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隔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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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想方设法让她们喝了一整瓶百利甜酒,女孩面色潮红,昏昏乎乎。皮子一个劲冲我使眼色,意思跟他打个配合,把女孩搞定。我有点懒得。最近莫名其妙的混乱事,让我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他们在玩大实话大冒险游戏。输的喝酒。后来输的学猪叫。好象嫌不过瘾,最后输的光着身子去便利店买东西。皮子偷偷换牌被女孩抓到,只好甘受惩罚。四人离开酒吧下楼,跑到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门口,皮子脱光衣服,只穿内裤,抖嗦嗦钻进去,一会儿晃着一盒安全套,耀武扬威地跑出来,女孩子们笑翻了天。我却感觉有点心酸。
回皮子家继续打牌。输的跳脱衣舞。皮子继续出老千换牌,不停冲我使眼色,我被迫配合。不久两个女孩就灌昏了,前仆后继倒在地毯上。皮子兴奋地抱起一个钻进卧室。留下我一人对着空桌子,还有地毯上另一个陌生女孩,不知所措地发呆。
女孩喝多了,有点难受,翻来覆去喘息。看着与心不忍。爬起来找条毛巾,冷水冲过,替她擦额头,又擦脖子,身上全是汗。把女孩放平躺好,翻出一张安东尼奥尼的《云上的日子》塞进碟机,喝着威士忌耐心观看,认真反思最近云里雾里的混乱日子。
看到一半,女孩醒了。
爬起来,抱住我肩膀一起瞅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儿,突然趴我耳边问:“想要我吗?”
我愣了一下,想到离我而去的不不,有些矛盾,摇了摇头。可是波涛汹涌的欲望一浪高过一浪迎面袭来,犹豫一下,又冲她拼命点头。
做完之后。
女孩爬起来去洗澡,我躺在那儿,瞅着天花板,茫然不知所云:
不不在身边多好,就不用莫名其妙在外鬼混,徘徊游戏在精神肉体之间。突然有点厌倦这种不知所云的混乱日子,开始渴望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
不不抛弃了我,温暖怀抱变成了一具具陌生肉体。
——有温度,但没有温暖的陌生肉体。
《天堂隔壁》 屋里一片漆黑
女孩洗完澡出来,从冰箱里找出一瓶红葡萄酒,倒了两杯。两人捧着高脚酒杯,盘腿坐在地板上,瞅着电视,彼此沉默。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视屏幕泛出的蓝光,浴在两人脸上身上,如同两具被挖掘出来的远古时代的类人猿化石。
“说点什么?”女孩出于好意,打破沉默。
“好的。”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喜欢我么?”
“还成。”
“喜欢哪儿?”
“腿。”
“说来听听?”
“又细又长。”
“就这些?”
“就这些。”
“你这人有个优点。”
“说来听听?”
“话不多。”
“这也算优点?”
“当然,最讨厌话多的男人。”
女孩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瞅下来电号码,用手指压住嘴唇“嘘”了一声,示意我安静。摁下接听键,小心翼翼解释大半天,挤出一点笑容,亲了几下话筒,一会儿挂掉电话丢在一边。
“我老公,查岗!”
