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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涿鹿--江南-第33部分

小说: 涿鹿--江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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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惊讶地看着他,为时太晚,他的吼声里,内堤的一段整个崩溃,堤上的夸父族战士们立刻被滔滔洪流吞没了。

“他们还没有死!”第一个冲到内外堤接口的苦工惊喜地大喊。

在狂暴的流水下,那些夸父战士依然能以铁杆和木橛插进残余的堤坝中,顶着水流的冲击稳住自己,而远处筑好的外堤已经阻止了大水的蔓延,大水在外堤内侧疯狂地卷动,但是不能摧毁它。每一张夸父的脸就像刀削斧劈,他们筋肉虬结起来,拼命地将最后一线生机抓在手中,水浪拍打他们铁一样的胸膛。即使痛苦的神情象要撕裂他们的面孔,也没有一个人放弃。

“绳子,去找绳子!”蚩尤大吼。

苦工们急忙把数十丈的长绳接在一起,把石头捆在长绳的一端。当蚩尤在头顶把那长索挥舞得虎虎生风时,破风声传来,一根银色的长鞭锁住了他的手腕,同时鞭梢在他脸上撕开一道血痕。

西阳站在蚩尤身后不远处,俊美的脸上漠无表情,“尔辈退下!我有主张。”

“取土包来!”西阳大喝。

苦工们急忙去取土包,他们找到了数百个,西阳终于有了点笑容,“举起来,去断堤旁边。”

“是要垫成一座桥么?”雨师说,“我知道了!”

“屁!几百个土包垫成什么桥?扔下去就被水卷走了!”风伯说。

“很快就会知道。”西阳说。

苦工们举着一个土包站在断堤边,看着水浪里垂死的夸父战士们,疑惑着,等待西阳的下一个命令。

“投下去!”西阳说。

“投下去?”苦工们互相看了一眼,“下面是人,投下去会把他们压在下面的。”

“投下去!”西阳再次下令。

所有人的心里生出比这雨水这溃堤的恐惧更深的寒气,他们想清楚西阳要做什么了。

蚩尤扔下土包,推开人群,暴躁得像一头老虎,“你想玩活埋?”

“投下去!”西阳的水神鞭划破空气,举着土包的苦工们痛得双臂一颤,数百只土包落了下去。没有呻吟,也听不见哀号,就像山崩前的人们来不及逃避。苦工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夸父战士们被沉重的土包砸中,放开了木橛铁杆,被旋转的流水带到断堤底下,和土包一起填入了溃堤的空缺。

眼前只剩下土黄色的水浪,蚩尤全身战栗,瘫软在断堤边。

“夸父族的战俘,每人扛两个土包往断堤里填,如果能回来,就再去拿两个土包,再去填,去找更多的土包。”西阳得意满足地微笑,“内堤一定要补好,末将向大王保证过,与此堤共存亡。”

“将军……这不是杀人么?水那么大,怎么填?”一个苦工忍不住了。

“看不出你是个义人,可怜这些夸父族的俘虏?你可以帮他们填,可惜你身材太小,填下去也挡不住多少水。”

苦工脸色苍白,迟疑了一阵子,悄悄缩回人群里。

水神鞭的鞭影劈空闪过,西阳准确地从人群里卷出了百合。百合的腰被长鞭锁住,像是被毒蛇缠紧,吓得忘记了哭喊。西阳扬手,水神鞭把百合吊在了堤坝下的巨浪头,只要他抖鞭,夸父公主就会被流水吞噬。

“你们不去,你们的公主就要死。”西阳说。

攥紧工具随时准备冲出人群的夸父战士们停下了,一片寂静。原先那个号令众人的夸父部白发老人又一次走出了人群。不约而同地,夸父战士们扔下手中的工具,脸上再没有了愤怒和杀机。

“没什么,我当战俘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准备活下去。”老人说,“我追随两代二十三年,最后拼了命也只能救下王的骨肉,真是耻辱。”他回头看着身边的夸父战士们,“不用听我的命令,从被俘开始,我就不再是你们的将军。你们的命都是自己的。”

“嗨,是说这煽情台词的时候么?”风伯说,眼里发红,吐气如牛。

老人忽然抓起两个土包扛在肩上,大吼着冲向上堤坝,冲向流水。这是一个老家伙的冲锋,他的脚步踩在所有人的心上。他逼近断口了,吼叫着扔出土包,却被卷起的浪花扑面击中,落下堤岸。水花一卷,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个老家伙了,另一个夸父战士又在肩上扔了两个土包,低头往断堤上冲。

“长岳!”百合悲伤地喊那个老家伙的名字,“不是说要一起回家的么?”

