看看这个小女娃儿——这一瞧不要紧,倒让少年哑然失笑!
原来,与寇雪宜那般庄娴的吃法不同,这个琼肜小女娃,吃相却很有些饕餮之态。现在这小姑娘,正倚在亭边栏柱上,将那果实咬得汁水横流,溢出唇角,涂满在那红扑扑的脸蛋儿上。
看着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女,醒言倒没准备将自己习得那“旭耀煊华诀”的事儿告诉她。毕竟琼肜还小,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知道后若是无意间将这事说给别人听,那自己这遮掩法儿就不灵了。到了那时,若要自己再想其他法子,倒也大为头痛。
至于这位寇姑娘,虽然对自己一直恭恭敬敬,但似乎常常是神思不属,那心思儿也不知游离在何方。因此,更是不必将此事跟她赘言。
少年张醒言,跟他这位娇憨可爱的琼肜小妹妹,还有这个有着冰清玉冷之气的寇雪宜,在这午后的千鸟崖上,便这样乐融融的啖着这些清凉香甜的野果,任山风拂面,任日光西移,一时间倒也是无比的陶然适意。
许是习得那旭耀煊华之术,解了心头一大隐忧的缘故,这日傍晚,在那夕阳西下,云霞满天之时,醒言觉着兴致颇高,便取出自己那玉笛神雪,开始吹奏起婉转悠扬的笛曲来。
在这夕鸟归巢之时,醒言吹奏的自然又是那并无确切曲谱的自创曲儿:“百鸟引”。
在他那清逸爽滑的笛音中,间或跳动着串串清泠的音符,在那空灵之处轻盈闪动,若有若无,便似那天上仙禽的鸣唱一般。
闻得少年玉笛中流淌而出的曲意,那些正在结群盘旋于附近山峦林木上空的鸟雀,又呼朋引伴一般,飞集到这千鸟崖上,随着醒言玉笛曲调间的高低婉转,在他身周追翎衔尾,翩翩翔翥,
眼前这鸟雀翔集的场面,那小琼肜早已是见怪不怪。见哥哥又吹起这引鸟的笛儿,这小女娃儿便闻声而至,颠颠的跑来,只管在少年的身周,与这些鸟雀一起追逐翔舞。而在那追跑雀跃之间,这琼肜小女娃,竟也能身轻如燕,常常仿着那鸟雀翔舞的姿态,也在那半空中转折滑翔,便似肋间生了双翅一般。
此时,她那束发的丝带,也曳在身后荡荡悠悠,随风流动,就像那飘逸的凤凰尾羽——琼肜这番凌空浮转的姿态,倒颇像那游侠列传中所描摹的技击之舞。
千鸟崖上这般千鸟翔集的景象,对那位入山不久的寇雪宜来说,却是她头一回瞧见。因此,当她立在旁边听笛,见着这一幅人与鸟共存共舞的和谐景象时,脸上便现出无比惊奇的神色。
现在,在寇雪宜那双向来都似静澜止水的明眸之中,也开始漾动起一丝迷惑不解的光芒。
待醒言一曲吹毕,琼肜便跟那些鸟儿雀儿,咕喃着只有她们之间才能理解的话儿,似乎正在那里依依不舍的道别。
醒言瞧得有趣,便一本正经的问她:
“妹妹啊,你在跟你的鸟儿朋友说什么呢?”
“嘻~我在嘱咐她们呢!”
“哦?嘱咐什么呀?”
“我刚告诉她们,等下次哥哥再吹曲儿时,一定要记得再来和琼肜一起听!~”
说这话时,小女孩儿的语气郑重其事。
瞧着小琼肜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一股怜爱之情,自醒言心中油然而生。
正想接着跟这小丫头打趣之时,却忽听得那素来较少说话的寇雪宜,正用略显生涩的语调问道:
“这些鸟……为何不怕人捉?”
言语之间,颇有些迟疑之态。
寇雪宜这句问询,传到醒言的耳中,倒让他颇有些惊讶——倒不是她的问话匪夷所思;而是因为自从那次求自己收留她之后,在平常的日子里,这位寇雪宜寇姑娘,便几乎没怎么主动跟他说过话。
“是啊!醒言哥哥,为什么呀?”
听雪宜姐姐这么问,旁边的小琼肜,也附和着发言,一脸专注的期待着醒言哥哥的回答。其实,这小丫头跟这些鸟儿,不知道沟通得有多好!
既然这平时难得主动说话的寇雪宜开口问询,醒言便也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字斟句酌,将这“百鸟引”之术个中涵义,用她们较能理解的方式,认真的解答起来:
“我所吹的这笛曲儿里,含有与那些禽鸟交接之意。吹出这个曲儿,只不过是为了将这意思告诉那些鸟雀。”
“这首笛曲,其实并没有确定的谱调。因为若要得那鸟雀信任,最重要的便是要消歇机心,敞开胸怀,告诉那山中的归鸟,我要与她们同忧同喜,同栖同飞,同沐这漫天的夕霞,同享她们那归林的喜悦。那些鸟雀,虽非人类,但自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