女孩抱歉地冲我笑笑,想了想,无奈地说:“他比我大好多,床上早没了乐趣,可是没办法离婚,我靠他的钱过日子。”
我笑笑,表示理解。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气氛有点尴尬。
一会儿分手各自回家。
冷清的午夜街头。
昏头昏脑开着车。
今晚的遭遇让我感觉有点沮丧。
莫名其妙地想起罗素的一句话:
“自然没有造就一种可以完全独处的人,因为人无法满足自然的生理目的,除非得到别人的帮助。”
——所谓“别人的帮助”,就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异性恋、同性恋、变态恋诸如此类的生理关系。突然希望自己是一个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超自然的人,一切控制在自己手里,自己可以制造所需的全部快乐,并非被动地让“别人的帮助”主宰左右。
前所未有地开始讨厌控制了自己的欲望。
人,生来自由。
一向讨厌控制自己的东西。
开到铁路附近。
下车。顺着光秃秃的两条铁轨兀自往前走。
午夜时分。月亮很大,明亮亮地照着铁轨。四周鸦雀无声,偶尔传过一两声狗叫。风吹过树丛,沙沙作响。两条铁轨反射着清冷月光,笔直延伸消失在远方茫茫夜色中的寂寞大地。
我脱掉鞋。光脚踩在铁轨上,冰凉铁轨与粗糙脚底产生一种舒服的磨擦感。我踢踏前行,直到累了,坐在铁轨旁边一块石头上,抽烟休息。
小时候经常跟一帮同学顺着铁轨往前跑,甚至一次跑到了挺远一个城市,再顺着铁轨折回来。喜欢漠无目的在铁轨上走,喜欢铁轨伸向远方的神秘兀远,与那份孤零零的无依无靠。铁轨仿佛一个伙伴,一个什么都没说,可是一切仿佛尽在不言中的挺好的青春伙伴。直到有个小同学意外被火车撞死,才被迫停止这份特殊爱好。还记得被撞死的地点,旁边有块大石头,如同屁股底下这块。
望了一会儿月亮,掏出随身小口琴吹了一会儿《月光》,发一会儿呆,走回去开车回家。车子开到铁路叉道口。红灯闪烁,几个师傅慢吞吞地把黑白条纹的有轨栏杆呼噜噜拉过来拦路。行人车辆暂停等候。我听着罗伯特?强森的老布鲁斯,双臂趴在方向盘上,瞅着由远及近的火车头。
前方停住一辆摩托车。
《天堂隔壁》 仿佛嘴巴里闹火灾
一个男孩载着个女孩。爆炸头,一身嘻哈打扮。摩托车音响放着最时兴的艾米纳姆的HIPHOP。女孩子很瘦小,缩在比她大两号的肥大运动装里,寒风中活像一只饿得皮包骨的小山羊。右手夹着一支烟,偶尔吸上一口,不吐出来,任凭烟雾从嘴巴里弥漫开来。仿佛嘴巴里闹火灾。
女孩子从背后紧紧抱着男孩,脸贴在男孩背上,目光北极浮冰似地四处漂移,一会儿移到我的眼睛上,长时间瞅着,仿佛在研究我,没有一点表情。我下巴趴在胳膊上,同样面无表情地瞅着她。
两人的茫然目光,如同深夜一条长长胡同的两头:遥远,空洞,无所依托。
我迷茫于一盘棋局的中盘如何落子。
她却迷茫于如何开盘布局。
火车轰鸣而过。
绿灯闪烁。行人车辆缓缓启动,蜂涌穿过铁道线。
男孩发动摩托车,一声轰鸣,离我而去。
女孩子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脸上,直到熄灭的烛光一般,消失在前方黑夜里。
开车回到家,走到楼洞口。
月亮隐在一片云层后面,四周略显黑暗。
隔壁邻居家小女孩坐在台阶上抽烟,抱着个啤酒瓶子。手边搁着一本通俗读物,名字好象是《男孩是树木,男人是森林》。
莫名其妙。
“小女孩不能喝酒。”我把她手上的瓶子夺下来,自己灌了好几口。
“喝酒好呢,能解闷。”小女孩试着夺回去,没成功,只好作罢。
“你这么小,应该开心点,不能这么消沉。”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男孩没意思,学习没意思,爸爸妈妈也没意思,过得真没意思。就跟你说话有点意思。”
小女孩瞅着我笑了,老练地挤下眼睛,想了想:
“书上说得没错,男孩是树木,男人是森林!跟小男孩玩真没劲。今天一个师姐还说,她就喜欢男人,有味道,经验也丰富呢。”
听得我浑身发毛,抽完烟匆匆往楼上走去。
边走边想像着把那本书的作者一脚踢下楼去。
开门进屋,空空荡荡。
只有《那些花儿》“盛开”在房间里。
满眼狐疑转了一圈,才在黑乎乎的阳台上发现睫毛。
她纹丝不动站在望远镜前,聚精会神看着什么,神情激动。一会儿低头揉眼睛,瞅见我,笑了。难得一笑。
“怎么着,彗星要撞地球了?”我没好气地取笑她。
她一点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换个人似的。
忽然发现她笑起来挺好看。
以前怎么没发现?