“妈的妈的妈的!”雨师说,声音嘶哑。

“不要去!我们都要活到回家的时候啊!”百合大喊。

没有人再理睬她,一个接一个的夸父战士把土包扛在肩上,大步冲上堤坝,就像是传说中那个追日的王似的,勇猛刚健。

“这帮傻子那么拧么?”风伯跳脚,“西阳让他们死他们就去死?”

“别去!都不要去!”百合看着一个个的人影在大堤的断头处被水吞掉,他们魁梧的身板和土包一起变成填补的材料,她的眼泪汹涌,声音嘶哑,“不是说好我和红日成亲的时候……你们都要去么?”

“红日?”西阳瞪大了眼睛,“你和红日……成亲?”

蚩尤的心里咯噔一声。

“我们要成亲的时候,你们都死了啊!”百合在说些没头没脑的、悲伤的话。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西阳带着惊诧的笑容,像是听闻了世上最幼稚可笑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贱人!你他妈的不说话会死啊?”蚩尤咆哮,他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将从西阳那张臭嘴里喷出来,他恨不得拾起一块泥巴过去把他的嘴给塞上。他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红日行刺大王,在玄天大典上被砍头了,血把方圆几丈的地都弄脏了,杀他的人,”西阳往蚩尤这边瞟了一眼,“就是那边神农部少君蚩尤的侍卫,勇将刑天,他现在已经获得大王的嘉奖,升为我轩辕部的将军了。”

“狗屁!”蚩尤这么大喊,声音却低落下去。

百合像是被雷殛那样哆嗦了一下,她抬起头来,黑黑大大的眼睛里映出蚩尤不安的脸,耳边西阳在桀桀冷笑。

蚩尤低下头去,不敢看她,他真怕看一个小女孩那么绝望,虽然她那么长条,比她还高还魁梧。但是什么东西被从她的灵魂里抽离出去,那双眼睛渐渐失去了生机,变作木木的灰色。

她相信了西阳,因为蚩尤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蚩尤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雨师和风伯两个一齐怪叫起来,像是两只垂死的鸟儿,蚩尤猛一抬头,看见那个长长大大的身影从西阳的鞭梢向着水浪坠落。

西阳觉得鞭子上一轻,也愣住了。他没有下什么毒手,没有必要,他还想看看这些没见识的小男女伤心的样子。

但是,百合自己解开了鞭子。

“真有趣,”西阳想,“夸父果然固执得像是铁疙瘩,包括他们的女人。”

他忽然觉得脸上有种被灼烧的感觉,堤坝上升起了烧天的火云,他不由自主地遮挡面孔。

所有人都觉得那是种幻觉,耀眼的人扑向断堤下,身上带着最灿烂、最汹涌的霞光,浑浊的水面上流淌着火一样的颜色。

“蚩尤!”风伯和雨师两个老大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弟投水自尽,觉得天在自己头顶塌了下来。

“别那么想不开啊,”风伯喃喃地说,“是刑天的错,你干啥要那么怨自己?”

滚滚黄浪中,蚩尤奋尽全力向百合游去,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傻子要做一件忤逆水神的、不可思议的壮举,所有人都想他就要死了,不知道这家伙脑袋里进了什么水,不,水大概已经涌进了他的嘴里、肺里,带着泥沙,内外夹攻把这个人吞没。蚩尤抓住了百合的手,这是他所有努力的结果。而后一个人的火光就被自然的伟力吞没了,仅仅是一朵黄色的浪花一卷。

“愚蠢,”西阳冷笑,“这是神农部的英勇?哇吼吼吼吼,他至少也该是个会凫水的好汉才该逞这个英雄。”

“你妈叉!”风伯从人群里跳出来,怒吼。

西阳举鞭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妈叉!”风伯又说了一次。

“你骂我什么?”西阳再次举鞭,两道十字形的血痕把风伯那张凶狠的臭脸分成四瓣。

“他是骂你妈叉!”雨师站在他兄弟的旁边。

西阳摸了摸腰间的刀柄,他觉得大概差不多了,黄帝对他说,不必留这些猪一样的质子太久。这时浑浊的水面上烧起了霞光,霞光直接投映在灰蒙蒙的空中,看起来像是云背后有股力量要把密集的云层撕裂,也许是条火龙。

“日出了?”西阳吃了一惊,看着头顶,还是暴雨倾盆。

河水在灼热的高温下咝咝冒着蒸汽,像是河床下烧着一只巨大的鼎,这条河是一锅好汤。

“有怪物!有怪物!”有人惊恐地大喊。

那怪物从水下慢慢地现身,全身赤红像是烧得真热的炭,头发也是赤红的,像是些红铜水里拔出的灼热的丝,眼睛也是赤红的,水溅到瞳孔表面立刻化作水汽。他高举着夸父公主,不让自己身上的灼热毁去她的衣裙,但是他所触的地方已经黑焦一片了,百合没有喊痛,她睡着就像个孩子,孩子一睡下去就总是不醒,百合也一样。

“嘿……蚩尤,”雨师说,“我看错了么?”

风伯感动地抹抹眼泪,“没错的,就是他!我们三兄弟义气之高感天动地,一定同年同月同日死。”

灼热的蚩尤踩在河床上走到了岸边,又踩着堤坝走了上来,他疲惫至极地跪倒在地,身体渐渐回复了常态,眼泪从余热未散的眼睛里分泌出来,转瞬汽化。

“嘿,他们只是要回家过日子诶。”蚩尤呆呆地看着西阳,“每个人都想回家的,不是么?”

“留条活路就不行么?”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对西阳吼叫,看起来像被斩去爪牙的猛兽。

“你妈叉!”他用了和两位老大同样的粗口。

“我没有不给活路,”西阳居然微笑起来,“是你的侍卫刑天杀了她的未婚夫,你应该和她好好说清楚。”

蚩尤恢复了沉默,抱着百合的尸体坐在河堤上,雨打在他赤裸的身体上咝咝作响,让雨师风伯担心这太快的淬火还会让他碎掉。

“嘿!嘿!”风伯赶快上去跪在他身旁,“振作点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靠!”雨师也跪在他身边,“我差点以为我要尽义气跟你同日死了。”

西阳看着他们两个大哥拍着他们死里逃生的兄弟肩膀,慢慢地松开了水神鞭,按住了腰间的刀柄。他的唇边带着笑,缓步逼上。

“年轻人们很勇敢了,大事情需要老家伙来做。”共工扔掉了剔牙的竹丝,拍拍身边的士兵,“你的刀出名了。”

“怎么?”士兵茫然。

“因为你的刀杀了西阳将军啊!”

众人只听见耳边唰的一声轻响,共工提着士兵的刀,大步走向了西阳。无人可以描述他走向西阳的步伐,就像无人可以想象山岳昂首前行。共工的笑声压没了水声,此刻的天地间,他高大得无与伦比。

西阳猛地回头,眼睛中泛起了死亡灰色。他想要退避,但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压制了他。

就这样,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共工走到了西阳的马下。他低头长呼,仿佛是吐出了胸腔里所有的浊气,而后挥刀!

刀落,西阳的脸缓缓裂开了,他要挥向蚩尤他们后背的刀落在地上。

自始至终,西阳不曾想过抵抗。

共工抓起了西阳的人头,把尸体提了起来,同时抓紧了刀,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来。

“我觉得我这样的人就算人渣了,已经很淫贱了,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欠了很多人的人情,招过很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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