她把我拉到望远镜前,示意瞧瞧。我瞅瞅她,瞅瞅望远镜,将信将疑把眼睛凑上去。先适应下镜头,滚动眼球润滑视力,定睛认真观察:
奇迹出现了!
镜头里,广阔无边神秘莫测的茫茫夜空,一颗彗星拖曳着长尾巴灿灿滑过!彗星滑过的地方,夜空渲染出璀璨的光晕。如同开天辟地的造物主,手托明灯飞越夜空,剪刀一般裁出天与地。味道类似米开朗基罗《创世纪》里面的《分开海水与陆地》。
我兴奋不已。
被壮观的自然景像惊呆了,“哎呀呀”不停叫出声来。突然想到睫毛,把她拉过来。两人一个大脑袋一个小脑袋,一起凑在镜头前,一会儿我看一会儿她看一会儿都不看,彼此望着激动地笑。忽然有一层深深的感动在融化,刚才鬼混落下的冰冷心情,一下子温暖得如同即将孵化出笼的小鸡。
我抱住睫毛,吻了一下她冰冷的小脸。
她眨巴长长的眼睫毛,摸着刚才被吻过的地方,被突如其来的一吻搞得茫然不知所措。我吻完睫毛,瞅着她的表情,一下子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也有点手足无措,干脆匆匆道声晚安,钻进房间,蒙头睡觉。却难以入睡。蹬掉被子,眼睛盯着天花板,琢磨起了这个从来没关心过的奇怪女孩。忽然感觉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可又无处提起。苦笑一下,安静入睡。
第二天早早爬起来,认真刷牙洗脸刮胡子,甚至涂了须后水。
敲睫毛房门,想跟她聊聊昨晚看见彗星的强烈感受。没动静,或许还在睡觉?让她多睡会儿吧。我跑到厨房,取出咖啡豆磨好,煮了一壶香喷喷的热咖啡,打算边喝边聊。再去敲门,依然没动静?没了耐心,推开门,空空荡荡?桌上压着个小字条,歪歪扭扭写着:
“出去挣钱,没钱吃饭了,也好还你。关于彗星,网上有评论。”
末尾留了一长串英文网站名字。
反来复去看了好几遍,心里莫名其妙一酸。
呆呆坐在阳台上望远镜旁,把一壶咖啡默默喝完。
离开家时,习惯地瞅了眼睫毛的观察日记,这次字数比较多:
“彗星掠过时的一个启发:
很多人生命里0。1%的时间曾经100%爱过某个人,
所有人100%时间里不可能永远只爱某个人。
宁愿只要那0。1%。”
看完,心里砰然一动。
《天堂隔壁》 夜晚的酒吧楼道
6
走进夜晚的酒吧楼道。
玫瑰骑在高脚椅上,清冷日光灯下,五官表情如同水泥铸成,旁边烟灰缸里堆满烟头,还有几个空啤酒瓶子,正在用力扫着吉他大喊汪锋的《小鸟》:
“现实是个笼子,我像一只小鸟!”
他绝望地把吉他丢在一边,捡起旁边燃烧着的一截香烟,用力抽一大口喷出来,大咳几声。垂下脑袋,脸整个埋在脏乎乎的长发里,沮丧不已。
我走过去,坐他旁边默默抽烟。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到底哪个重要?”玫瑰抬头问我。
“都不重要,自由最重要。”
“什么是自由?”
“失去一切才是自由!”
其实想回答:失去或者拥有一切,都是自由。比如街上要饭的或者地球上最有钱的人,他们在自由上其实完全相等。就怕我们这种拥有的不彻底不完整,拥有得不三不四,拥有得不痛快,反而最被生命枷锁,最不自由。
这样解释够累人的,懒得说。拍拍他肩膀,叹口气,钻进酒吧。
皮子年复一日地趴在吧台上喝伏特加。
我走过去,坐他旁边。罐头习惯地推给我一杯加满冰块的苏格兰威士忌。
耳边飘着比利?